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戰場進入新階段,李牧悄然帶著隊伍,向衡陽方向靠近。
最近這些日子,他看似什么也沒干,實際上把永州到衡陽這片疆域納入朝廷的控制區。
進展能夠這么順利,主要是地方鄉紳的幫助。
白蓮圣國對士紳們的絞殺,并沒有預想中那么干盡。
相比廣西地區,湖廣、江南等地世家大族要根深蒂固的多,哪怕被殺的血流成河,依舊有不少人逃過一劫。
朝中有人做官,還有重振家業的指望,這些殘余份子并沒有直接散去,而是暗中潛伏著等待復仇機會。
官軍打回來之后,這些人就主動上門聯系。或是提供情報支持,或是幫忙安撫民心。
有了這些助力,只要剿滅了叛軍的力量,就能迅速完成對地方的初步掌控。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在圍城初期,李牧還提前安排人,丟了大量的石頭封死了城門口。
即便是叛軍發現不對勁,光清理這些障礙物,也要花費不少時間。
可惜沒有水泥,不然加點兒進去,叛軍想要拆除就更難了。
賊首生性多疑,就算收到大軍轉進的消息,也要再三核實真假之后,才會采取行動。
戰場上兵貴神速,一步慢就會步步慢。
相比之前偷襲衡陽,走陸路奔襲三百里,此時大軍出征,直接水路行軍,無疑要輕松的多。
現在是豐水季節,上千料的大船在湘江上行走,或許部分行道存在問題,但百八十料的普通河船卻沒有壓力。
事實上,這些船主要拉的是火炮和后勤結養。
軍隊數量太多,沒有足夠的船舶可用,士兵們乘坐的多是木筏。
幸好士兵多是南方人,竹筏泛舟本就是許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倒也能夠適應。
大軍一路前行,兩岸的美景盡收眼底。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煮上一壺茶,邀三五美女相伴,那就更有意境了。
不過這種美事,只能暗自想想。軍中規矩主帥必須帶頭遵守,不然上行下效,規矩沒了軍隊的戰斗力也就毀了。
從古到今,所有人數過萬的精銳軍團,無一不是靠紀律來約束。
有紀律的部隊戰斗力不一定強,但沒有紀律的部隊,戰斗力一定不行。
衡陽城。
轟鳴的炮火聲響個不停,此刻攻防戰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雙方都在進行最后的努力。
“看來叛軍中也不全是廢物點心,湖廣、江西的那些同僚們,敗的不算冤枉!”
朱靖宇放下望遠鏡說道。
同以往遇上的叛軍相比,城外的叛軍,無論戰斗欲望和戰斗技巧,都高出了不止一籌。
從戰場上的表現來看,這支敵軍肯定是見過血的,并且有著豐富的戰斗經驗。
欠缺的只是系統性訓練,以及相互之間的協作配合。
毫無疑問,這些短板不是馬上可以補上的。叛軍崛起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可能培養出這么多合格的將領。
上面的將帥能力提不上去,士卒們再優秀也沒用。十分的戰斗力,到了戰場上能發揮六七分都算不錯的。
“朱兄說的不錯,外面的叛軍確實有幾分意思。如果多在戰場上歷練幾年,活下來的沒準能夠成長起來。
可惜他們的運氣不好,這么快就遇上了我們,合該他們倒霉!”
一旁的青年將領惋惜道。
兩人都是勛貴子弟,按照正常的成長路勁,應該在五城兵馬司歷練完后,就進入京中某團營任職。
然后一面應酬結交人脈,一面在軍中繼續熬著資歷,等待著上面出現空缺,再設法補上去。
缺少戰場上的歷練,純靠父輩們傳承下來的經驗。在平靜的歲月之中,不斷消磨斗志后,最后泯然眾人。
他們的運氣不錯,在組建揚州營的時候,被李牧忽悠了過去。
靠著戰場上的功勞,一路青云直上。沒有經歷蹉跎歲月苦熬資歷,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不光點評著叛軍,那些戰敗的同僚,也是他們鄙視的對象。
換成普通將領這么傲嬌,在軍中發展肯定處處碰壁,最后被撞的頭破血流。
可是他們不一樣,不光有家族人脈關系網做后盾,還在李牧締造的這支新興隊伍中任職。
從上到下都是年輕人,根本沒有大虞其他軍隊中的陋習,內部關系簡單明了,有能力就可以上位。
相對單純的環境,加上戰場上的持續勝利,每個人都是傲氣十足。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能夠讓指揮使大人親自帶著主力過來消滅他們,本來就是他們最大的榮幸。
衛兄,無需為他們惋惜。”
朱靖宇笑著說道。
現在他們的身份同樣是指揮使,不過是衛指揮使。職位含權量不算高,主要作用是解決品級待遇。
正三品衛指揮使說起來,肯定比五品的千戶好聽。后期有了合適的位置,升遷調動也更方便操作。
對眾人來說,廣西只是一個踏板。他們未來的發展,將是整個大虞軍界。
憑借在廣西的優秀表現,他們在各自家族中的地位,都是節節攀升。
父輩們早就在暗中謀劃,只待大戰結束,就過去接手自家在軍中的基業。
一旦計劃完成,在大爆炸中損失慘重的勛貴集團,不光能夠恢復元氣,在大虞軍中的影響力,也將達到一個百年來的新高度。
雖然趕不上開國初年,但在王朝中后期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未來注定身居高位,那些戰場上表現拉胯的廢物將領,自然不會被他們放在眼里。
能夠被他們稱呼“指揮使大人”的,現在唯有李牧一人。
其他地方的都指揮使,哪怕同樣是正二品,卻沒法獲得他們的認可。
事實上,這也是廣西軍迅速形成戰斗力的原因。
除了李牧的個人努力外,還有勛貴集團在幕后助力。看似以衛所兵為主,實際上里面還充斥著大量的武將家丁。
對勛貴集團的謀劃,李牧自然是全力支持。
大虞官場早就進入了拉幫結派模式,下屬們若是上了位,他在軍中、乃至朝堂上的影響力也會跟著增長。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升遷離開,不可能帶著麾下的士卒去上任,留下士卒就成了他的嫡系武裝。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幫勛貴子弟,就是在幫他打短工。
只不過在打工的過程中,大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雙方屬于各取所需。
“朱兄,言之有理。
賊軍將領不知道死之將近,還不知死活的賣力攻城,空耗自己的軍力。
也罷,我們就順了賊將的意。且先利用城墻,消耗他們的一部分兵力。”
衛浩宇點頭說道。
看似守軍兵力不多,可在裝備上卻占據了絕對優勢。
尤其是在守城中,居高臨下向賊軍射擊,更是占盡了便宜。
雖然叛軍手中也有火器,可惜無論是火炮,還是火銃,威力都差了不止一籌。
從戰斗爆發到現在,守軍在火力上,一直都壓制著叛軍。
這樣的攻城戰,就是純拿人命填。
“哼!”
