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
在群臣的不斷勸進下,南王傅皓軒在南京皇宮加冕稱帝,建立大吳政權。
為了拉攏地方士紳,大吳建立之后,傅皓軒發布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
原本白蓮教時期,玩的那套宗教理論,直接被新朝摒棄。
正式和白蓮圣國劃清界限,從宗教政權轉為世俗政權。
效果非常明顯,改弦易轍之后,獲得了大批不如意的讀書人支持。
得知不再對士紳斬盡殺絕,轉為政治拉攏后,各地的抵抗力度大幅度下降。
受此影響,北伐之戰也變得順暢起來。
苦苦堅持的淮揚兩府,很快被吳軍拿下,兵鋒直指鳳陽府和廬州府。
前線的高歌猛進,讓吳國上下洋溢著樂觀情緒。
只要拿下了這兩府之地,淮河以南的中下游地區,就盡歸吳國所有。
距離逐鹿中原,僅剩一步之遙。
“陛下,剛剛北邊傳來消息,草原聯軍撤出了大虞。
各路勤王大軍,陸續返回原籍。
偽朝皇帝,再一次進行了人事調整。
原湖廣總督徐文岳,改任四川總督。
任命舞陽侯擔任江南總督,同時兼任兩廣總督。
任命左軍都督景國良擔任閩浙總督。
任命右軍都督李原擔任湖廣總督。
任命兩廣提督李牧,兼任江南提督。
胡宇哲神色慌亂的說道。
作為一名降臣,對大虞朝的情況,他是非常熟悉的。
眼前這份人事任命,意味著大虞改變了以文御武的國策,全面啟用勛貴集團。
沒有了外行指揮內行,虞軍的戰斗力最少增加一倍。
“胡尚書,你的定力不夠啊!
偽朝已經日薄西山,不是一次人事任命,就能夠扭轉困局的。
現在不是開國初年,那幫勛貴老爺們,早就已經墮落。
舞陽侯只有一個,不是所有勛貴,都那么能打。
即便是他們的軍事能力都不錯,也要有兵可用才行。
從之前搜集的情報來看,兩廣勤王大軍在濟南府折損了近五萬大軍,早就被打殘了。
江南總督就是一個空殼,舞陽侯能夠依仗的就是那支殘軍,短時間內根本無力向我們發起進攻。
湖廣虞軍,早就在茍延殘喘,隨時都有可能全軍覆滅。
浙江被我們和西王瓜分,閩浙總督只有閩地。
西王已經在謀劃福建攻略,他們自顧尚且不暇,哪有能力給我們添亂啊!
東南地區的三大總督,就是三個笑話。
恐慌只有偽帝那糊涂蛋,才相信換個人,就能扭轉局勢!”
右丞相楊敬仁當即調侃道。
大虞朝的保密意識幾乎為零,這些機密訊息,隨便派人一打聽就能獲悉。
一定程度上,他們對大虞的了解,比永寧帝都清楚。
倘若早上一年,虞朝皇帝就發布這份人事任命,他們確實要手忙腳亂。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吳國占據了二十多個州府,疆域足有兩省之地。
并且全部都是富饒的沃土,光前面劫掠世家大族的收益,就足夠吳國兩年的開銷。
在一眾降臣的幫助下,地方政權已經初步建立起來,稅收體系也開始發揮作用。
在吳軍的屠刀面前,原本藏匿的土地,全部被清查了出來。
一貫享有免稅待遇的商賈們,也是規規矩矩的納稅。
哪怕剛剛經歷了戰火,吳國在統治區內征收起來的稅款,還是超過了大虞統治時期。
在天下眾多勢力中,財政狀況最好的就是吳國。
其次是白蓮教的另外兩位反王,靠劫掠士紳積攢了不菲的家底。
北虜在財力上只能排第四,雖然剛剛劫掠發了一筆,但缺乏可持續的穩定收入。
大虞朝看似實力最強,卻是一眾大勢力中,財政狀況最糟糕的一家。
戰爭打的就是錢糧。
財力不足的大虞,面對群狼的圍攻,現在已經顯露出頹勢。
在這種背景下,看好吳國的讀書人,也不在少數。
“楊愛卿,言之有理。
不過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大虞還是有些家底的。
如果不是偽帝那個敗家子,還真不好對付。
新上任的東南三大總督,應該是大虞朝最后的柱石。
只要干掉他們,群雄逐鹿的時代,就真全面到來了。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掉以輕心。
從地圖上看,敵人應該從南邊打過來。
最先承受壓力的是西王。
想當年朕和西王,一起舉兵反虞,大家攜手渡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派人密切關注他們之間的戰事,一旦西王落入下風,那就派人過去游說。
看在過去的兄弟情分上,只要西王肯投奔過來,朕不惜王爵厚賞!”
