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永州城拿下了,要不要入城一觀?”
李牧開口詢問道。
城中的戰斗還在繼續,但這不影響大局。
軍心士氣崩了,后續就剩下一些零星抵抗,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拿下了永州城,接下來的收復永州全境,那是順手的事情。
光復了一府之地,湖廣總督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不必了!
趁著敵人沒有反應過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拿下衡陽。”
李原忍住誘惑拒絕道。
對他個人來說,收復永州城確實是標志性事件,擁有十分重要的紀念意義。
可是對大局來說,一座永州城,遠遠無法滿足他的胃口。
趁著敵人來不及做出反應,趁機收復失地,擴大地盤才是正途。
同上一次大戰一樣,在進攻永州的同時,李牧也分兵殺入衡陽。
這邊的戰斗結束了,正好過去主持衡陽攻防戰。
倒不是軍中無人,非要他們這些大佬親臨前線。
主要是李牧在軍中的威望太高,只要人到了地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鼓舞士氣。
順便還可以嚇一嚇,衡陽城內的叛軍。
兩軍交戰,除了比拼實力外,也要比拼主帥的心理素質。
一旦心生畏懼,戰場上就放不開手腳。
縱使戰機擺在眼前,也只能白白的放任流逝。
“傳令下去,留下五千兵馬在永州善后,其余人登船向衡陽進發。”
李牧點了點頭說道。
進入永州城,更多的是政治作秀。
不過連續經歷戰火,永州城內的居民本來就沒什么多少,也不需要這種方式安撫民心。
至于朝廷那邊,永寧帝和百官只想看到收復失地的捷報,其他都是旁枝末節。
“總督大人,前方就是松江府。”
望著遠方出現的陸地,景逸風開口提醒道。
“哦!
這么快就到了,看來老天爺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傳令下去,全軍做好登陸準備。
老七,你和叛軍交手的次數多,還有登陸作戰的經驗,接下來的大戰就交給你指揮了。”
景國良眺望了一眼遠方的松江府說道。
“末將領命!”
景逸風當即回答道。
雖然是自家兄弟,可終歸是隔房遠親。
景國良這個家主可以把他當弟弟,他卻不能蹭鼻子上臉,直接應下來。
尤其是在軍中這種等級森嚴的地方,更需要注重身份。
想要擁有平等對話的資格,等哪天軍功封爵之后,再奢望也不遲。
事實上,大虞建立兩百七十多年,除了開國時期冊封的幾名國公外,再也沒有公爵誕生。
現在天下進入亂世,如果能夠平定所有的隱患,倒是夠資格。
不過這種大功,一般人消受不起。
即便是能夠做到,也要找人分攤才行,不然功高震主就沒得玩了。
選擇讓景逸風登陸作戰,本質上也是一種提攜。
對武將來說,只有到了戰場上,才能夠獲得足夠的軍功。
當初南下兩廣的時候,景逸風和李牧可是處于同一梯隊。
大家都是參將,淮安營和揚州營之間存在實力差距,但也不是太過懸殊。
兩人在朝中都有背景,前期發展也都是戰功卓著。
一直發展到了極限,兩人才被拆分開。
廣東總兵的位置是徐文岳舉薦不假,景國良在背后同樣也是出了大力的。
本以為借助廣東豐富的資源,自家堂弟能夠再接再厲,在軍中更進一步。
