“好了!
錢的事,后面再說。
收復南京,是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盡快發布告示,把消息送到大虞的每一個角落,朕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造反沒有好下場。
徐閣老那邊也催一下,蜀地打的著實不怎么樣!”
永寧帝的話,讓清流黨人很是尷尬。
徐閣老已經是清流中,少有的知兵之人。
可若是提起戰績,同勛貴外戚相比,差距著實有些大。
哪怕他們想吹,都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吹。
偏偏徐閣老這塊招牌,又是清流黨的重要政治資源,萬萬不能放棄。
“臣等遵旨!”
跟著百官一起附和皇帝的話,一眾清流派系的官員,也在為自己的未來發愁。
在大虞朝,脫離了派系支持,光靠自己的努力很難身居高位。
大家的仕途,一半靠自己鉆營,一半和所在派系綁定。
為了仕途,轉換陣營是常態,可前提是自己得有價值。
不是什么人,都有不斷橫跳的資本。
“陛下,徐閣老年事已高,主持前線大戰力有不及。
現在局勢好轉,臣建議召回徐閣老,另選大員負責蜀地戰事。”
左都御史賴耀華上前一步說道。
搞不定就是搞不定,有些事情是無法勉強的。
當年徐文岳出京,本來就是被逼無奈。
尹左兩位清流領袖,為了自己能上位,給永寧帝出的餿主意。
皇帝的施壓,加上清流內部的背刺,才趕鴨子上架外放出任總督。
站在群體的利益上看,這也是清流派系的壯大。
從當時的局勢來看,等新皇親政之后,尹左二人入閣是妥妥的。
倘若徐文岳也留在京中,那么清流一系的勢力就太大了,任何皇帝都無法容忍。
萬萬沒有想到,徐閣老出京之后,沒過多久尹左二人就暴了雷。
勾結白蓮教的罪名落了下來,砸死了尹左二人,也將整個清流陣營搞得五勞七傷。
朝中各大派系一起落井下石,在兩人門下求學的清流子弟,全部沾上了政治污點斷了仕途。
叛軍肆虐的地方,恰好是清流黨的大本營,又是沉重一擊。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元氣。
局勢發展到現在,朝中的清流黨人,已經相當的松散。
一個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遇到問題根本無法統一立場,自己人之間也經常互相拆臺。
以平叛為例,當初提出啟用勛貴后,支持最多的是清流黨人,反對最激烈的也是清流黨人。
派系力量分散,以至于在和各派的對抗中,經常處于下風。
身居左都御史的高位,賴耀華還想更進一步。
靠分散的清流黨人支持,明顯不足以讓入閣。
想要邁出這一步,唯有把徐文岳弄回京師主持大局,才有希望。
“陛下,賴大人言之有理。
蜀地戰事遲遲沒有進展,長此以往下去,很容易發生變故。
臣建議,等到江南戰事結束后,調鎮遠侯率領湖廣兵入蜀平叛。”
兵部尚書羅澤風第一時間予以響應。
對蜀地戰事,兵部早就不滿了。
南方的一眾總督,都在高歌猛進,唯獨徐閣老沒有做出成績。
為了穩定蜀地局勢,甚至還對一眾土司做出重大讓步。
如果他不是清流大佬,御史早就把喪權辱國的帽子扣了過去。
不過主持蜀地戰事的人可以換,但讓徐閣老回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別的不說,內閣的一眾大臣,就不會希望頭上多個祖宗。
輔政大臣的含金量,實在太高了。
哪怕皇帝親了政,在朝堂上依然有超然的地位。
勛貴系那兩位還好說,人家是武將,同大家不是一個賽道。
在不涉及軍事的時候,基本上一言不發。
徐文岳不一樣,他本身就是文臣,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又高。
一旦回到朝堂,瞬間就能拉起一座山頭,首輔都壓不住。
“陛下,兵部的意見很中肯。
湖廣挨著蜀地,讓鎮遠侯出兵蜀地,最符合眼下的局勢。
徐閣老在外奔波了那么長時間,也時候回京了。”
萬俊輝順勢加了料。
其他人不想徐文岳回朝,但是他不一樣。
皇帝太難伺候,這個破首輔,天天忙著收拾爛攤子。
誰愿意干,就來干吧,反正他是不想干。
德高望重的徐閣老回來,他正好退位讓賢。
不光扔掉了麻煩,還可以獲得一個好名聲。
“首輔,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江南戰事尚未結束,湖廣兵是圍剿叛軍的主力之一,暫時不宜輕動。
蜀地局勢離不開徐閣老,暫時不可妄動!”
