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前兩次進京相比,現在的李牧,無疑是一個香餑餑。
位高權重是一方面,關鍵是能夠帶著別人一起平步青云。
一眾武將、勛貴,都想和他搭上線。
因為現管的緣故,許多東南地區出身的文官,也湊過來攀交情。
每天前來拜訪的人,那是絡繹不絕。
收到的禮物太多,沒過多長時間,京中的宅子就給堆滿了。
坦率的說,這座宅子和他現在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沒有置辦新的宅院,那是在等朝廷發福利。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種軍功封爵,朝廷都是要賜予府邸的。
朝廷沒錢,不等于手中也沒宅院。
許多被查抄的府邸,因為規制的問題,普通人根本沒有資格買。
京中的房價,從來都不便宜。
有免費福利房,犯不著漏富。
暫時窩在小宅子里,還能顯得他為官清廉。
盡管對武將來說,清廉不是什么加分項,但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老爺,森少爺、來少爺、隆少爺前來拜訪!”
管家的聲音響起,喚醒了李牧久違的記憶。
坦率的說,這位三位堂弟也是時運不濟。
前面因為沒有嫡子,鎮遠侯對三人的教育,一直非常嚴格。
雖然算不上天資卓越,但是同齡人中,也算是不錯的。
可惜隨著嫡子降生,前面的努力,全部淪為無用功。
無論是朝廷律法,還是李氏宗族,都不會允許廢嫡立庶。
喪失了繼承權,他們就只是普通的侯府庶子,身份地位大不如前。
幸好他們三人年齡不大,前面的斗爭不算激烈。
在這場侯府繼承人競爭中,他們并沒有干出格的事。
不然現在的處境,還會更加尷尬。
可惜他們自己不折騰,但架不住生母和外家愛折騰。
鎮遠侯府的利益太大,正常情況下,這份家業是他們奮斗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為了這份利益,后宅就沒消停過。加上侯府夫人的刻意放縱,就沒少鬧出笑話。
豪門爭斗是殘酷的。
前面繼承人懸而未定,看在他們三人的面子上,大家都假裝看不見。
伴隨著繼承人爭奪落下帷幕,情況就發生了變化。以往被捂住的蓋子,全部被捅了出來。
具體發生了什么,李牧不是很清楚,反正最近幾年侯府處理了不少人。
侯府夫人倒是沒有故意針對三人,可生母倒了霉,還是讓三人在府中的處境變得尷尬起來。
“帶他們過來吧!”
李牧笑著說道。
對鎮遠侯府的紛爭,他沒有興趣摻和。本質上,他還是侯府內斗的最大受益者。
從入仕到現在,他就沒少用侯府的政治資源。期間的每一次破格提拔,都是政治資源在燃燒。
在這一過程中,軍功固然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在階級固化的大虞朝,權力是靠血脈傳承的。
沒有侯府的鼎力支持,他現在還窩在漢中擔任衛指揮使。縱使有千般的能耐,都沒有施展的余地。
“拜見牧堂兄!”
說話間,三人向李牧恭敬的行了一禮。
在家族年輕一代中,李牧早就成了傳奇。旁系支脈出身,在成功面前,從來都不是問題。
封侯的詔書已經明發天下,就等著兩天后舉行完儀式,他就是大虞朝的漢水侯。
受此影響,李氏宗族也將進入兩府并立時代。在朝野上下的影響,都會大幅度提升。
“自家兄弟,不必多禮!”
“叔父有意讓你們進軍中歷練,你們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牧關心的問道。
向軍中安排幾個人,鎮遠侯自己就可以搞定。把人推到李牧這邊,明顯是想讓他帶一帶這三個堂弟。
政治資源不能白拿,現在到了回饋的時候。照顧自家人,本就是應有之義。
不過這種事情,主要還是要個人的意愿。
接下來幾年,將是勛貴集團的高光時刻。以三人的身份地位,可供選擇的機會太多了。
無論是跟著父親,還是跟著他這個堂兄,都有不錯的發展空間。
“此事我們和父親商量過,我等三人都沒有明確意向,堂兄直接安排便是。”
李森率先開口回答道。
大虞朝軍種分割并不嚴格,將領都是沖著全能型培養的。以李牧為例,麾下步兵、騎兵、炮兵、水師全都有。
專業化技術確實需要,但是朝廷要求不高,或者說上面根本不重視這些。
朝廷沒有在兵種上面玩制衡,李牧自然不會多事。全兵種配合作戰,可比單一兵種強多了。
對武將來說,相較于兵種選擇,反倒是任職地方更加重要。
眼下勛貴系的軍事力量,主要集中在南邊和京師,北方地區雖然也有部分軍隊,但戰斗力著實堪憂。
戰爭時期,軍功是向上攀爬的階梯。想要在軍中有所發展,自然要去戰斗力最強的部隊。
“讓我安排的話,你們就要下基層歷練。
一步一個腳印,從下面慢慢爬起來。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一旦進入軍中,那就沒得選擇了!”
