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營外,雨嘩啦啦下個不停。
帥營內,眾將正襟危坐。
“諸位,九江府在五天前淪陷,我們之前的作戰計劃,必須進行調整!”
李牧神色凝重的說道。
計劃趕不上變化,圍點打援那是根據之前局勢定下的。
此刻叛軍拿下了九江府,兵鋒直指安慶大營,對天下局勢造成了重大影響。
繼續磨磨蹭蹭的圍點打援,搞不好整個江南都要沒了。
丟了江南三省,大虞也走到了王朝盡頭。
當務之急,最重要的是設法鼓舞軍心士氣,激發江南軍民的斗志。
保住了江南,才能夠保住大虞的江山社稷。
“大人,九江府這樣的軍事重地,怎么會這么快淪陷?”
云羽豐疑惑的問道。
在他的記憶中,九江一直是大虞朝的軍事重鎮。
城墻堅固不說,還駐扎了重兵。
尤其是白蓮教叛亂波及江西后,朝廷更是加強了九江地區的防御。
九江攻防戰打響之后,朝廷更是第一時間下令,讓各省出兵增援九江。
“遇上一群明哲保身,沒有大局觀的豬隊友,守軍喪失了膽氣。
加上叛徒的出賣,能夠守住才怪。
好了,這背后牽扯的人太多,你們知道的太多沒有好處。
現在重新制定計劃,本將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攻克永州。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最好是能夠生擒或者是擊殺賊首!”
李牧皺著眉頭說道。
九江淪陷是多方面因素疊加之后,共同導致的結果。
官方定義上,肯定是叛徒背黑鍋。
可是作為旁觀者,李牧卻無法原諒浙江、南直隸那幫蠢貨。
放棄九江府,直接構筑安慶防線,看似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實際上,卻是最愚蠢的決定。
丟失了這座連接江西與華東、華中的橋梁,南昌就陷入了叛軍的三面包圍中。
江西的局勢,幾乎可以說無法逆轉。
奪取江西之后,叛軍的軍事實力,勢必會迎來爆發式增長。
接下來南直隸和浙江兩省,也會被動成為和叛軍交鋒的主戰場。
這樣的糟糕局面,任誰遇上了,都要抓瞎。
內心深處,李牧已經為遠在千里之外的徐閣老默哀。
剛奪情起復,就背上了一口天大的黑鍋。
以文官們互相傾軋的作風,接下來各種彈劾的奏章,估摸著能夠堆滿幾間屋子。
“指揮使大人,叛軍知道我們發起進攻,必然會加強永州的防御。
想要詐取城池,幾乎是不可能的。
要攻克永州府,少不了一場苦戰。
以末將之意,干脆直接圍困永州,調集重炮進行強攻。
還有叛軍多次使用的掘地道,填充火藥炸毀城墻戰術,我們也可以采用。
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做出繞開永州,沿江而下的姿態。
現在永州、衡陽、長沙等州府,都是叛軍的錢糧重地,他們承擔不起這些地區丟失的后果。
如果制造的壓力足夠大,沒準敵人會加快來援,我們還能在路上打打伏擊。”
謝智淵眉飛色舞的說道。
叛軍對別的部隊來說是災難,可是在他們眼中,那就是送上門的軍功。
連戰連捷的影響,李牧麾下這群驕兵悍將,根本沒有把叛軍放在心上。
縱使知道敵人準備調集十倍的兵力,同他們在永州地區決戰,大家也沒有畏懼。
收到消息之后,眾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怎么把敵軍逐個擊破。
這些都是前面大戰中總結出來的經驗,甭管敵人多少路來,他們只需要先逮著一路狠揍即可。
受制于訊息傳遞不便,抓住時機打一個時間差,軍事上完全可行。
“謝大人,你的策略太慢了。
朝廷需要捷報,大虞需要勝利。
其他幾路大軍都靠不住,現在能夠力挽狂瀾的只有我們,此戰必須兵貴神速。
最好是能夠一戰拿下,打掉叛軍的囂張氣焰。
叛軍知道我們要進攻永州,必定進行了嚴密部署,但其他地區沒有足夠的準備。
與其在永州和叛軍耗著,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留下一部繼續進攻永州,抽調精銳順江強取衡陽城,而后奇襲長沙城!”
袁澤的提議,讓眾人眼前一亮。
風險確實大了一點,但架不住收益足夠高。
倘若這份作戰計劃能夠成功,那么湖廣的戰略局勢,一下子就逆轉了過來。
永州的叛軍甚至不用出兵去進攻,他們也會乖乖的跑路。
“袁大人,你的方案風險太大了。
稍有不慎,大軍就會損失慘重。
計劃想要成功,完全是建立在敵人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
倘若奪取衡陽之后,敵人有了準備,我們沒有一舉攻破長沙,那么四面八方的叛軍都會圍上來。
別忘了此刻數十萬叛軍,正從各路戰場,向永州這邊趕來!”
