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姐說,李有強曾經騎車摔斷過左側小腿,動過手術。
這個信息對于確認死者身份非常有用,尤其是高度腐爛的尸體,比起紋身胎記等要有用的多。
因為肉體很快就會腐爛,但是骨頭可以保存很久。
他們問了李有強當時動手術的醫院,準備待會兒去找醫院調取就診記錄,如果安遠市那邊尸檢結果發現死者左側小腿有骨折治療過的痕跡,那病歷就是進一步確認死者身份的證據。
沒想到牛大姐進里屋翻箱倒柜了一會兒,拿來了一本泛黃的病歷,還有一張X光片。
這肯定不是李有強這種不務正業的人能想到的,多半是牛大姐收好的,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周奕又問牛大姐,有沒有什么東西是李有強個人持有的,他們需要提取一下指紋。
一聽這話,牛大姐又緊張了起來,問他們是不是自家強子干什么壞事了。
周奕看著她唯唯諾諾又擔憂不已的樣子,只能勸慰她別太擔心了,如果警方找到李有強,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
最后,在李有強父親遺像的玻璃上,周奕提取到了幾枚指紋。
牛大姐說,李有強跟他爹比較親,之前農機廠的工作也是他爹安排的。
不過自從他爹死了以后,李有強就性格大變了。
周奕他們臨走之前,牛大姐一邊送出來,一邊不停地念叨著,自家強子是個好孩子,他不會干什么壞事的。
回到車上,先把病歷、X光片和提取的指紋存放好,周奕說:“嚴哥,去找李有強老婆問問吧,這個當媽的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陳嚴點點頭,發動汽車:“而且我覺得這個牛鳳仙說話太過片面,把自己兒子說得太好了。要真這么好,怎么可能這么不負責任,走了這么久都渺無音訊。”
“當媽的看自己兒子都這樣,倒也不奇怪。不過自從李有強離開宏城到現在已經超過兩個月了,安遠那邊說那具機井里的男尸死了多久了?”
“初步尸檢判斷是至少二十天以上,不過安遠那邊說現場勘查發現那個機井由于比較深,因此里面的溫度較之外部環境會更低,尸體腐爛的速度應該比預判的要更慢。”
“具體的尸檢報告還沒出來是嗎?”
“這我倒沒問,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
“暫時不用,等確認死者是否是李有強再說吧。”
周奕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如果一旦確認安遠的死者是李有強,那就屬于兩地跨省聯合辦案了。
但眼下還只是協查。
他們前往一家成衣廠,找到了李有強的妻子張香蘭。
一問才發現,這個在牛大姐口中“嫌貧愛富”的兒媳婦兒,卻有另一套說辭。
“警察同志,我跟你們說,我算是徹底死心了,李有強要是哪天回來,我立馬就跟他去離婚!”張香蘭怒氣沖沖地說。
“為什么?”
“他對這個家,有一點盡到一個男人該盡的責任嗎?孩子那么大了,他管過孩子幾天?學習學習不管,生病生病不管,我每天三班倒回去還要管孩子吃喝拉撒。就孩子七歲那年,得了肺炎發高燒,燒到四十度,結果他倒好,在外面跟人打了一晚上牌。”
周奕問:“李有強喜歡打牌?”
張香蘭一臉嫌棄地說:“打牌、釣魚、跳舞、打臺球,但凡是玩的他都喜歡,就是不肯好好上班好好掙錢。”
陳嚴忍不住問道:“那你當初為什么會嫁給他。”
“哎,還不是我們家里窮,我爸媽生得又多,我是老大,不早點嫁人減輕負擔還能怎么辦。那時候媒人介紹的,他跟他爸都在農機廠上班,想著雖然條件差點,起碼都是企業職工,挺穩定的。沒想到老頭子一死,他就沒人管了,在廠里跟人打架被開除了。”
“我聽你婆婆說,李有強跟他父親關系比較好,是他父親死后開始性情大變的?”周奕問。
張香蘭一聽這話,頓時冷笑道:“在她這個媽眼里,她兒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都是別人的錯,就她兒子沒錯。”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就是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說這種話的,她肯定跟你們說是我嫌貧愛富吧。”
周奕沒做任何回應。
張香蘭繼續說:“李有強最怕的人就是他爸,他爸活著的時候還能管得住他,逼著他老老實實地在廠里上班。后來他爸一死,就徹底沒人管得住他了,這不沒兩年,就因為打架被開了嘛。”
果然,周奕和陳嚴的直覺是對的,牛鳳仙的說話立場,存在嚴重的偏頗。
“李有強在去安遠之前,有跟你說過什么嗎?”