傅皓軒豪氣的說道。
能夠從亂世之中殺出來,他的能力自然不會差。
群臣在考慮虞軍威脅時,傅皓軒已經在考慮如何奪取天下。
吳國的建立,固然穩定了人心,同樣也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不光和大虞朝沒有緩和的可能,同其他反虞勢力之間的關系,也走向了破裂。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在權力面前,任何交情都是靠不住的。
同白蓮教的切割,直接把吳國推向了另外兩位反王的對立面。
沒有直接翻臉,那是有大虞這個共同敵人在。
一旦虞朝被推翻,他們這些有志于爭奪天下的大勢力,也少不了爆發大戰。
從長遠發展考慮,在推翻虞朝統治的同時,也必須想辦法削弱或者壓制競爭對手。
“陛下圣明!”
群臣齊聲高呼道。
盡管大家不認為,西王衛嘉瑞會投奔過來,但不影響吳國進行嘗試。
即便是拉攏不了衛嘉瑞,拉攏一些將領過來,對吳國來說,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意義。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西王戰場上遭遇重大挫折。
倘若能夠大破虞軍,這些小動作,沒有任何意義。
船隊一路南下,大軍抵達廣州時,已經到了盛夏。
頂著炎炎烈日,李牧依舊覺得踏實。
相比海上航行的苦逼日子,登陸本身就是最大的幸福。
“牧兒,接下來我們要在廣州整軍,可就依仗你了!”
景國良笑呵呵的說道。
相對來說,他這個閩浙總督的壓力,還算是小的。
浙江雖然落入叛軍之手,但福建還在朝廷控制中。
并且在浙江淪陷的過程中,還有不少官軍,從那邊順利撤了下來。
這些人都是勛貴系的骨干,全是從李牧麾下拆分出去的。
丟城失地不是他們無能,主要是局勢惡化的太快。
很多人尚未赴任,或者是剛剛上任,大戰就爆發了,根本沒有時間整軍備戰。
即便是如此,靠著李牧提供的支持,前期一樣和叛軍打的有來有回。
一直到勤王詔書下達,李牧和舞陽侯一起率軍北上勤王,無力繼續為他們提供援助。
原本焦灼的浙江戰場,很快呈現一面倒的局面。
大虞軍隊享受的是多級財政供養。
即:朝廷、省、府三級供養制。
這是以文御武國策下的產物,既可以保障朝廷對地方軍隊的控制,又確立了地方衙門主官對軍隊的監督權。
平常時期想要調動大軍,必須要同時獲得皇帝圣旨、兵部、都督府的調令。
戰爭時期,地方文官獲得朝廷授權之后,才能擁有軍隊指揮權。
白蓮教叛軍做大后,戶部無力為平叛大軍提供錢糧,朝廷被迫向總督放權。
原本屬于朝廷的那部分義務,就落到總督衙門身上。
浙江淪陷之后,沒有地方衙門的財力支持,全靠總督衙門的撥款過日子。
有限的錢糧,養活自己的家丁部隊都困難,想要補充軍隊建制,收復失地根本無從談起。
一起受影響的,還有調任湖廣的將領。
因為管轄權的問題,他們的處境更慘。
后撤進入廣東之后,一分錢的撥款都拿不到。
想找湖廣總督要錢,中間又被叛軍阻隔開來,只能厚著臉皮回來求助。
軍餉自然是指望不上,看在同僚舊部的份兒上,李牧和舞陽侯商議過后,為他們提供了一批軍糧。
現在新總督到任,肯定要整合這部分部隊。
不過在這一過程中,有一個繞不開的問題,就是大軍所需的“錢糧”。
湖廣僅有的幾座重鎮,還在叛軍圍困中,肯定是無法提供錢糧的。
福建倒是能夠提供一些錢糧,不過今年的稅收,早早就被舞陽侯預支給了勤王大軍。
以至于景國良和李原,這兩位總督剛到任,就面臨無錢可用、無糧可征的窘迫中。
“岳父放心,整頓軍備的事情簡單。
閩浙地區的募兵將領,多是小婿的舊部,還是勛貴子弟出身。
只需招呼一聲,他們就會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七叔在廣東總兵,他麾下的一鎮部隊,您也可以帶過去使喚。
這些部隊加在一起,大約有兩萬軍隊,小婿再支援你五千兵馬。
加上福建的幾萬軍隊,稍微整頓一下,就可以收復浙江。
如果想要穩健的話,最好是先補充滿各部的缺額,再向叛軍發起反攻。”
李牧當即保證道。
錢糧的問題,這需要景國良和舞陽侯溝通,他沒辦法越權承諾。
可是幫忙整頓軍隊,還是非常輕松的。
如果這些舊部,到了外面一飛沖天,他這個老上司的話未必有多少份量。
偏偏這些人剛出去,就撞得頭破血流,一下子打沒了傲氣。
這種時候,越發凸顯了他這個上司的厲害。
畢竟,當年他可是孤軍深入廣西,一路收復失地。
面臨的環境,比現在惡劣多了。
“一下子抽調這么多精銳,舞陽侯那邊,你怕是不好交代吧?”