看著眾將的積極表現,李牧知道大虞的天,暫時還塌不下來。
不過這些將領的立場,并不具備普適性。
他的班底最初來自五城兵馬司,后面又陸續拉了不少勛貴旁系子弟進來。
因為接受過系統性的軍事教育,這些人進入軍中之后,發展要比一般人快的多。
普通士兵幾乎都是文盲,一切都靠自己進行摸索,成長速度相對要慢上一些。
為了平衡麾下的力量,李牧一直在軍中推廣掃盲教育,還搞出了軍官培訓班。
不過這些都是長期性工程,并非短時間內,就能夠見到成效。
勛貴子弟占比高,也不是沒有好處。
除了在圍剿叛軍的時候,大家表現積極外,面對文官的時候大家膽氣也要足的多。
沒有李牧點頭,甭管巡撫,還是總督,大家都敢不買賬。
一些略微出格的改革,他們也敢去執行。
最關鍵的是通過這些紐帶,拉近了和一眾勛貴的關系。
雖然這些老牌勛貴,大部分都是混吃等死的廢物,但用來壯聲勢還是不錯的。
比如:他這次的人事任命,京中就鬧開了。
文官們的彈劾奏折一堆,如果不是勛貴集團的支持,永寧帝肯定頂不住壓力。
圍繞這次人事任命,勛貴和文官在朝堂上正面開撕,算是永寧朝的第一次文武之爭。
毫無疑問,吵架武將肯定不是文官的對手。
不過沒有關系,朝堂的上爭吵,成功拖延了決策時間。
隨著九江府的淪陷,文武之爭一下子變成了次要矛盾,主要矛盾再次成了江山社稷。
就算其他地區的文官不在乎,江南湖廣地區的文官們,此刻肯定慌的不行。
打壓武將,后面有的是機會。
叛軍的屠刀,可不管他們的身份多么顯赫。
宗族老小落入叛軍之手,那就是九死一生。
除非少數有招降價值的,大多數世家大族,都慘遭叛軍屠戮。
理論上來說,只要在這個時間節點,打幾次漂亮的勝仗,估摸著他就要迎來新的任命。
都指揮使、總兵,只是這個時代地方武將的終點,開國初年大虞朝還有一個官職“提督”。
可以提督一省軍務,也可以提督數省軍務。
類似于唐朝的節度使,在地方上的話語權很重,可以和總督、巡撫分庭抗禮。
非常設職位,品級為正二品、從一品、正一品,主要看后面的加銜。
對這個位置,李牧眼饞了很長時間。
原本以為要在都指揮使的位置上熬上十年八年,才有機會進行謀劃運作。
萬萬沒有想到,這么快就送到了嘴邊。
別看文官嘴上叫囂的厲害,一旦涉及到了自家利益,他們也是妥協最快的群體。
為了保住家族利益,江南湖廣的士紳們,大概率會選擇暫時對武將松綁。
局勢惡化到現在這一步,再不把叛軍鎮壓下去,他們就要淪為無根之萍。
即便是再怎么冷血,也要考慮自己的官帽子。
按照大虞的規矩,一旦族中長輩去世,五服之內的晚輩都是要守孝的。
倘若江南的官員和之前兩廣一樣,大規模的回鄉丁憂,他們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很快就會喪失。
等到孝期結束之后,再回到朝堂上,一切都不再一樣。
為了自身的利益,他們也必須想辦法,盡快把白蓮教叛軍鎮壓下去。
“傳令下去,從明天開始,加快行軍速度。
務必要在三天之內,趕到永州城下!”
李牧當即下令道。
捋順了思路,分清了敵友,下一步該怎么做,就一目了然啦。
戰爭,本質上就是為政治服務的。
永州城。
剛剛為拿下九江府,舉辦了慶功宴會,緊接著就收到了偽朝大軍壓境的壞消息。
雖然各路援軍,都在飛速趕來,史榮軒還是感受到了壓力。
“敵軍加快了行軍速度,雨水沒能阻礙他們前進的步伐。
按照敵人目前的速度,他們的抵達時間,比預估早了兩天。
傳令下去,讓附近的圣國軍隊,立即向永州靠攏。
速度必須要快,一旦拖到敵軍圍城,就沒機會了!”
下達這份命令的時候,史榮軒總感覺有幾分別扭。
永州地區的圣國軍隊,就有八萬之數。
加上周邊的部隊,總兵力足有十幾萬之多。
面對偽朝的四萬大軍,最正常的操作,應該率領大軍殺過去干掉敵人。
可是這一次,他居然選擇了守城。
更令他覺得不對勁的是,這樣的命令,在場眾人居然無一人反對。
這意味著大家在潛意識里,就覺得這十幾萬大軍,不是敵人四萬大軍的對手。
“圣皇,請放心!
在得知敵軍來襲的消息后,各部都在抓緊時間準備。
現在我們已經完成了對永州府的堅壁清野。
以永州城為中心,方圓五十里內,敵人都找不到一座房屋、一粒糧食、一根木材、一位民夫!”
吳澤楷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堅壁清野是民團最喜歡的戰術,正面打不過他們,就搞出來的小手段。
靠著這些措施,不光可以拖延敵人的攻城速度,還能夠增加敵人的后勤壓力。
如果不是背靠著大江,他甚至還準備向水源中投毒。
“嗯!”
“干得不錯!”
“這次我們準備的如此充分,朕就不信李牧那賊子,還能夠攻破永州城。
不過敵人用兵最是歹毒,尤其喜歡逐個擊破。
派人通知各路援軍,讓他們在路上提高警惕,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靠近前線之后,不要急著進入永州,在衡陽完成會師后一起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