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楚王宮。
“永州這么快就丟了,閔五六和宋澤濤都是干什么吃的?”
看著戰報,衛嘉瑞忍不住發出了咆哮。
戰敗不要緊,可是敗的這么快,那就有問題了。
距離收到求援信,到永州淪陷的噩耗傳來,中間間隔周期還不到兩天。
發生這種情況,在他看來,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敵軍太過厲害,要么守軍太過廢材。
正常情況下,永州那種戰略要地,一萬士卒守上幾個月不成問題。
倘若守將厲害,城中物資儲備充足,堅守幾年都有可能。
即便是最后城池淪陷,攻城一方付出的代價,也會遠超守軍的傷亡。
“王爺,息怒!”
“永州淪陷,接下來敵軍的目標,肯定是衡陽。
當務之急是下令衡陽守軍加強戒備,不給敵軍可乘之機。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夠從附近州府抽調一些兵馬,派過去增援衡陽。
追究責任的事,不如等找到閔將軍和宋知府后,再進行討論。”
丞相昌君逸開口勸說道。
官軍打的太快,永州就像是紙糊的一樣,一捅就破。
如果不及時采取行動,再丟了衡陽府,讓官軍把戰線推動了長沙,那么湖廣的局勢就徹底惡化了。
坐擁湖廣、江西而定東南,擁東南而取天下,這是昌君逸提出的戰略構想。
丟了湖廣這個支柱,全靠江西一地撐著,頂多割據一方。
自古以來割據江西的諸侯多不勝數,可是以此為根基奪取天下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事實上,即便同時占據湖廣和江西,大楚在戰略上依舊危險。
全是四戰之地,沒有一個穩定的大后方。
要出去非常容易,敵人打過來同樣容易。
亂世爭龍,戰略上一直有“金角銀邊草肚皮”的說法。
受經濟中心南移的影響,現在的湖廣和江西,都成了草皮肚。
衛嘉瑞當年主張西進,實際上就是為了占“角”。
可惜造化弄人,白蓮教在邊陲之地起兵,卻沒有穩住基本盤。
一路遷徙到了湖廣和江南,才真正發展壯大。
看似是軍事問題,實際上卻是經濟人口問題。
湖廣和江南的人口稠密、經濟繁榮,為義軍提供了發展壯大的人力物力財力。
這是資源,不是兩廣能夠比的。
事實上,兩廣地區到了大虞朝才真正進行開發,確切的說是主要開發廣東。
對廣西的開發,最大措施是衛所制度下,帶去的移民和農業生產技術。
真實人口沒有具體數據,反正官方在冊人口,兩廣加在一起不足江西的一半。
“兵部,盡快拿出增援方案,務必確保衡陽不失。
通知各級衙門加快籌備,命令各部向贛州進發,爭取趕在月底前向偽朝發起進攻!”
衛嘉瑞點了點頭說道。
軍隊數量越多,調動的難度就越大。
為了攻下兩廣,楚國計劃出兵五十萬,為此征召了八十萬民夫。
從籌備到現在,已經折騰了好幾個月,還在調運戰略物資。
這還是境內有贛江和湘江兩大水系,減少了陸運距離,節省了不少人力。
看了一眼墻上的地圖,衛嘉瑞對這次軍事行動,越發的沒有底氣。
當初制定戰略的時候,那是計劃著在韶州府發起大戰,把官軍的主力吸引過去決戰。
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官軍搶先在湖廣動手,并且迅速拿下了永州。
原來的謀劃能否成功,誰也說不準。
偏偏戰略計劃,不是一道命令,就能夠更改的。
軍隊可以迅速調動,后勤糧草可沒有辦法,一下子變到前線去。
本質上官軍的打法,就是根據他們的戰略部署,所采取的針對措施。
倘若之前把主戰場,放到了永州一線,那么現在官軍殺過來的方向就從湖廣變成了江西。
沒有辦法,李牧帶著幾萬戰兵,就敢和他們數十萬大軍對戰。
雙方對后勤的需求,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兵力上的優勢,需要犧牲后勤上的靈活性。
一般來說,出動的兵力越少,戰術調整就越方便。
動用的兵力達到五十萬,那么所需的一應物資,都必須提前進行籌備,并運送到指定地點。
戰爭爆發后,任何大規模的軍事調整,都是對后勤的考驗。
很多時候,明知道戰略部署存在問題,可受制于后勤限制,主帥也只能硬著頭皮執行原計劃。
“報!”