李牧一臉嚴肅的說道。
學習過軍事知識,不等于就是一名合格的將領。
軍中的許多東西,還是要到戰場上去學習。理論知識,只能加速成長的過程。
一下子身居高位,喪失了成長學習的過程。看似仕途發展順利,實際上卻是在給自己埋雷。
別的時候牛逼可以隨便吹,現在是戰爭年代。到了戰場上,能力不濟只會害人害己。
“堂兄,我們能干文職么?”
李來一臉郁悶的說道。
前些年天下太平,文官集團如日中天,受大環境的影響,鎮遠侯府也在努力武轉文。
他們兄弟三人,一開始都是學文的,甚至還拜了大儒為師。
誰也沒有想到,局勢變化的如此之快。功名沒有拿到,就天下大亂了。
亂世之中,習武比習文更有前途。
侯府的政治資源,主要集中在軍中,只有進入軍中發展,才能夠給他們提供足夠的助力。
“可以,不過上限不高。
朝中有潛規則,一個家族在文武兩條路中,只能有一根主線,不允許齊頭并進。
除非我們李家放棄軍中的一切,不然你們走文官路線,最高上限就是四品,大概率還是一個閑職。”
李牧坦率的回答道。
大虞朝傳承兩百七十多年,都沒有出現過權臣篡位,最大原因就是在制度上形成了制衡。
再怎么顯赫的家族,也只能在文官路線和武將路線中二選一。
迭加以文御武的國策,長期以來執掌大權的都是文官。
手中無兵,再牛逼的文官權臣,也沒有謀朝篡位的能力。
“牧堂兄,我們的能力有限,能坐到四品的位置上,已經算是不錯的前途。”
李來語氣低沉的說道。
以往的雄心壯志,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進入軍中發展,前期確實走的快。一旦到了后面,同樣是困難重重。
鎮遠侯即將擔任封疆大吏,李牧這位漢水侯,未來也會邁出這一步。
李家在軍中的影響力,將達到一個恐怖的高度。
有遼東鎮的教訓在,朝廷肯定會吸取教訓。不允許一家一姓,執掌軍中大權。
除了朝廷的壓制,還有鎮遠侯府內部的問題。
在嫡子成長起來之前,侯府夫人是不會允許他們這些庶子成長太快,威脅到嫡子的地位。
為了侯府傳承有序,避免他們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鎮遠侯本人也不會給他們太多政治資源。
“此事先不急著決定,你們三人的年紀還小,看待問題的眼光太過狹義。
且先跟著到地方上看看,等想明白了,再做出決定。
無論從文,還是從武,都可以給你們安排。
能夠走多遠,最關鍵還是看你們自己的能力!”
