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鄭天藍的話,夏宇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地問道:“什么。”
周奕臉上卻是不動如山,沖夏宇微微壓了壓手,讓他淡定一些。
周奕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這樣啊,這是哪天的事情啊?”
鄭天藍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笑著回答:“就前幾天吧。”
周奕臉上掛著笑,緩慢地問道:“具體是哪天?幾號?周幾?幾點?”
鄭天藍頓時一愣,有些慌亂地說:“就……就前幾天……具體哪天我也不記得了。”
“鄭先生,那你最好記起來!”周奕收斂起了笑容,“慢慢想,不著急,我猜你肯定能想起來的!”
鄭天藍這才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對勁,開始語無倫次起來:“我……記錯了,應該是再前一陣子了……他說……他問公司的情況來著……然后……然后就說……說了這事。”
見周奕站在那兒,眼神冰冷地盯著自己,鄭天藍走到自己碩大的辦公桌后面開始翻箱倒柜起來,嘴里還嘀咕著:“我看看啊,我好像有記錄……咦……怎么找不到了。”
到這一步,夏宇也看出來了,鄭天藍已經陣腳大亂了,傻子都知道他有問題了。
“要不你翻翻通話記錄?是不是打給這部電話的?”周奕指著桌上的座機問。
“哦對對,我看看。”鄭天藍裝模作樣地開始搗鼓起座機來。
周奕半點不著急,抱著肩膀站在那兒看著他手忙腳亂。
過了好幾分鐘,鄭天藍慌亂而無力地地說:“查……查不到……”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滿頭大汗,襯衣領子都被汗水打濕了。
“沒關系,我們可以查啊,我們可以去電信局,把你這個號碼一年內的所有通話記錄一個不落,全部拉出來。”周奕笑瞇瞇地說,“你的移動電話,和家里的座機都可以,你要是忘了鄭光明先生從海外打的是哪個號碼,我們可以把你們公司所有電話的通話記錄都拉出來。”
頓了頓,周奕繼續說:“哦,國際長途的號碼在單子上會非常明顯,因為長度不一樣,一眼就能找到,所以你別擔心。”
周奕最后這句話,把鄭天藍還想狡辯的最后一絲可能,也都徹底堵死了。
他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皮質的老板椅上,面如死灰。
周奕看著他的樣子有點想笑,他怎么都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本以為從鄭天藍口中套話,還得費上一番功夫,結果沒想到,上來他就直接自曝了。
周奕好想說,我真的沒動手啊!
他知道,鄭天藍的本意是想上來就刷一波自己父親還在國外,曾經聯系過自己的假象。
甚至還找個斷腿的理由,把招商引資大會的事情也在不經意間給圓上。
可能在他自己的想象里,他覺得這是個相當完美的計劃。
只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
他直接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自曝此地無銀三百兩,被周奕三言兩語就將死了。
都說父母強勢,孩子就很弱,可這也未免太弱了吧……
“來吧,鄭先生,聊聊吧。”周奕笑著摸出了手銬。
“不過不是在這兒,是跟我們回公安局聊。”
周奕話音剛落,鄭天藍就不見了。
因為他整個人都軟了,出溜一下就從椅子里滑了下去,鉆到了桌子底下。
公司前臺剛把兩杯泡好的茶端上來,就看見他們的小鄭總被兩名警察幾乎是架著帶下了樓。
前臺也不敢多問什么,只能愣愣地端著茶杯看著,進退兩難。
倒不是周奕和夏宇想架著鄭天藍,而是鄭天藍腿軟得自己已經走不動道了。
夏宇直接把車開回了安遠市局,車還沒停穩,周奕就看見早上還空蕩蕩的車位上,現在停滿了警車。
“喲,看來潘隊他們這是有收獲啊。”
現在才下午兩點多,潘宏杰他們就回來了,說明肯定是抓到江偉了。如果江偉沒來,他們怎么著也得一直蹲下去。
兩人把鄭天藍帶回去,周奕讓夏宇先把人關審訊室,自己去找潘宏杰。
自己是異地協助辦案,審訊這事,得潘宏杰點頭允許才行,而且剛帶回來的鄭天藍,和同樣需要“請”回來審訊的黃艷麗,也都需要手續。
周奕在二隊辦公室里找到了陳德江,一問,說潘隊在一號審訊室,正在對江偉進行審訊。
陳德江得意地說:“這小子真雞賊,居然躲對面的油菜地里磕頭,萬幸潘隊夠精明,提前讓我們做了埋伏。”
周奕笑了笑,附和著夸了兩句潘宏杰。
然后直奔一號審訊室,敲開了門。
開門的是二隊的一位成員,屋里,潘宏杰臉色鐵青地坐在那兒,對面被拷著的,正是江偉。
只是本人比戶籍照片上看起來要老要瘦,黑眼圈很重,眼窩凹陷。
潘宏杰見是周奕,便起身來走了出來。
“潘隊,你們挺順利啊?”