結果命運在這里開了一個玩笑,擔任廣東總兵之后,景逸風也就前期風光了幾天。
沒過多長時間,陷入了錢糧匱乏的困境中,無法自拔。
同一時間自家女婿,卻是一路高歌猛進,成為勛貴系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
肉都在自家鍋里,景國良倒是無所謂,可景氏宗族卻受不了。
盟友李家一門雙侯,如果他們再不努力,景家這個勛貴第一世家就要名不副實了。
再培養新人,顯然是來不及了。
就算再怎么舍得砸資源,也要子弟自身能力過關才行。
光熟讀兵書沒用,還要經歷了戰火的考驗之后,才能確定誰是真正的人才。
景逸風表現不及預期,那是和李牧比的結果。
在整個勛貴體系中,景逸風的表現還是非常亮眼的。
從軍以來,就沒有吃過大的敗仗。
沒能收復廣東,主要是錢糧拖了后腿,不是他的軍事指揮能力不行。
既然有培養價值,自然要給他創造更多的表現機會。
倘若表現優異的話,收復南京的大功,也不是沒法奢望。
排排坐,分果果。
這是世界的本質。
現在的勛貴集團,實質上已經進入了四巨頭時代。
獲得世襲侯爵之后,李牧和舞陽侯都不會奢望更進一步。
軍功多點兒少點兒,都不會影響什么。
愿意拿出政治資源交易,把收復南京的機會讓給景家,也不是不行。
確切的說,同舞陽侯交易就行了。
在李牧崛起過程中,景家是出了大力的。
不光李牧欠下了人情,整個李氏宗族,都欠了景家一個大人情。
否則,就李牧私底搞出的那些事,早就被御史們彈劾了不知道多少次。
很多事情,悄悄的干沒關系。
一旦擺到了臺面上,那就是要老命了。
兩大輔政大臣保駕護航,才讓李牧避免了來自同僚的內部傾軋。
包括后續的封爵,景國良在朝堂上,也是出了大力的。
這些人情債,都是需要還的。
只要景國良開口,讓李牧帶著軍隊,幫忙拿下南京都可以。
不過這種力度的扶持,顯然是不可能的。
自身能力不匹配,強行扶上高位,那就是一場災難。
站在家族立場下,景家需要的是軍中影響力,而不是明面上的高官厚祿。
“轟隆隆……”
炮火聲打破了上海縣的寧靜。
“敵襲!”
港口守軍,第一時間發出了預警。
消息迅速傳入上海縣衙,收到消息的知縣柴抱樸,整個人都傻了。
松江府的情況特殊,被吳楚兩國共同瓜分。
為了減少沖突,兩國高層正在展開換地談判。
或許是繼承了大虞朝的傳統,這場談判高層并沒有保密。
具體談判結果未知,反正為了表示誠意,雙方都沒有在松江府駐扎重兵。
上海縣暫時受楚國控制,可所有人都清楚,楚王想要重點經營湖廣。
注定要舍棄的地方,自然不會有多重視。
“你們確定是官軍打回來了,不是海盜劫掠?”
柴抱樸忐忑的問道。
內心深處,他無比期待是下面的人搞錯了,把海盜當成了官軍。
海盜戰斗力有限,劫掠地方也是搶完就走,很少選擇死磕城池。
努力一下,守住上海縣城,還是有希望的。
倘若是官軍打了回來,后果就嚴重的多了。
官軍能否收復南直隸不知道,反正拿下上海縣,費不了多少功夫。
“縣令大人,這種事情我們豈敢亂說。
趁著敵軍剛開始登陸,趕緊向松江鎮守將軍求援吧!”
中年捕頭當即催促道。
朝廷收復失地,他們這些從了賊的,豈能有好下場。
吳國、楚國的建立,確實削弱了大虞的影響力,但削弱不等于消除。
見到官軍來襲,就沒幾個不怕的。
“好,本官立即書信一封!”
說完之后,柴抱樸當即吩咐侍女取來了筆墨紙硯,開始寫求援信。
滿篇的之乎者也,讓一旁的中年捕頭很是著急。
求援信剛寫完,炮火聲就傳到了縣衙。
“大人,小人這就帶人把求援信送出去,您多保重!”