“他就說要去安遠打工,很快就能回來,說能掙上萬塊錢。我壓根就不信他說的話,肯定又是跟那些狐朋狗友去鬼混。我當時還損他呢,說就你那熊樣還掙一萬塊錢,是去殺人還是放火啊,你別最后錢沒掙到,死外頭啊。”
周奕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搞不好,真要被張香蘭一語成讖了。
“李有強當時是什么反應?”
“他能有什么反應,跟我急眼唄,說我瞧不起他……”張香蘭說著說著,突然不說話了,有些驚恐地問道:“他不會真死了吧?”
“我們現在只是針對李有強的失蹤做例行調查,你不用緊張。”
“哦,那就好,那就好。”張香蘭拍著胸口自言自語道。
事后陳嚴覺得奇怪,張香蘭既然這么看不上李有強,為什么又很緊張李有強。
周奕說,這就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人都是復雜的,抱怨就代表著還在乎。
真正鐵了心要離婚的,連多提對方一句都覺得是浪費口舌。
周奕又問張香蘭,知不知道他和誰去的安遠。
張香蘭的回答和牛鳳仙的一致,都說是李有強自己提到了一個人,就是瓜哥。
“你見過這個瓜哥嗎?”
張香蘭搖搖頭:“他那些狐朋狗友,我看著就煩,沒一個是好人。”
“李有強是怎么離開的?坐火車,還是有什么人開車?”
“不知道,我當時是不允許他去的,我當時就警告他了,他要是去,我就跟他離婚!”張香蘭眼圈一紅說,“沒想到這王八蛋還是跑了。”
“你再仔細想想,他去安遠之前,有什么特殊情況嘛?任何你覺得不太對的,或者讓你有印象的事情都行。”
張香蘭想了一會兒說:“他應該帶了一把刀。”
“什么樣的刀?”
“就一把大概這么長的刀吧。”張香蘭比劃道,“他說叫藏刀,刀柄和殼子上有花紋,是他以前從一個地攤上淘換來的。他很喜歡,說是古董,別人碰都碰不得。”
陳嚴把這情況記錄了下來,不過帶刀這件事其實不稀奇。
雖說屬于管制刀具,法律是不允許帶的,但過去的火車站、長途汽車站都沒有安檢,出遠門的人為了自身安全帶把水果刀防身很常見。
“警……警察同志,要是有他的消息,你們能不能跟我說一聲啊。”張香蘭有點擔憂地問,“兒子問過好幾次了,爸爸去哪兒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
“你放心,如果有他的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周奕說。
回去的路上,陳嚴問:“周奕,你有發現什么不對勁嗎?”
周奕搖搖頭:“暫時沒有,看彪哥他們那邊有什么收獲嗎。怎么了,嚴哥你有什么發現?”
“沒,我就是覺得,你總能從一些蛛絲馬跡的細微之處發現破案的關鍵,所以才想問問你。”
“嚴哥,你這有點神話我了啊。”
“沒有,我認真的,我知道我的長處,但也很清楚我的短處,所以我得向你多多學習。”陳嚴一臉認真的說。
周奕心說,這就是學霸和學渣的差距,學霸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學習和進步。
學渣就是得過且過,稍微有點成績就安于現狀。
周奕雖然不算學渣,但也絕對不是學霸。上次秦北海給他的提醒,讓他意識到了學歷的重要性。
本事固然是最重要的,但社會本身有他的結構和規則,現實社會里,個人挑戰不了規則。
秦北海就是深諳這個道理才提醒他的。
“嚴哥,想請教你個事兒。”
“什么事啊?”
“我這學歷有點低,我想在工作之余抽空去讀一讀書,提高一下自己的學歷,想聽聽你的意見。”
陳嚴一聽,立刻說道:“你這想法挺好的,我還想著邊工邊讀,去念個碩士學位呢。”
周奕心說,媽呀,學霸可真會卷啊。
然后陳嚴給周奕分析了下情況,以周奕的情況而言,主要是兩個方向。
第一,去考非全日制的自考本科,比較靈活。但難點在于,考試通過的難度很大。
第二,成考,有些學校有成教院,優點是門檻比較低,缺點是含金量比自考低。
“我們學校就有一些自考的專業。”陳嚴說。
周奕嚇了一跳,別說距離問題了,就算近自己也未必考得上啊。
畢竟上一輩子又沒玩兒命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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