“前線急報,官軍突然登陸松江府……”
剛消化完永州淪陷的噩耗,松江府又跟著發生意外,直接讓眾人應接不暇。
這一次,衛嘉瑞沒有開罵。
楚國在松江那邊只是插了一腳,主要是為了和吳國談條件,并沒有部署重兵。
“看來我們和吳國的交易,被朝廷提前知道了。
官軍突然殺入松江府,前面的換地談判,怕是難以完成了。
發生這樣的變化,對我楚國的影響有多大,諸位愛卿都議一議吧!”
衛嘉瑞面無表情的說道。
吳楚兩國雖然都是從白蓮圣國中出來的,依舊改變不了在爭奪天下這場大戲中,他們成了競爭對手。
除了在對抗大虞的時候,雙方是盟友外,其他時間關系就沒好過。
盡管高層極力壓制沖突,但相互之間還是沒少下絆子。
把觸手伸到松江府,實際上就是為了惡心一下吳國,報復對方把手伸到浙江。
只不過他們動手時間太晚,僅僅只是拿到兩個縣,影響力太小。
反倒是吳國趁他們進攻杭州時,搶先占領了金華府,以及周邊多座縣城,搞得杭州城差點兒成了飛地。
事實上,兩國都在對方地盤上,有不少飛地。
一方面是搶地盤導致的,另一方面則是分家帶來的后遺癥。
大家一起在白蓮圣國混的時候,為了更好的配合作戰。
自家派系的將領,在對方麾下聽令,這是常有的事情。
分家之后,一部分人轉化了政治立場,一部分人則依舊忠于老上司。
這些死忠成員占據的地盤,則打著各自老上司的旗號,成了一塊塊飛地。
雙方都有死忠在對方麾下,屬于相互持有人質。
有往日里的香火情,加上雙方高層不想自相殘殺便宜大虞,很自然的選擇了談判解決問題。
“王爺,這是偽朝的陰謀。
敵人越要阻擾,我們越要去做。
飛地問題,成了橫在吳楚兩國之間的最大障礙,必須要盡快解決掉。
吳國那邊只要不傻,就應該知道換地刻不容緩。
我們在松江府也就那么多點兒地盤,丟了也就丟了,對大楚的影響微乎其微。
偽朝進攻松江府,最該著急的是吳國。
松江府挨著蘇州府,距離應天府也不遠。
敵軍還是打著收復南京的旗號,戰略目標一目了然。
現在就看偽朝的進攻力度,倘若偽朝投入重兵的話,吳國的北伐計劃,恐怕都會受影響。”
吏部尚書黃山雁率先表明立場。
為了推進反虞大業,吳楚兩國為了擴大政治影響,選擇了互相承認政權合法性。
這樣的政治舉措,對團結各路義軍來說,無疑發揮了重要意義。
開了這個先例,后續有人割據一方獨立建國,同樣可以獲得承認。
當然,這個合法性主要取決于自身實力。
吳楚兩國選擇互相妥協,那是大家實力相近,又有共同的敵人大虞,內斗消耗等于自取滅亡。
其他各路義軍,目前聲勢相對較小,還沒有上桌的資格。
“王爺,黃大人說的不錯。
短時間內我們的主要任務是反虞,需要團結各方的力量才能完成。
一城一地的得失,在天下大勢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為了楚吳聯盟,讓他們幾座城池又何妨!”
戶部尚書蕭語山當即支持道。
處理好了吳楚關系,他們才能放心南下,吳國才敢放心北伐。
兩廣的主力都在湖廣前線,一支偏師殺入松江府,政治意義大于軍事意義。
船隊順流而下,望著遠方的衡陽城,李牧突然萌生了奇襲長沙的念頭。
不光是對麾下部隊戰斗力的自信,同樣也是對大虞官員的自信。
同永州一樣,衡陽長沙這些州府,在勤王大戰前也被官軍收復過一段時間。
永州的官僚,為了節省成本,搞出了豆腐渣工程的城防。
沒道理其他地區的大虞官僚,就突然變了風格。
同是否清廉無關,當初朝廷責令地方官限期修復城墻,也不只是針對永州,其他州府也收到了命令。
剛收復的土地,地方上沒有多少收入,朝廷又不肯撥款。
不耍手段的話,地方官想要完成任務,不是一般的難。
叛軍同樣是草臺班子。
發現問題容易,要解決問題難。
李牧不信這么短的時間,叛軍就把地方梳理干凈了,有功夫檢查城墻的質量。
在衡陽攻防戰開打的同時,一鎮兵馬悄然離開,直奔長沙而去。
能不能破城,主要看叛軍的兵力部署。
最近這些日子,叛軍一直在調兵遣將,各地駐軍變化非常快。
探子搜集情報的速度,都趕不上他們的調兵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