說完之后,中年捕頭拿起書信就出了門。
從炮火聲可以知道,官軍距離縣城已經不遠,此時不走那就走不了啦。
如果不是擔心獨自逃離,要被上面問罪,他才不會過來要求援信。
作為剛投降的存在,沒有趕上義軍擴張的紅利,依舊是不入流的小吏。
對這個新生的楚國,中年捕頭沒有任何歸屬感。
目送下屬離開,柴抱樸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縣城中的武裝力量有限,敵軍殺了過來,第一選擇應當是征召民壯守城。
本該出去征兵的捕頭,居然要帶著下屬跑去送求援信。
這哪里是送信,分明就是借送信的借口跑路。
有了他的書信為證,上面就算是追責,也是他這個知縣擔著。
“王八蛋!
周大腦袋,你居然敢糊弄我。
本官要你……”
喋喋不休的怒罵,逃亡路上的周大腦袋根本聽不見,注定做了無用功。
知縣無能狂嘯,守城自然無從談起。
新政權官員配備不滿編,整個上海縣城入品的,就他這個知縣。
柴抱樸沒有第一時間履行職責,直接導致上海縣城防崩潰。
當官軍殺過來時,守城門卒早就跑的沒了蹤影,連城門都懶得關。
滿世界都是逃命的百姓,人流直接堵塞了城門。
“讓這些百姓立即讓開道路,違者殺無赦!”
見到眼前的一幕,景逸風果斷下達了命令。
本以為是一場惡戰,萬萬沒有想到居然以喜劇方式結束。
守軍沒有給他帶來麻煩,反倒是逃命的百姓,阻礙了大軍前進的步伐。
“總兵大人,我們抓到了上海知縣。”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景逸風一眼就看到了被押解過來的柴抱樸。
“將軍饒命!
下官是被逼的,叛軍用全縣的百姓威逼,我才被迫投降逆黨的。
聽聞王師收復失地,下官當即命人打開了城門,等待……”
柴抱樸的解釋,引來了景逸風一陣白眼。
“編,繼續編。
再多編幾個故事,沒準本將就信了。
把這個逆臣押下去,稍后移交總督衙門處理!”
甭管理由多充分,官員投降叛軍,都是掉腦袋的重罪。
想要重回朝廷陣營,除非立下了大功,才有可能被朝廷赦免。
僅僅只是不抵抗王師,頂多減輕一些罪責,該追責的還是要追責。
倘若不嚴懲叛徒,怎么對得起那些死節的大臣。
褒獎忠義,光獎勵不夠,還要搭配懲罰機制。
大虞朝在制度上,已經相對成熟,擁有完善的獎懲機制。
“將軍,下官真的冤枉啊!
只要能留下官一條命,下官積累下來的財富,全部都可以孝敬您。
不甘心的柴抱樸,賣力的許諾道。
理智告訴他,這是他最后活命的機會。
如果沒人幫忙說話,一旦到了總督跟前,人頭落地是必然的。
“沒有關系,本將可以安排人自己動手。
只要你的積累下來的財富在城中,都可以搜捕出來,費不了多少功夫。”
景逸風嘲諷的回應道。
自從吃了錢糧的苦后,他對貪官就充滿了怨念。
如果不是瓊州府官倉被掏空,他就能利用朝廷收儲的糧食,充當麾下部隊的軍糧。
只要糧食充足,哪怕軍餉有所拖欠,那也是能打勝仗的。
大不了等到戰后,拿戰利品給補上。
類似的操作,在廣西的時候,他就和李牧干過不止一次。
只要能及時兌現承諾,士兵們還是愿意買賬的。
當時只要多打幾個勝仗,在收復廣東的大戰中,立下了足夠的功勞。
舞陽侯擔任兩廣總督時,也不會把大部分資源,都砸到了李牧所部身上。
獲得足夠的資源,麾下的軍隊實力必然會急劇增長,搞不好后續他也是勤王大戰的主角之一。
運氣好的話,此刻已經跟著一起封爵,成為了勛貴系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可惜現實中沒有那么多如果,他的青云路,直接被一群貪官給葬送了。
錯過了搭便車的機會,再想要趕上去,可不是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