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的問題,讓鄭天藍嚇了一跳,顯然他很害怕自己父親。
“不……不知道,應該……應該不知道。”
“回到最初的問題,為什么你從黃艷麗口中得知了白秀秀綁架了你父親鄭光明后,你們當時為什么不報警?”
鄭天藍嘴唇哆嗦了下說:“麗麗說,先別報警,得確認一下,到底是我爸聯合那個女人故意誆騙我們,還是真的被綁架了。”
“如果他是真的被綁架了呢?你們不可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周奕問,“你們打算見死不救?”
鄭天藍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我們一直等了三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爸的移動電話始終處于關機狀態,我們這才確定,他可能真的被人撕票了。”
“那為什么之后也不報警,反而營造出鄭光明出國的假象?”
“因……因為麗麗說,如果報警,警察就會調查,最后肯定會查出來我倆的關系。與其這樣,就不如說他出國了,到時候只要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說他跟別的女人跑了就行了。”
周奕無奈地嘆了口氣:“鄭天藍,我不知道說你是天真呢,還是蠢。你什么都是麗麗說,麗麗說,你就沒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考嗎?你不覺得黃艷麗的話漏洞百出嗎?”
“啊?可是麗麗說……”
周奕冷冷地說:“還是說,這些話其實不是黃艷麗說的,而是你在故意給警方編故事?”
鄭天藍趕緊擺手說自己沒有說謊,自己說的都是真話。
周奕伸出一只手,豎起一根根手指說。
“首先,綁架的目的是贖金,就打了一個電話,贖金沒要到,也不繼續打電話索要贖金,不談贖金交付條件和方法,就殺人滅口,你覺得合理嗎?”
“其次,出國是需要相關法律程序的,除非是偷渡,否則正常出國必然會留下出入境記錄。你是覺得鄭光明出國考察是坐的偷渡船到的東南亞,還是說你們覺得這么大一個企業老板不見了,會沒人留意?”
“最后,這所有的一切,都僅僅是黃艷麗跟你說的,你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你如何確定你父親是真的被人綁架了撕票了,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他已經因為一些其他原因,被人殺害的嗎?”
周奕的話,讓鄭天藍啞口無言。
直到最后一句話,他渾身一激靈,驚道:“你是說……是麗麗殺了我爸?”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她連稍微重點的包都拿不動,她怎么可能殺人。”
見他斬釘截鐵的矢口否認,周奕不得不承認黃艷麗真是個訓狗大師,把鄭天藍這條忠犬訓的是明明白白。
“那我問你,三月十六號那天,鄭光明離開家的時候,是你送他的嗎?”
鄭天藍立刻搖頭:“我三月十六號那天壓根就沒見過我爸。”
“不是你,那是誰?”
“應該是我爸的司機小馮,馮強。”
“這個馮強不是在三月上旬就已經辭職回老家了嗎?”
周奕的話,讓鄭天藍臉色大變,像是剛想起了這件事一樣。
“我……我記錯了……”他慌亂地說。
“黃艷麗和你對齊過口供吧?她是不是教過你,如果面對警察的審訊,應該怎么說?”
鄭天藍不說話。
“這個馮強,是不是當天送鄭光明去找的白秀秀?司機一般是最清楚鄭光明日常行程的人。鄭光明把白秀秀安置在了外面,隔三差五就會去她那里過夜,這件事馮強肯定很清楚。而且理論上,他第二天應該去接鄭光明。但他肯定接不到人,要么是白等很久,要么是被黃艷麗找借口支走了。”
“事后黃艷麗怕馮強發現不對勁,于是花錢買通了他,讓他找借口辭職回老家,實則遠走高飛。否則有這個司機在,鄭光明出沒出國,警察一問便知。是不是這樣?”
鄭天藍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問我了,都是麗麗教我的,她讓我怎么說,我就怎么說。她說只要我們咬死我爸出國了,警察也拿我們沒轍。”
“哦?這么說,你在你辦公室里跟我們說鄭光明從國外給你打過電話,也是黃艷麗教你說的?”
“這……”
周奕冷笑,還真應了那句話,壞人絞盡腦汁,不如蠢人靈機一動。
想必他當時對自己和夏宇說這話的時候,內心應該相當得意吧。
“鄭天藍,你去過宏城嗎?”周奕問。
鄭天藍茫然地搖了搖頭。
“做過水果生意嗎?尤其是賣西瓜?”
