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城外,越軍大營。
望著飄揚的旗幟,第一次帶兵的胡新波豪情萬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腳下。
“諸位愛卿,廣西就在眼前,大家可有破敵妙策?”
胡新波意氣風發的問道。
先帝喜歡對外征討,但那都是小規模戰爭,動用上萬兵馬都算大場面。
集結全國軍隊一起出動,這是大越皇朝建立以來的第一次。
在出兵之前,群臣是反對他領兵的。
畢竟,讓從未有帶兵經驗的皇帝,率領數十萬大軍出征,怎么看都不靠譜。
不過在統帥人選上,朝臣發生了分歧,被胡新波抓住機會借力打力,順勢拿到了主導權。
倒不是他有多愛帶兵,純粹是這次軍事行動太過重要。
把全國的軍隊交在誰手中,他都不能放心,只能親自上場。
“陛下,廣西三面環山,一面靠海。
虞朝人的海軍不弱,渡海作戰風險太大,沒有可取性。
陸地接壤地區,被六昭山、大青山、公母山、十萬大山阻隔,道路十分崎嶇。
想要進攻廣西,最佳選擇是從諒州出兵,殺入思明府奪取鎮南關。
越是分析,陳初陽越覺得進攻廣西是一個錯誤決定。
大虞朝之前放棄交趾,除了文武內斗外,也是占領交趾確實在賠錢。
軍事問題是其次,主要因素是后勤。
當時紅河平原的開發度,沒有現在這么高,無力為大軍提供足夠的糧餉,后勤物資要從國內進行運輸。
本來可以靠海運解決,但文官為了推動禁海政策,主動燒毀了大量寶船。
純粹依賴陸地運輸,本來廣西的道路就不怎么好,進入交趾之后道路更加曲折。
作為河內門戶的諒山,山高谷深,叢林遍地,山川河谷縱橫交錯,猶如迷宮。
疊加熱帶雨林氣候,氣候潮濕,蟲蚊密布,妥妥的地獄運輸線。
從廣西打過來這么棘手,反之從這邊打過去,一樣需要面對這些困難。
前任大越皇帝就對兩廣垂涎欲滴,最終沒有付出行動,就是核算成本之后被迫選擇放棄。
相較于克服重重困難,跑去和大虞朝開戰,明顯是欺負中南半島上的土著更有性價比。
不過這些理由,明顯無法說服胡新波。
為了淡化國人對大虞的恐懼,他們花費了上百年時間,依舊沒能完全抹去虞軍當年留下的陰影。
剛剛繼位不久,正是需要鞏固皇權的時候。
大虞此時挑起矛盾,若是不強力反擊,對皇權將是一個重大打擊。
倘若大家都知道北邊還有一個宗主國,有一個大虞天子壓上面,他這個皇帝就成了笑話。
一旦人心發生變化,大虞朝采取政治手段,就能把他這個皇帝拉下馬。
宗室之中,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繼承人。
萬一某個兄弟和大虞勾結在了一起,獲得了對方的冊封,就拿到了篡位的法理基礎。
“嗯!”
“陳愛卿的計劃不錯,不過還是太過保守。
既然決定起兵伐虞,就不應該局限于廣西一地。
思明府要進攻,其他地區也不能忽視。
分出一偏師,向云南地區發起進攻,讓大虞皇帝嘗一嘗什么是疲于奔命。
肖愛卿,朕給你五萬大軍,負責攻伐云南。
趁著那邊的官軍沒有意識到危險,盡快拿下廣南府。”
胡新波想了想說道。
相較于重兵把守的廣西,隔壁的云南,明顯反應更加遲鈍。
這和長期以來的邊界沖突有關,廣西和安南是隔三差五的摩擦,云南邊界則要安生的多。
“臣遵旨!”
肖云帆欣喜的回答道。
東征西討多年,他在大越皇朝也是戰功赫赫,但依舊缺乏一場大勝奠定自己的地位。
以往都是欺負土著小國,縱使獲得勝利,大家也覺得正常。
這次對上大虞,若是能夠順勢奪取云南,那么他的名字將成為大越歷史上的一座豐碑。
沐浴在春風下,李牧再次帶著部隊出征。
終歸沒有等到孩子出生。
邊界局勢緊張,安南軍隊隨時可能殺過來,他必須提前過去穩定人心。
這是宣揚安南威脅論,留下的后遺癥。
李牧對下面的衛所部隊有信心,但是其他人沒有。
大戰尚未爆發,廣西的士紳商賈,就在準備跑路。
一眾官員的求援信,更是雪花般飛來。
如果不趕緊采取措施,不等敵人打過來,自己這邊就先亂了。
“侯爺,升龍城傳來消息。
五天前安南王胡新波,在升龍誓師出征。
從旗幟上判斷,敵軍的總兵力,大約在二十五萬上下,對外號稱兩百萬。”
聽到最后的數字,李牧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過虛張聲勢的,沒有見過這么能吹的。
封建王朝能夠聚集兩百萬大軍的,只有農民起義軍,把男女老少都算上估摸著能湊齊兩百萬。
真正有戰斗力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哈哈……”
“既然安南人這么給面子,那么我們也要配合。
傳令下去,告訴外界本侯親率五萬大軍,同安南人決戰。”
李牧豪氣的說道。
原本他也想吹個牛逼,嚇唬一下安南人,現在發現根本沒有意義。
人家號稱兩百萬大軍,若是想要壓對方一頭,那就只能號稱三百萬大軍。
真要這么干,未來史書記錄下來,這就是一個笑話。
他可不想成為后人眼中的牛逼大王,索性就改變策略。
不能多了吹,那就干脆往少了說。
反正也不是撒謊,不計算廣西的本土部隊,他帶過去的確實只有五萬大軍。
安南人若是信了,戰場上有他們的苦頭吃。
桂林府。
“漢水侯的大軍,到了什么位置?”
