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
“叛軍在九江聚集重兵,我軍總兵力不足十萬,其中還有兩萬新兵。
想要快速速戰速決,拿下這一戰略要地,怕是難了!”
李原憂心忡忡的說道。
收復失地是好事,可在收復失地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要分兵駐守各地。
戰線拉的越長,手中可動用的機動兵力就越少。
這兩萬新兵,還是收復武昌后剛招募起來的,根本沒有多少戰斗力。
戰線推進到武昌,官軍就有些打不動了。如果敵軍反應遲緩,倒是能夠拿下九江府。
偏偏吳楚兩國,都格外重視九江。短時間內,當地就聚集了十萬大軍。
作為守城的一方,有這么多軍隊,讓進攻的一方非常絕望。
真要是強攻硬打,就算能夠拿下九江,官軍也要損失慘重。
“叔父,無法速戰速決,那就打持久戰好了。
目前湖廣的局勢,對我們非常有利。利用敵人調兵遣將的契機,正好趁機收復失地。
收復了湖廣大地,我們就不用為糧食發愁。敵軍要耗,就陪著他們耗著好了。
吳楚兩國加起來一百多萬大軍,可不是那么好養活的。
短時間內,靠之前劫掠的物資還可以支撐,時間一長后勤必定出問題。
尤其是楚國,他們根本養不起那么多軍隊。
一旦進入戰爭狀態,要不了半年時間,就會耗光他們的存糧!”
李牧淡定的分享道。
靠政府強力手段,湖廣公債推行的非常順利。
光到賬的現銀,就超過一百五十萬兩,另有各類糧食八十萬石。
士紳們承諾認購的數額,比這個數字還要高出數倍。
哪怕最后只兌現一半,依舊是一筆巨額收益。
官軍的后勤壓力大減,甚至有余力組建新軍。
再過兩個月,又到了春糧收割的時候。
雖然受戰爭影響,湖廣糧食出現了減產,扣除民間民間自用外,依舊有不少盈余。
反倒是楚國一方,丟了自家的糧倉,日子變得困難起來。
吳國情況略好一些,可是他們在花大價錢組建騎兵。
北虜可不缺金銀,想要獲得戰馬,那就只能拿糧食、布匹之類的戰略物資交換。
在這種背景下,能夠拿出來支援楚國的糧食,肯定不會太多。
打消耗戰,李牧完全不慫。
“確實,現在應該著急的是叛軍。
衛逆不想被我們拖死,就只能速戰速決。
那么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就分工。
你負責對付叛軍主力,我帶兵收復失地。”
李原想了想說道。
跟著一路打過來,全程充當看客,他早就想要出手。
怎奈手中實力有限,沒法摻和高端局。
現在叛軍被一分為二,切割出來的那些州府兵力不多,又處于人心惶惶中。
此時出兵收復這些州府,正是虐菜鳥的最佳時機。
大軍一路奔襲,終于趕到了九江城下。
望著城頭上飄揚的吳軍旗幟,衛嘉瑞松了一口氣。
“三江之口,七省通衢”。
九江不光是阻擋官軍南下的戰略要地,同樣也是江西的門戶。
對此地他惦記了許久,只不過因為九江在吳軍手中,為了反虞大業沒法下手。
吳國也知道九江遭人惦記,在此地駐扎了重兵。
不過“惦記”都是過去的事了,經歷了湖廣大片疆域的淪陷,衛嘉瑞早就沒了窺視九江的想法。
九江府在吳國手中,才能讓傅皓軒出兵,參與到同官軍的大戰中。
如果沒有了九江的牽掛,吳國會不會出兵參戰,那就成了一個未知數。
從距離上看,從九江到南昌,可比到南京近的多。
丟了九江府,吳國還可以扼守安慶府。
楚國可就悲劇了,首都保衛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鄱陽湖沿岸,匯聚了江西最富庶的土地。
一旦讓官軍殺了進來,他們的損失可就大得去了。
丟了湖廣糧倉,再丟了這個魚米之鄉,天下爭霸就和他沒有了關系。
“王爺,吳軍使者邀請您入城,您看?”