又搖了搖頭:“我爸說我不是干買賣的料……”
“可李有強和付大慶他們說認識你啊,這個你怎么解釋?”周奕詐他。
“李……有強?”鄭天藍皺著眉想了又想,搖搖頭,“我不認識這兩個人啊。他們是誰?”
關于審訊中,針對一些信息是否知曉的說謊與否,有個分辨的技巧。
就是反應速度。
倘若立刻馬上,不假思索的否認,那大概率就是在說謊。
因為在審訊這種高壓場景中,人的精神是高度緊張的,思維不會非常流暢,需要思考才能給出反饋。
類似的情況就好比重要的面試,除了極少數天賦異稟的人,大多數人會因為緊張而語無倫次。
不經過思考就直接否認的,恰恰是知道警方的問題意味著什么,有什么后果。
所以本著趨利避害的生物原始的生存本能,就會馬上否認。
鄭天藍的否認反應,基本是真實的。
如果他連李有強和付大慶都不認識,那就說明,他可能真的不清楚買兇殺人的事情,從見周奕他們第一面開始,他單純的就是純粹的足夠愚蠢,對黃艷麗言聽計從。
所以真正的主謀,是黃艷麗這個女人。
但這也讓周奕產生了一個無法理解的疑問,就是黃艷麗雇兇殺鄭光明的邏輯又是什么?
如果說是鄭光明發現了她和鄭天藍之間的事情,那鄭天藍不可能對此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難道僅僅因為是白秀秀這個人的出現,威脅到了她的地位?就要殺人滅口?
那要殺也是殺白秀秀啊,更不應該在鄭光明夜不歸宿的時候動手,反倒還給自己增加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風險。
而且白秀秀也沒有懷孕啊,鄭光明睡過那么多女人,如果僅是如此黃艷麗就要買兇殺人,那恐怕小丘山公園的山上已經到處都是死人了。
想不通,周奕實在想不通黃艷麗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女人心,海底針?
而且還有一件事非常有意思,尸檢結果表明,疑似鄭光明的男尸不是被人殺害的,而是自己心臟病發作而死的。
至于他心臟病發作,完全是因為自身身體原因,還是因為受到了兇手的刺激而發病死亡,這點目前無法確認。
因為從法醫尸檢的角度而言,尸檢查不出來,人是不是被嚇死的。
法醫只能檢查并提供類似于“心因性猝死”或“應激性心肌病”等專業結論,但這些只是作為參考,跟是不是受刺激嚇死的,沒有直接必然關系。
沒有任何一個法醫,會在尸檢報告里寫,死者生前因過度驚嚇導致死亡。
會寫這句話的絕不是法醫,而是神棍。
周奕就曾經看過類似的恐怖,里面瘋狂渲染死者是被嚇死的,什么臨死前一定看到了極其恐怖的場景。甚至還有法醫跳出來說,根據尸檢,發現死者是被嚇死的,因為心臟都碎了。
嗯,簡直是純扯淡,這些書還不如拿去烤紅薯。
周奕看了看表,時間已經很晚了,而且目前看來,鄭天藍把基本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接下來應該和潘宏杰等人做信息匯總了。
“鄭天藍,還有什么問題,你自己好好再想想,想好了,自己告訴我們。”周奕站起來,指著他說,“給你機會,你最好珍惜。”
說罷,周奕沖副審打了個招呼,開門離開。
鄭天藍臉上七分驚慌三分莫名,愣愣道:“我……我都說了啊。”
“簽字。”副審警察把筆錄遞給他嚴肅地說。
“那……簽完字我能先回去嗎?我……我不想讓我老婆和女兒知道。”
“回去?呵呵,看來周警官沒說錯啊,你是真的腦子不好使啊。你回不去了,等著坐牢吧。”
“啊?我……我什么都沒干啊……”鄭天藍嗚嗚嗚地又哭了起來。
在周奕審訊鄭天藍的時候,其他人也沒閑著,推進著相關的調查。
吳永成那邊,經過連續五六個小時的高速公路長途奔襲,中途經過休息站的時候,蔣彪還和陳嚴換了班開車。
等他們進入陸江市的時候,夜色正濃,認了認路之后,三大隊的桑塔納往控制看押付大慶的縣城醫院而去。
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路邊突然躥出一道黑影,差點撞上他們的車,萬幸蔣彪反應迅速來了個急剎車。
只是后座的吳永成沒系安全帶,臉直接懟到了前面的座椅靠背,生疼。
蔣彪罵道:“找死啊!”
那黑影沒有停留,連滾帶爬地就跑了。
蔣彪重新啟動車子往前開,剛開出十幾米,吳永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大喊:“彪子,快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