谷嘉熙當即反駁道。
盡管不知道首輔心里咋想的,反正他是不希望看到徐文岳回朝。
影響個人權力是一方面,關鍵是現在的朝堂,經不起折騰。
徐文岳回來之后,清流陣營聲勢大漲,到時候肯定會搞事情。
新一輪的黨爭點燃,后續會發生什么,誰也說不清楚。
“谷閣老,湖廣地區的叛軍,早就被肅清了。
傅逆都被趕出了南京,九江、南昌等地的叛軍,必然軍心渙散。
長江以南的戰事,將在近期結束,搞不好現在已經打完了。
運氣好的話,傅逆余部直接被殲滅在長江邊上。
縱使發生變故,讓他們僥幸流竄到江北,那也有遼東騎兵等著他們。
追殺殘兵敗將,騎兵比步兵效率高的多,他們翻不起來亂子。
蜀地的局勢再棘手,也沒有前面收復湖廣難。
白蓮教幾大逆賊中,魏逆的實力算是墊底的。
有鎮遠侯出馬,想來問題不大。
為了平叛大局,臣懇請陛下早做決斷!”
萬俊輝強勢表明了立場。
為了自己能夠脫身,他已經顧不上同僚了。
理智告訴他,局勢一旦好轉,朝中很多人都會搞幺蛾子。
不趁早脫離苦海,后面想要體面的離開,那就難了。
“敵襲!”
水師主力集中到了北部,中南部地區兵力空虛。
碼頭上的安南士兵發出預警時,扮作商船的海盜們,已經開始登陸。
“殺!”
隨著朱仲軒一聲令下,一眾海盜紛紛開啟了屠戮之旅。
官府的赦免令,對這群海盜來說,還是有不小的吸引力。
葉落歸根,衣錦還鄉,這是無數人的美夢。
哪怕可能存在風險,大家也愿意努力嘗試。
相比安南國的主力,留守在后方的這些雜兵,明顯更好欺負。
一些反應慢的碼頭工人,也不幸淪為了刀下亡魂。
反正朝廷發放赦免令,認的是首級。
殺良冒功,對他們這些海盜來說,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老爺,大事不好!”
“海盜……海盜登陸了!”
“好多賊人!”
“光船就有上千艘,怕是得有數萬人!”
聽到兵丁帶來的消息,演州知府整個人都懵了。
演州府雖然不錯,卻也沒有魅力,吸引數萬海盜光顧。
這么多人,都可以去搶河內了。
“確定是海盜,不是虞軍?”
阮白易關心的問道。
演州府經濟上不起眼,軍事上卻有不小的價值,唐朝時期這里是安南都護府所在。
如果虞軍從海上進攻大越,選擇在這里登陸,將大越一分為二完全是有可能的。
“知府大人,小人看的非常清楚,登陸的賊人絕對是海盜。
從登陸開始,就一路燒殺搶掠,不像是要長期占據的。”
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阮白易越發的迷糊。
他何德何能,治下居然招來了如此多的海盜!
“傳令下去,立即封閉城門,讓衙役們從城中征召青壯守城。
安排人向升龍城求援,讓朝廷盡快派出援兵!”