一名中年文官上前詢問道。
“告訴使者,就說戰場上兵貴神速,我們要盡快趕赴武昌,就不叨擾了。”
衛嘉瑞果斷拒絕道。
現在不是白蓮圣國時期,大家不再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兄弟。
亂世爭霸中,盟友同樣需要提防。
萬一人家包藏禍心,他自己送上門去,那就成笑話了。
事實上,最開始他是想著直接從陸路趕赴武昌,不從吳國的勢力范圍經過。
后面考慮到光自家的實力,沒有把握拿下官軍,這才過來和吳國聯手。
當然,后勤方面的因素,也是一個重要考量。
哪怕從九江府借道,實際上大軍還走的陸路,只是把后勤交給了水運。
倒不是衛嘉瑞排斥水路行軍,主要是船舶數量不夠,無法一下子運送這么多部隊。
江南地區水運發達不假,可稍微大點兒的船,主人不是富商,就是地主士紳。
聽到義軍打過來,這些人逃命的時候,可不會忘記船這種運輸工具。
現在的運輸船隊,還是占領江西之后,衛嘉瑞慢慢積攢起來的家底。
“王爺,接下來還要聯合作戰,直接拒絕太過生硬。
不如在營中設宴,邀請吳軍將領過來一敘。”
丞相昌君逸開口勸說道。
自己過去風險太大,邀請對方過來,就要安全的多了。
到了自家地盤上,鴻門宴也是他們擺給別人。
“嗯!
那就這么安排,禮部負責安排好接待工作,不能讓人笑話我們不懂禮數。”
衛嘉瑞當即吩咐道。
越是出身低微,身居高位之后,越是重視禮數。
禮儀存在的價值,從來都不是禮儀本身,而是禮儀背后的儒家文化。
忠、孝、仁、義、禮、智、信、恕、悌,這八個字代表的儒家思想,一直都是封建統治者最喜歡的。
身居高位之后,都會潛移默化的推崇,以鞏固自身的權勢地位。
“陛下放心,禮部定會處理好此事。”
見來活了,一旁的禮部尚書急忙答應道。
再怎么推崇禮制,戰爭時期依舊是以實用為先,禮部在朝堂上的存在感相對較低。
好不容易遇上機會,肯定要表現一下。
可惜他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衛嘉瑞滿腦子都是怎么收復湖廣,根本沒心思折騰別的。
成都府。
“魏逆來勢洶洶,諸位同僚可有對策?”
徐文岳關心的問道。
白蓮教信仰擴張不順利,但蜀地的局勢,還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惡化。
官府橫征暴斂,士紳趁火打劫,為叛軍發展壯大創造了有利條件。
為了籌集平叛經費,加征成了無法避免的事實。
怎奈在執行過程中,各級衙門層層加碼。
一錢銀子的加征,到了下面十倍的增長,逼得百姓賣兒賣女。
在大家不堪重負的時候,白蓮教叛軍正好殺了過來,造反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叛軍壯大的速度越快,官府加征的就越厲害,百姓的造反積極性也就越高。
持續的惡性循環,等到徐文岳抵達成都之后,蜀中局勢已經走向了糜爛。
來不及采取應對措施,叛軍就快要殺到成都府。
想想他就覺得郁悶,貌似從擔任輔政大臣開始,他的仕途就變得坎坷了起來。
先是五省總督,接著變成了湖廣總督,再然后變成四川總督。
品級沒有變化,主要任務也沒有變化,手中的實權,卻是越來越小。
權力縮水也就罷了,偏偏局勢還越來越危險。
最初的時候,朝廷財政還過得去,給予了大力支持。
在前期的平叛大戰中,他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績。
如果不是豬隊友拖累,鎮壓白蓮教叛亂的任務,在第一個任期就完成了。
后續丁憂奪情之后,就開始了收拾爛攤子的生涯。
當時的局勢雖然危險,可他還是堅持住了,等來了官軍的大反攻。
眼看就要收復湖廣全境,北虜入寇北方,皇帝下旨召天下兵馬勤王。
好轉的局勢,再次走向崩潰。
苦苦堅守到勤王大戰結束,朝廷終于有能力收拾南邊的局勢,他又被一道圣旨給扔到了蜀地。
看著湖廣那邊大反攻,他只有眼饞的份兒。
蜀中地方勢力抱團嚴重,他這個總督的權威,遭到了嚴重挑戰。
換個時間點,他絕對會讓這些地方官知道,什么是閣臣的權威。
現在不行,叛軍馬上兵臨城下,不適合進行內斗。
“閣老,蜀中最精銳的部隊,在前面的大戰中損失殆盡。
現在要抗擊叛軍,怕是少不了借助云貴的兵馬。
不過他們的胃口太大,一時半會兒巡撫衙門,拿不出那么多錢糧。”
路俊良一臉苦澀的說道。
早知道局勢惡化的這么快,前面平叛的時候,就不該節省那點兒錢糧。
巡撫衙門雖然不富裕,可咬牙湊一湊,還是能夠滿足軍需的。
錢糧劃撥不到位,原本占據上風的官軍,餓起了肚皮。
幾度催糧未果,前線的士卒發生了嘩變,加入到了造反隊伍中。
為了避免朝廷追責,逼反官軍的事情事情,被一眾官員合力遮掩了下來。
不過戰報可以糊弄,戰線卻騙不了人。
叛軍一路高歌猛進,眼瞅著成都府都快要不保,這一刻他們都慌了。
以他們在蜀地干的破事,脖子上的人頭,就是安撫民心的利器。
一旦落入叛軍之手,恐怕連投降的機會都不會有。
“蜀中的兵馬呢?
