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這案子就像周奕之前預測的一樣。
全員惡人!
他原本還希望,小女孩樂樂的父親楊健或許可能是無辜的。
畢竟一個對自己妻兒好的人,會給別人一定的濾鏡。
可惜,濾鏡碎了。
雖說他利用賬本對鄭光明敲詐勒索也屬于犯罪行為,但畢竟罪不至死。
可問題在于,犯罪分子不會跟你講道理,更不會判斷你是不是該死。
這就是為什么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而且從鄭光明的角度,楊健實在是太作死了,簡直生怕鄭光明放過自己。
至于范忠良說捅死楊健是被鄭光明逼迫的,這其實并不重要,因為殺人的事實已經成立了。
而且周奕相信他說兇器是被鄭光明帶走這一點,因為這個行為和鄭光明逼他用匕首殺楊健在邏輯上是吻合的。
鄭光明一定是想利用兇器上的指紋,來警告、震懾和威脅范忠良,讓他乖乖聽自己的,別有二心。
所以那根繩子和那把匕首,一定被鄭光明藏了起來。
回頭得告訴潘宏杰,讓他們好好搜一搜這個關鍵性證據。
殺完人之后,他們把尸體裝在了車里,而這輛車并不是鄭光明名下的車,而是范忠良自己開的車,當然資金來源正是非法所得。
然后第二天,也就到了一月二十九號,鄭光明先是親自給養雞場負責人老孟打電話,讓他藥死了一批雞,目的是安排下面的人把雞拉到火葬場燒了,留下記錄。
而當天早上,范忠良就用鄭光明給的鑰匙,去開單大姐辦公室偷了一張單子并寫上日期蓋好章。
范忠良說,這個大姐有一個習慣,就是會把單子的內容提前寫好,等到哪天要用了,就填上日期再蓋個章就行了,目的是圖省事兒。
恰巧就是這一點,成了他們可以鉆的空子。
因為鄭光明作為這家公司的唯一老板,他的辦公室里存放著所有的備用鑰匙。
而他們的目的,自然就是想借機混淆視聽、瞞天過海。
因為每半年,市里相關部門會拿著單據跟各家公司核對焚燒批次,如果超過了一定數量要額外收費的。到時候兩張一模一樣的單子就可以被否認成不小心多開了,畢竟開單的大姐和負責運送焚燒的李鐵旺都會否認有二次焚燒的事實。
只可惜,現實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至于為什么選楊健工作的養雞場,原因有兩點。
第一,五號養雞場的負責人老孟,剛被查過賬,關鍵是他確實手腳有點不干凈,但因為出了賬本這個事,鄭光明饒了他這一次。所以他正是言聽計從的時候,就算對鄭光明的命令有疑問,也不敢多說多問什么。
第二,頭天晚上,兩人在殺害楊健后,把尸體裝進袋子里藏在了范忠良汽車的后備箱里。
這輛車當時并沒有停得太遠,就停在了五號養雞場的附近。
鄭光明的意思是夜長夢多,萬一車開回市區出什么意外情況暴露了,那就功虧一簣了。
所以二十九號傍晚,范忠良開著小貨車去養雞場裝了死雞后,把車開到了自己車附近,然后從后備箱里把尸體搬到小貨車上,再用死雞把裝尸體的袋子給蓋住,運到火葬場燒掉。
由于火葬場大爺著急回家看電視劇先走了,所以恰好給了他充足的時間處理燒不干凈的骨頭。
他等燒完之后,用提前準備好的鐵鉤把碎骨頭都勾了出來,然后用榔頭敲碎后裝在了袋子里帶走。
至于最后這些骨頭都是怎么處理的,讓周奕驚訝。
他說這些碎骨頭最后拿去養雞場,用飼料攪拌機混合著雞飼料給碾碎了。
可憐這個楊健,活著的時候修機器,死了之后還被這個機器給挫骨揚灰了。
周奕心說,以后看來得少吃雞肉了。
范忠良說自己一個人干這事,差點沒把他給累死。
而鄭光明卻反而找了個理由不出現,把他氣個半死,但他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說,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萌生出了殺鄭光明的念頭。
既是發泄不滿,更是為了自保。
因為鄭光明在楊健的事情上手段太狠毒了,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其實和楊健沒什么區別,只不過鄭光明現在還需要他干活,所以才沒殺他。
一旦哪天鄭光明覺得用不著他了,那他知道這么多事情,絕對會被殺人滅口。
所以,經過再三思考,范忠良決定,先下手為強,除掉鄭光明。
但他不打算自己下手,因為害怕會被懷疑,他需要制造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就想到了買兇殺人。
但殺人這種事,又不是買菜,不能隨便上大街上問去:勞駕,您能幫我殺個人嗎?我可以給錢。
思來想去,最終他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是付大慶。
原因有三點。
第一,付大慶是外地人,生意失敗后就沒再來過安遠,也沒和這邊的朋友再聯系過,他覺得風險夠小,警察再怎么懷疑也不可能懷疑到付大慶頭上。