阮白易當即下達命令。
甭管怎么說,海盜總比虞軍好應付一些。
他也是消息靈通之人。
皇帝率領數十萬大軍,在前線一無所獲,足以證明敵人不是軟柿子。
若是來了幾萬虞軍,這仗根本沒法打。
海盜趁火打劫,那是為了劫財,讓他們在城外搶夠了,自然就會離開。
這種想法,雖然無良了一點,卻是眼下他唯一能夠做的。
各地的精銳,全部抽調到了前線,留守的多是老弱。
保衛沿海的水師,又在此前的大戰中損失參戰。
縱使朝廷想要救援,也是有心無力。
選擇向上面求援,那也是盡人事,聽天命。
海面上,骷髏旗迎風招展,無數海盜正在源源不斷的登陸。
昔日繁華的碼頭,在海盜們的破壞下,已然淪為了人間地獄。
鮮血染紅了大地,尸骸滿街都是,不時還傳出女人的哭泣聲。
作為這次行動的策劃者,朱仲軒靜靜的站在高處,沒有說話。
眼前這一幕,他已經見的多了。
海盜本身就代表著破壞,約束軍紀是不存在的。
大家只是合伙做買賣,他這個盟主只有名義上的指揮權,對其他海盜并沒有強制約束力。
換成正規軍,登陸成功之后,就該一鼓作氣往前打。
最少也要拿下演州府,再考慮劫掠之事。
可惜這支隊伍是海盜聯軍,大家首先想的是利益。
搶劫發財永遠是第一位,攻取演州也是為了搶劫,而不是所謂的戰略價值。
“朱老大,你說我們這么干,能把安南水師引出來么?”
青衣書生開口詢問道。
相較于一眾海盜,他這副書生打扮,明顯格格不入。
不過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只是他的偽裝,在海上他還有一個綽號奪命書生。
殺起人來,比屠宰雞鴨還順手。
“能不能引過來,過些日子不就知道了。
要劫掠安南國,水師的威脅,必須想辦法解決。
敵軍如果躲在港口中不出來,那么我們就一直搶下去、殺下去。
殺到安南士紳怕了,他們自然會逼迫水師出征!
對了,告訴下面人,眼睛放亮一點。
安南人隨便殺多少都無所謂,倘若是虞朝人如果亮明了身份,那就不能亂殺了。
我們的戰利品,還需要朝廷幫忙銷贓,可別誤殺了官府的人。”
朱仲軒故作冷漠的說道。
漢水侯交代的任務,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真要是單純為了吸引安南水師決戰,還有更好的辦法,犯不著跑這么遠。
本質上這次過來,就是幫忙清場的。
相較于北越,南越地區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更小一些,需要清洗的更干凈一些。
演州府某種意義上,就是分界線。
越往南就越需要他們做惡人,為朝廷的統治掃清障礙。
對這樣的任務,朱仲軒并不反感。
對大虞朝,他還是很有歸屬感的。
他的悲催遭遇是因為窮,并不是遭到官府迫害,雙方并無深仇大恨。
能夠靠幫朝廷開疆擴土,換取功名利祿,他沒有任何壓力。
漢水侯的信譽,在海上也是有口皆碑。
他這樣的小人物,還不值得人家違約。
“朱老大,漢水侯究竟許了你什么好處,值得你這么賣命?”
奪命書生疑惑的問道。
內心深處,他充滿了嫉妒。
朝廷有意招安,居然沒有邀請他。
雖然他手下的人和船,在一眾海盜中只能算中上,但他有腦子啊!
在戰績上,并不比這些大型海盜團差多少。
限制海盜規模,主要是為了避免樹大招風,引來朝廷的關注。
隱藏自身是做到了,朝廷招安的時候,也把他給遺漏了。
自詡讀書人,他對編制的渴望,遠超其他海盜。
“書生,我不都告訴你了么,真的什么都沒有。
除了許諾用安南士兵的首級,可以換取朝廷赦免外,其他都是視情況而定。
能夠獲得什么官職,主要看在戰場上的表現,以及朝廷肯給多大的官職。
高官厚祿,肯定是指望不上,大概率就一小官。
真許諾了高位,我也不敢坐。
燙屁股呀!”
朱仲軒雙手一攤道。
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有撒謊。
當日參加會議的人,又不只有他一個。
隱藏真相,被其他人說了出來,反而會敗壞人品。
可這種坦率,還是引起了一眾海盜頭子的懷疑。
一個個都擔心,他們為了自己拿好處,把大家給賣了。
“朱老大,你這話說的。
如果不相信你,大家活兒也不會跟著你干。
只是朝廷未免也太小氣了,完全不把我們兄弟當成一回事啊!”
奪命書生故作憤憤不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