景國良關心的問道。
按照最初的計劃,景逸風麾下的部隊,并沒有被他計算上。
兩廣一共就三鎮募兵,從李牧手中挖走了五千人,再拐帶走一鎮之兵,吃相未免太過難看。
何況需要援助的不光是他這個岳父,擔任湖廣總督的李原,同樣需要李牧提供支援。
倘若兩邊都這個待遇,兩廣的精銳就要被抽干了,勢必影響后續收復江南。
“此事問題不大,我和總督大人商議過,計劃擴編三鎮募兵。
抽調了這些部隊離開后,那就多擴編一鎮,補上缺口即可。
湖廣的情況復雜一些,叔父可能要稍等一些時日。
從那邊撤離過來的部隊略少一些,我的舊部大約只有三千多人。
不過這些人,都是將領們的家丁。
受限于財力,沒有辦法擴編。
如果能解決錢糧問題,立即就可以拉出一個鎮。
除了之前承諾的五千兵馬外,等募兵擴編完成后,小侄可以抽調一鎮部隊,參與收復湖廣的戰斗。”
李牧笑著回答道。
兩廣只有三鎮募兵,不等于他麾下就只有這點兒可戰之兵。
整頓后的衛所部隊,獲得了大量的軍田,同樣擁有不俗的戰斗力。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歷次大戰中的傷員,戰后都會被勒令退役。
不過這些退役士兵,并沒有回家種地,而是被編入了衛所部隊中。
在此前的歷次大戰中,都有衛所部隊的身影,真正的戰斗力并不比募兵差。
大家都穿著同樣的軍服,外界根本無法區分兩者的區別。
內部的將領,雖然知道他有一支戰斗力不錯的衛所部隊,卻不知道具體人數。
畢竟,各地衛所都是單獨存在的。
即便是參戰,一個衛通常也只會抽調一兩個千戶所,輪流上戰場鍛煉,不會傾巢而出。
如果他愿意,只需換個番號,立即就能完成對募兵的擴編。
不過李牧沒有準備這么玩兒。
好不容易才把部隊隱藏下來,自然不能輕易暴露從出去。
直接用明面上的家底,在原來兩鎮募兵的基礎上,進行擴軍就行了。
活下來的士卒,經歷了血與火的淬煉,都成了精銳。
老兵擔任伍長,原來的伍長擔任什長,什長擔任小旗。
以這些人為底子,兩個鎮變六個鎮,并不是什么難事。
訓練幾個月之后,就能初步形成戰斗力。
先挑弱雞練手,多打幾次勝仗之后,一支精銳就誕生了。
都是老套路了,李牧玩兒的很熟。
“反正都要籌措軍餉,多等上一些時日,倒也無妨。
不過一下子擴編這么多部隊,錢糧能夠保障么?
武器裝備,能夠及時供應么?
大軍的戰斗力,還能剩下幾分?”
李原關心的問道。
募兵可是非常費錢的,滿編的六鎮募兵足有七萬多人。
朝廷重金打造的遼東鎮,一共也就六萬多人。
哪怕全是步兵,每年的日常開銷,也要數百萬兩。
一下子組建這么多精銳,朝廷可沒有那么多鎧甲、火器庫存,頂多提供大刀長矛。
武庫的那些家底,早就在前面的大戰中,陸續被消耗一空。
想要精良的武器裝備,那就只能自己動造。
制造技術無需操心,伸手向朝廷要就是了,但所需的錢糧,卻只能自己解決。
何況急劇擴軍,還會影響戰斗力。
一系列的不利因素迭加在一起,李原不得不擔心。
“叔父,請放心。
既然提出了這份計劃,自然考慮過可行性的問題。
經費問題,其實在山東地界上,就籌措出了大半。
不足的費用,從兩廣籌措即可。
只要錢糧能夠跟上,兵甲都不是問題。
這支部隊是為了收復南京,臨時擴編出來的,我們只要保障前期兩三年的軍費開銷。
等到收復江南之后,大軍損失的肯定不小,到時候順勢縮小編制即可。
擴編之后,戰斗力受影響不可避免。
巔峰時期的兩廣軍鎮,能夠正面擊敗北虜大軍。
就算戰斗力打個對折,派出去欺負叛軍,想來還是能行的。”
李牧一本正經的忽悠道。
縮編是不存在的,亂世之中軍隊編制只會越來越大。
亂世一旦開啟,就不會立即結束。
鎮壓完了白蓮教叛亂,還會有別的叛軍出現。
即便是內部危險被掃除,還有外部的敵人入侵。
“事先有準備就好!”
嘴上說的輕松,內心深處李原卻暗自叫苦。
李牧這邊的軍費解決了,湖廣兵們的軍費,卻還沒有著落。
在出發的時候,朝廷確實給撥了一筆款子,但那只是杯水車薪。
想要收復湖廣,不花錢是不可能的。
現在地盤在叛軍手中,縱使他有再多的謀劃,也沒辦法從敵人手中掏出錢糧來。
為大軍籌措軍費,這朝廷的公事,總不能開口向侄子要錢吧?
就算他自己不要面子,朝廷還要面子呢!
募捐,借貸,都是不是好辦法。
以大虞朝現在的信譽,指望大家自愿掏錢,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