張思翰關心的詢問道。
自從得知安南出兵“兩百萬”后,他就沒睡過好覺。
哪怕明知道對方在吹牛逼,大家的心里依舊沒底。
縱使這個數字打兩次對折,那也是五十萬大軍,廣西在兵力上還是處于絕對劣勢。
萬一讓敵人突破防線,殺入廣西腹地,他這個巡撫就悲劇了。
不說問罪下獄,反正前面的功勞,肯定要搭進去。
辛苦奮斗到現在,他早就不再年輕,沒有那么多歲月可以揮霍。
倘若這次不能升上去,他的入閣夢,那就真成了夢。
雖然大虞歷史上,也有官員從巡撫任上直接入閣的,但那是高配的南直隸巡撫。
廣西巡撫這種巡撫中排名倒數的存在,距離拿到公推資格,中間還相差好幾個層次。
“巡撫大人放心,侯爺的大軍已經進入梧州,要不了多久就會抵達前線。
安南軍隊還在路上,從路程上推算,也就近那么百八十里。
廣東衛所部隊是侯爺整頓過的,綜合素質不比一般募兵差,腳程上應該比安南人快不少。
估摸著兩支軍隊,應該差不多同時抵達,不會影響作戰的。”
呂靈川笑著回答道。
作為兵備道,他經常和軍方打交道,對廣西衛所部隊還是比較了解的。
因為錢糧相對充足的緣故,這支衛所部隊在日常訓練上,并不比募兵差。
當年在圍剿叛軍的時候,這支隊伍還跟著李牧一路征討,從廣西打到廣東,再從廣東打到貴州。
后續因為部隊改組,轉為了衛所編制。
只不過在朝廷眼中,當初那支能征善戰的部隊,大部分都在陣亡名單上。
他們這些在廣西任職的官員,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不過衛所是封閉的世界,地方官無權介入其中,并不知道李牧虛報戰損那么夸張。
軍中將領是知情者,可同樣也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出去四處嚷嚷。
官場和職場一樣,提前解決了所有問題,領導不會覺得下屬能力強,反而會認為本該如此。
唯有經歷一波三折,付出慘痛代價之后的勝利,才能獲得大家認可。
軍功需要用士兵的生命鋪墊,沒有那么大的戰損,那就捏造出戰損來。
這是獨屬于李牧所部的煩惱。
其他武將在戰場上吃了敗仗,為了避免被追責,一個個都在拼命瞞報戰損。
“能夠趕上就好!
不過漢水侯帶來的援兵,只有區區五萬,怕是不夠用。
要不我們讓各府征召一些青壯,跟著過去參與守城?”
按察使周振邦開口提議道。
這一次,他是真心出謀劃策,沒有故意搗蛋的心思。
畢竟,安南人入侵,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贏得戰爭,大家人人有功。
倘若輸了戰爭,在場眾人也要跟著一起完蛋。
“沒必要折騰。
廣西可不是沒兵,甚至兵力不比安南人少,只看我們敢不敢用!”
賈博一臉淡定的說道。
作為罪犯流放地,在過去的幾年時間里,廣西地區陸續接收了上百萬戰俘。
這些人分布在各地衛所中,接受勞動改造。
相較于普通人,這些上過戰場的老兵,只要進行簡單整訓就可以送上戰場。
“賈大人,切勿開這種玩笑。
那些叛軍士卒,最是仇視朝廷,給他們發放武器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亂子。
以下官之見,軍事上的事就讓侯爺安排好了,我們就別添亂了!”
柴景程當即反對道。
前線的戰火距離桂林還遠,一時半會兒影響不到這邊。
給流放充軍的叛軍士卒發放武器不一樣,這些家伙分布在各地衛所,其中桂林一地就有超過十萬戰俘。
萬一搞出亂子來,他可沒有能力收拾局面。
“柴大人,你多慮了。
本官,可沒有胡亂伸手的習慣!
這些戰俘本就是流放過來充軍戍邊的,本官的提議只是讓他們履行職責。
具體要不要采納,還是要看侯爺的決定。
至于擔心他們鬧出亂子,那就大可不必。
流放到廣西的戰俘這么多,你們可曾聽說過發生亂子?
因為牽扯人數太多的緣故,他們的九族尚未全部流放過來,但人終歸是要送來的。
完全沒有顧慮的戰俘,只是極少數。
把這些少數份子,嚴加看管便是。”
賈博淡定的回應道。
沒有哪個地方官,喜歡反賊家屬。
能夠把這些不穩定份子送出去,沒有人會猶豫。
對地方士紳來說,這些人離開之后,正好給他們騰地方。
有了家屬在,戰俘就有了軟肋。
沒有被逼到絕境,大家是不敢鬧騰的。
畢竟,他們都屬于前科份子,流放充軍只有一次。
倘若犯下大罪,那就直接觸發全家團滅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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