李牧語重心長的說道。
如果亂世迅速結束,這種選擇也未嘗不可。
可是他并不看好大虞的未來,或者說不看好永寧帝,擁有平定亂世的能力。
參考歷史就知道,天下大亂一旦發生,就會進入到王朝末期。
縱使能夠平定叛亂,也就茍延殘喘一些年。
經歷亂世之后,再實現中興的,歷史上也就漢唐兩朝。
那都是運氣好,遇上了中興之主,扭轉了乾坤。
更多的王朝,在遭遇挫折之后,就直接滑落深淵。
天下局勢無法逆轉,那么盡可能多的掌握軍隊,才是應對局勢的上策。
當然,如果三人依舊選擇從文,他也不會阻止。
武將在未來更具備優勢,可同樣需要承擔更高的風險。
戰場上各種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戰死的勛貴子弟,也不是一個兩個。
勛貴這一波人才大爆發,似乎有恢復巔峰的跡象,但這只是一個假象。
許多人的功勞,都存在大量的水分。
立下的戰功確實不少,可本質上他們只是命令的執行者。
獨自領兵作戰的能力如何,尚未來得及驗證。
并非李牧不給鍛煉的機會,主要是政治需要,勛貴集團必須盡快掌控軍隊,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培養他們。
一個個立下戰功之后,就從他的麾下調離。
除了故意做給外界看,證明他沒有擁兵自重外,也是團體利益需要。
相對來說,早起跟隨他的那批勛貴子弟,綜合素質是最高的。
外界沒有那么看好他,對這些人的要求,也沒那么高,在軍中培養的時間更長一些。
后續情況發生了變化,李牧打出了名聲,各方也變得急功近利。
看到成功的案例后,許多人忘記了戰爭的殘酷,一些勛貴家族甚至把繼承人都送了過來。
混吃等死的那幫人,都被李牧給拒絕了,可整體質量還是呈下降趨勢。
在眾多勛貴子弟中,李森、李來、李隆三人的能力,并不占優勢。
最少到目前為止,沒有在軍事方面表現出過人之處。
小插曲結束后,李牧依舊處于忙碌中。
封侯儀式在即,一系列的繁瑣禮儀,正等著他學習。
期間還有大量的賓客過來拜訪,或者是發出邀請,其中大部分應酬都被他推掉了,可還有一部分推脫不掉的。
一直忙碌到封侯大典,才結束了這種高頻交際。
事實證明,欽天監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選擇的黃道吉日吉不吉利不知道,反正老天爺非常給面子,一上來就是萬里晴空。
作為主人公,李牧和舞陽侯早早就來到現場,等待著儀式的開啟。
“侯爺,您這是昨晚沒睡好?”
看著哈欠連天的舞陽侯,李牧一臉疑惑的問道。
在大虞貴族體系中,軍功爵無疑是最高一檔,封爵儀式也是最盛大的。
朝廷財力匱乏,削減了不少經費,但場面依舊宏大。
無論規制,還是朝廷的重視程度,遠不是其他貴族冊封能比的。
越是重視,那就越不能出紕漏。
“人上了年紀,身子骨兒不行了。”
舞陽侯略顯尷尬的說道。
李牧的應酬多,他的應酬更多。
除了日常交際外,家中那幫妻妾,也要他去安撫。
當初外放之時,兩廣正處于戰爭狀態,自然不可能帶著家眷上任。
長時間分居兩地,回來之后難免……
因為太過興奮,昨天晚上折騰的晚了一點,影響到了今天的狀態。
為了提神,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含了一片人參。
“您正直春秋鼎盛,可當不得老字。
接下來收復南京,還要您主持,可不能累壞了身子。”
李牧故作不知的調侃道。
色字頭上一把刀,一旦沾上了,就別想輕易丟掉。
當然,其中不乏嫉妒的因素。
妻妾成群,也是需要門檻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納一堆小妾。
作為政治聯姻的典范,需要保障嫡子的地位。
在嫡子誕生前,他就必須收斂。
無數美女送上門,他都只能婉拒。
偏偏常年在外征戰,典型的聚少離多,根本沒有時間造人。
幸好大虞朝允許攜帶家眷上任,否則他這種苦逼武將,處境還會更加尷尬。
“哼!”
“敢看老夫的笑話,回頭我就放出風聲,漢水侯有意納妾。
京中想和你聯姻的家族多得去了,到時候你家的門檻,都會被媒人踏破。
老夫還有兩個遠房侄女,生的天姿國色,你要不要一并給娶了?”
舞陽侯毫不客氣的回懟道。
沉迷于溫柔鄉,又不是他的錯。
面對美色誘惑,正常男人沒幾個能頂得住。
尤其是長期分居兩地,更需要溫存。
“侯爺,這個玩笑可不興開。”
李牧當即拒絕道。
納妾也分三六九等,不同的身份,對應不同的待遇。
普通人家的女子,收了也就收了。在這個男權社會,沒什么大不了的。
舞陽侯的遠房侄女不一樣,甭管關系有多遠,這都代表著兩個家族聯姻。
這種身份高的女子,屬于“貴妾”,那是要用“娶”的。
倘若正妻去世,她們有機會扶正。
未獲得自家夫人的同意,就迎娶“貴妾”進門,那就是在打成國公府的臉。
一般來說,需要等到三十歲之后無嫡子,才可能出現這種操作。
更多的情況下,公侯們納妾都是指普通人家出身的“良妾”,或者是身份低下的“賤妾”。
這些人身份低下,身后沒有母族支持,永遠不會扶正。
“兩位侯爺,陛下過來了。”
見兩人話題跑偏,一旁的宦官急忙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