第二,付大慶沒錢,當初的事情他也從丁文遠那里聽說過,知道付大慶褲衩都快賠光了。雖然五年過去了,不知道他有沒有翻身,但起碼有很大的缺錢可能。
第三,付大慶在一次酒局上喝多之后說自己早年混過幫派,還一個人打三個,把兩個砍成重傷進了醫院。所以他覺得付大慶膽子不夠,絕對敢殺人。
對于前兩點,周奕不置可否。但是第三點,周奕覺得可能不是范忠良想的那樣。
他們查過付大慶的犯罪記錄,結果就是付大慶之前沒有過任何案底,連拘留都沒有過。
所謂的混幫派和一挑三,大概率是酒桌上喝多了之后的胡亂吹噓,結果過了五年多,范忠良當真了。
于是他翻出了當年留的付大慶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結果沒想到是個空號。
因為那不是付大慶家里的號碼,而是以前做生意的號碼,早就注銷了。
本以為和付大慶就此失聯了,可這時候命運卻開始捉弄人了。
他在把寫有付大慶聯系號碼的本子放回抽屜的時候,不小心用力過猛,把整個抽屜都拉了出來。
再往回塞的時候感覺到里面有東西,一看,是個信封,里面是一張發票。
而寄件人正是付大慶,寄件地址則是付大慶家里。
范忠良恍惚了下,這才想起來當時有張發票付大慶寄過來之后就莫名其妙不見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只能讓付大慶重新開了一張再寄過來。
就是信封里這張,看樣子應該是自己隨手扔在了抽屜里,由于抽屜里東西多,信封不小心滑到了抽屜側面的夾縫里才找不到的。
他看著信封上的地址,覺得這就是老天爺的意思,老天爺也贊成他殺了鄭光明。
于是,二月初,過年的前幾天,他找了個借口,請了幾天假。
跟公司說是家里有事,跟家里說是公司要出差,然后坐上了前往宏城的火車。
最后,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敲響了付大慶家的門。
范忠良說,當付大慶開門的時候,付大慶很是驚訝,而范忠良則是松了口氣。
他說看得出來,付大慶生活過得很拮據,和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瓜哥判若兩人。
不過付大慶對于他的突然到訪還是相當熱情的,張羅著要請他吃飯喝酒。
但范忠良卻堅持要在家吃,還主動去買了一堆熟食和啤酒,因為他要說的話實在不適合在外面說。
酒過三巡,付大慶惆悵不已、五味雜陳,開始對這位故人大倒苦水,說自己被騙之后過得怎么怎么慘,自己有多恨那個叫江順的家伙。
范忠良看時機差不多了,就一聲長嘆,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并沒有把自己想殺鄭光明的真相告訴付大慶,或者可以說是他壓根就沒打算說實話。
哪怕是買兇殺人,他也要找一些名正言順的理由。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瓜哥,雖然你老婆跟你離婚了,但起碼你老婆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啊。不像我,戴了綠帽子還只能忍著。
這話把付大慶嚇了一跳,忙問他怎么回事。
然后范忠良繪聲繪色地向他描述,自己老婆陳婷是怎么對不起自己的,在外面偷人。關鍵這個奸夫還是自己的老板,也就是鄭光明。
還說自己父母都得了重病,還要養上高中的女兒,日子過得也是捉襟見肘、苦不堪言。
為了家人他也只能忍氣吞聲,可哪個男人都受得了這種事情!
在他的巧言令色下,說得付大慶是義憤填膺。
范忠良眼看時機成熟了,就哭著說自己今天來其實是想找他幫個忙的。
付大慶拍著胸脯說自己雖然落魄了,但兄弟有事還是會兩肋插刀的。
于是范忠良說:他想求付大慶,幫他把他老板給弄死。
一句話,讓付大慶激靈一下,瞬間就酒醒了。
范忠良趕緊又說:自己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積蓄,也就是三萬塊錢拿出來做謝禮,只求付大慶能幫他討回一個公道。
范忠良說,在自己提了三萬塊錢后,付大慶明顯有了反應,他知道對方這是心動了。
于是趁熱打鐵,先對著付大慶就是一番吹捧,給他戴高帽子。然后又說他已經幾年沒去安遠了,沒人會想到是他殺的人。
他去安遠不用住賓館,自己會提前短租個房子,這樣他的行蹤也就不會暴露了。
到時候根本不可能有人會想到他頭上。
最終,付大慶被他給說服了,答應幫他殺了鄭光明。
為了表示誠意,范忠良當即掏出了提前準備好的兩千塊錢給了付大慶,說馬上就要過年了,讓他先過個好年,等年后再說。
這筆錢,讓付大慶很是感動,賭咒發誓地說,自己一定要替范忠良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