本督可是記得,蜀中足有兩鎮精兵。
就算吃了敗仗,也不能全軍覆沒吧?”
徐文岳當即質問道。
大虞朝的官軍,核心骨干是武將們的家丁。
即便是損兵折將,只要家丁隊伍在,就能以此為骨干,迅速拉起一支部隊。
訓練三五個月,再帶著他們打上幾仗,一支軍隊就訓練成功了。
“閣老,您有所不知。
前面的大戰中,諸位將軍親自帶著親兵沖殺,先后折損了數名悍將。
現在這些將領,很多都是新提拔起來的,所以……”
布政使李永良開口解釋道。
武將可以提拔,但不是所有武將,麾下都有一支能打的家丁。
除了勛貴和將門世家外,其余武將受限于自身財力,蓄養的家丁數量非常有限。
缺乏骨干力量,即便是提拔到了高位上,也沒辦法迅速拉起一支部隊來。
即便是鎮遠侯、成國公這樣的軍方大佬,在組建軍隊的時候,一樣從李牧那邊大挖墻角。
不是他們手中無人可用,主要是基層骨干力量不夠。
必須要有足夠的老兵比例,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讓新編部隊形成戰斗力。
“廢物!”
“既然蜀地沒兵,那還猶豫什么,趕緊讓云貴的援軍頂上去。
至于錢糧的問題,你們自己想辦法。
只要想去籌錢,那就肯定能籌出來。
實在是沒辦法,那就拿自己的積蓄墊付。
別和老夫瞎扯淡,你們各自有多少家底,在來之前本督是了解過的。
真要是讓叛軍打進來了,再多的財富,也只能給敵人做嫁衣。
與其錢命兩丟,還不如花錢保命。
今天下去就組織疏散百姓,對方圓五十里進行堅壁清野,盡可能給敵軍制造麻煩。
另外再招募三萬青壯,加入到守軍隊伍中,老夫親自監督他們訓練。
城中的大戶,也給動員起來。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從現在開始,誰給我拖后腿,我就摘下誰的腦袋!”
徐文岳殺氣騰騰的說道。
亂世用重典,以往的文官政治,此時已經跟不上時代。
這次過來赴任,他也不是孤家寡人。
在湖廣的時候,他訓練出了一支督標。
總兵力雖然只有三千多人,可個個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要擊敗叛軍,光靠這支隊伍不夠。
可用來收拾不聽話的官員,還是非常輕松的。
現在就等著有蠢貨跳出來,以便“殺雞儆猴”,震懾蜀中官民之心。
九江城。
“侯爺,楚王拒絕入城,并且邀請您去營中會面。”
聽到這個消息,威遠侯尹牧風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看來衛嘉瑞終歸還是老了,居然連城都不敢入。
大家都是教中兄弟,總有幾分香火情在,居然懷疑老子給他擺鴻門宴。
他也不想想,現在是什么局勢。
若是我們再內斗,拿什么去抵擋李逆?”
最穩固的同盟,永遠都是利益捆綁。
李牧率領的平叛大軍,是所有義軍的敵人。
不踢開這塊絆腳石,別說是爭霸天下,想要保住現在的地盤都難。
出于戰略上的考慮,吳楚兩國現在,也要攜手共抗強敵。
“侯爺,陛下雄才大略,楚王自然是比不上的。
哪怕成為一國之主,還是難掩小家子氣。
不過楚王的邀請,您看是否參加呢?”
中年文官用奉承的語氣詢問道。
“接下來聯合作戰,肯定是要見面溝通的。
派人告訴楚王,我會準時參加的。
傳令下去,讓城中加強戒備。
在我回來之前,禁止任何人擅自出入。
尤其是那些曾經跟過楚王的人,都要重點關注。
一旦發現有人私下串聯,先給我抓了再說!”
尹牧風冷漠的下令道。
自信歸自信,該有的防備,還是不能少的。
自己是正常人,不能保證盟友也正常。
義軍都是從草臺班子做起來的,很多人的思路轉化沒那么快,有幾個不講規矩的也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