“廢物!”
“通通都是廢物!”
“十萬大軍,拿不下區區一座衡陽城。
傳了出去,你們好意思見人么?”
戚大頭忍不住怒罵道。
選擇進攻衡陽城,可是違抗了白蓮圣皇的命令。
若是攻克了衡陽城,這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如果在衡陽城吃了虧,沒有能夠收復失地,那就麻煩大了。
事后問責起來,他不死也免不了脫層皮。
那些看他不爽的家伙,肯定會借題發揮。現在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
相比仕途上的影響,他更怕遭到同僚嘲笑。一輩子的黑歷史,想要洗掉都不可能。
“侯爺,無需太過擔心。
現在我們是進攻的一方,就算是擔心,也該是城內的守軍更慌。
一直被圍困在里面,遲遲見不到援兵的影子,守軍士兵承受的壓力可比我們大多了。
何況衡陽城剛剛遭遇戰火,城內的儲糧肯定不多。拖上一段時間之后,敵人肯定招架不住。
我們還可以對外宣布:這是故意在圍困衡陽的敵軍,吸引偽朝官派兵過來救援,伺機殲滅敵人的援軍!”
中年幕僚急忙勸說道。
他們只說要拿下衡陽,又沒有向外界保證,什么時間能攻克衡陽。
拖的時間略微長了一點,找個借口糊弄一下,事情也就過去。
反正圍點打援這種事,從來都沒有百分百成功的。只要敵人不肯過來,那就注定要做無用功。
歷史上失敗的案例多得去了,許多古之名將圍點打援,都因為敵人不上當而被迫取消。
“先生大才,真乃吾之司馬懿!”
戚大頭摸了摸胡須說道。
只是一旁獻策的幕僚,卻被嚇了一跳。你要作死自比曹操沒事,但不能把我比作司馬老賊啊!
一旦沾上了這個名字,就算不立即拉出去凌遲,也少不了全家一起上斷頭臺。
他跟著戚大頭,只是想借著這個平臺投機一次,可不準備搭上自己的小命。
幸好眼前這位說話的時候,臉上是寫滿了真誠,應該是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代表著什么。
見到這一幕之后,原本緊張的中年男人,瞬間松懈下來。
白蓮圣國中的文盲將領多得去了,哪怕造反之后見識增加了,文化知識水平依舊不高。
能夠記住歷史人物的名字不錯了,誰在乎背后的故事啊!
不過這也堅定了他跑路的決心。
什么都沒搞清楚,都敢隨便亂說。眼前這戚大頭,肯定不是成大事的主。
“侯爺,大事不好!”
“我軍營地……后方……突然出現了大量官軍,正在向我們……這邊殺來……”
青年將領帶來的消息,讓室內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剛才獻策的中年書生,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找借口糊弄,隨便挑一個理由應付便是。偏偏要說圍點打援,現在一語成真,敵人的援軍真殺了過來。
“烏鴉嘴”的帽子,肯定是摘不掉了。
“傳令下去,立即整軍備戰!
老子都沒去找他們,敵人居然自己送上了門,索性就遂了他們的意,送他們下黃泉。
今天老子要大殺四方,讓敵人知道我的厲害!”
都亭侯戚大頭大大咧咧的說道。
看似粗獷的命令,實際上卻是粗中有細。
敵人突然出現在后方,無疑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正是軍心浮動的時候。
此時追究責任,只會讓軍中人心浮動。士氣一旦泄了。空有十萬大軍也沒用。
一旦衡陽的守軍殺了出來,前后一起夾擊他們,搞不好會吃大虧。
相比講大道理安撫軍心,不如直接表現的豪氣一些。讓士卒們認為,一切都在主帥的掌控之中。
“遵命!”
青年將領說完,急忙跑出去傳令。
“都別愣著了,官軍的援軍還真來了,諸位先生可有破敵之策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