潘宏杰得意地說:“那是,天羅地網都布下了,他插翅也難飛。”
說著,扭頭看了一眼江偉。
然后帶上了門,拍著周奕肩膀說:“還好在河對面安排了人手,這小子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鋤頭和草帽,差點以為是下地干活的農民。”
“李有強那把土槍在他身上嗎?”
潘宏杰點點頭:“嗯,已經收繳了,技術科拿去檢查指紋了。”
“那就好,這么看來這個江偉的確跟李有強的死脫不了干系。”
潘宏杰咬牙切齒道:“他今天就算是銅墻鐵壁,我也要把他的嘴撬開!對了,你們那邊查得怎么樣?”
“正好要跟您匯報這事兒,是這樣的……”
周奕把情況一五一十說完,潘宏杰驚了,忙問:“你確定?”
周奕笑道:“本來還不是太確定,畢竟這個黃艷麗不是省油的燈。但結果這個鄭天藍搞這么一出,那我就確定了,那具男尸必然是鄭光明,女尸應該就是他的小三白秀秀。”
“行,那你盡快審這個鄭天藍,讓小夏配合你。手續的事情,我讓老陳去辦。”
“潘隊,我這協助辦案的,異地主審不太合適吧?”
潘宏杰一聽,眉毛立起來了:“誰說的,天下公安是一家,案子是第一位的,誰敢說不合適。你盡管放心大膽地審,出什么問題我擔著!”
周奕心說,就等你這句話呢。
“行,那我盡力而為吧。對了潘隊,得馬上派人盯著黃艷麗,她肯定馬上就會知道鄭天藍被我們帶回來了,萬一會跑。”
“好,我這就去安排!”
周奕并沒有著急立刻對鄭天藍進行審訊,就他這種心理素質,晾一晾反而更好。
審訊就跟廚子做菜一樣,心理素質差的,小火慢燉,煎一煎,熬一熬。
而那種心理素質強的硬菜,就得大火爆炒,下猛料,才能熟得快。
鄭天藍絕對是個軟柿子,周奕對他完全不擔心。
現在最大的問題反倒是兩具尸體在身份上的確認,由于尸體死亡超過一個月了,腐爛程度嚴重,無法從外觀上分辨相貌,現在只是根據調查情況推測是鄭光明和白秀秀,并不能像李有強的尸體一樣,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死者的身份。
他擔心,黃艷麗會咬死不承認,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死不承認。
李有強死了,付大慶尚未落網,警方其實沒有任何實證來證明是她買兇殺了鄭光明。
鄭天藍或許是個突破口,但僅僅只是他的口供,形成不了完整的證據鏈。
而周奕怕的,是黃艷麗咬死不認罪,會把這起案件無限期地往后拖。
所以他讓夏宇去落實幾件事。
第一,查鄭光明的就醫記錄,優先是血型。在沒有DNA的情況下,ABO系統血型是排查部分可能性的重要方法。
然后再看鄭光明有沒有動過什么手術,手術是會留下痕跡的,像李有強那樣。
唐文莉那邊因為時間有限,尸檢不全面,如果有明確針對性,可以作為重點方向檢驗確認。
第二,查鄭光明和白秀秀的出入境記錄。
簽證基本上很難查到,因為這個信息掌握在大使館手里,一旦涉外,那事情就極度復雜了。
所以可以查出入境記錄,如果鄭光明沒有出境記錄,就可以證明他沒有出國的事實。
第三,查鄭光明一家子的個人賬戶流水,看是否有過大額取現的記錄。
買兇殺人,是要給錢的,而且這種情況只可能是給現金,畢竟沒人蠢到走銀行轉賬。
那就只能查取現記錄了,因為大額現金的流動都是有跡可查的。
哪怕你說這幾萬塊錢花了,那也有花掉的場景和對象,也能去查證。
你完全無法解釋,并不意味著你就贏了,當雙方都沒有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法院會根據事實邏輯進行評估。
由于之前周奕肯定和鼓勵了夏宇,所以夏宇現在格外積極,其中查鄭光明全家的賬戶流水就是他提出來的。
周奕最開始想的是查黃艷麗和鄭天藍,但是夏宇說有可能他們會從直系親屬賬戶里取錢,比如黃艷麗的父母,或者鄭天藍的老婆。
甚至,兩個孩子名下的定期存單也要查,因為他知道,有錢人家的孩子,光壓歲錢就多得嚇人,這些錢很可能以孩子的名義存起來,但支配權卻在監護人手里。
“你思考得很周全。”周奕肯定道,“對了夏警官,你要不給我安排個副審來幫我做鄭天藍的筆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