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隊,什么事啊?”周奕拉過椅子坐下,好奇地問。
“基于這次龍志強系列案件,省廳內部正在討論兩件事。”
吳永成豎起手指說:“第一,電腦案件資料庫的建立,既是順應現在的技術發展趨勢,又是讓全省各市能夠在案件信息上更便捷的互通有無,避免互相之間當聾子和瞎子。”
周奕一聽,興奮道:“這是好事啊。”
他不記得宏城具體是什么時候實現卷宗信息化的,但肯定沒有現在這么早。
說明龍志強案在某種程度上推進了這件事的快速發展。
“別高興這么早,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吳永成說,“先得向省里的領導做專項匯報、打申請、批預算,然后還要組建專門的科室來推進落實,沒那么快。”
“這不要緊,反正省廳開始重視了,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就像DNA實驗室一樣,肯定籌備一段時間了吧,這不剛好就被我們趕上了么。”
這件事,意味著電腦資料庫建立后,以后查省內的舊案資料,查前科人員和通緝犯等信息就不用打電話一個個問了,很大程度上是大大提高了效率。
當然電腦終究不是人,尤其這個年代的電腦算力有限,一些案件的隱性關聯和分析,還是要靠跟其他城市的同事去了解。
吳永成點點頭:“反正能用了,到時候肯定會給咱們配電腦。然后第二件事,跟這個有點類似。”
“啥?”
“省廳打算,在全省十二座城市的公安系統里設置一個虛擬機制,初步想法叫做重大刑事案件跨區域聯合執法支援小組。”
“聯合執法支援小組?”周奕覺得這叫法有點意思。
“嗯,主要針對在重大刑事案件的偵破上遇到困難時,全省警力快速支援偵辦的機制。”
周奕瞬間秒懂,這其實就是針對這次龍志強案件衍生出來的,意思是以后再遇到類似這么大的事情,省內的警力就可以快速調動支援了,不需要再通過向省廳打報告。
因為規則已經擺在那里了,屬于是一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模式。
不過這種情況,應該很少見,下一次類似的危險程度,應該就是悍匪黃金寶了。
只聽吳永成又說道:“不過這種情況畢竟很少見,所以這個虛擬小組下面還有一條機制,叫做異地輪值辦案。”
周奕沒理解:“異地輪值?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就跟醫院里的醫生護士在各個科室輪崗一樣,這里待幾個月,過陣子那里待幾個月。全省十二座城市之間,短期內會相互調動一些優秀的刑偵人員去異地工作,旨在加強刑偵隊伍的綜合能力。”
周奕一下子就明白了,跟調任不同,更像是異地進修一樣,可能在這里待上三五個月就回去了。
周奕猜測,省廳這么做,應該也是具有一定的鯰魚效應目的,讓其他地方的優秀刑偵人才來刺激活躍當地的刑偵系統,提高整體水平。
領導自然是從宏觀層面考量,但對周奕而言,這就意味著他有機會提前接觸到其他城市的刑偵工作,那他腦子里的案件資料,就有更多用武之地了。
“吳隊,這個輪值辦案,我有沒有機會啊?”周奕忙問。
吳永成哼笑道:“早知道你小子樂意干這事兒,我已經給你和陳嚴先把名額報上去了。不過這事也不會那么快,肯定要做各項研究討論的,估計沒幾個月下不來。”
“謝謝吳隊。”
“嘿,你小子這是知道有機會加入這個小組,對升職更有利啊,這么高興。”
周奕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哦,還能升職吶,那可太好了。”
這回輪到吳永成愣了:“嗯?那你之前高興個什么勁?”
“沒有,我這不矜持一點嘛。”
“不過升職還得到時候看你們表現,徐廳說了,論功行賞,絕不虧待任何一位有功勞的同志。”
吳永成說完之后,繼續低頭看案卷。
可一抬頭,卻發現周奕照樣坐在旁邊看著自己。
疑惑地問:“怎么,還有事兒?”
“吳隊,你最近好像煙抽得少了很多啊。”
吳永成不動聲色地說:“啊,你們不是抱怨老吸二手煙么,這不是為你們著想嗎。”
“哦,那吳隊還真是體恤下屬啊。”周奕拉長尾音說道。
“不是,你到底想說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周奕略一沉吟,表情嚴肅地問:“吳隊,你最近身體上,有沒有什么不舒服,或者覺得不對勁?”
話音剛落,吳永成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他立刻又正色道:“怎么,神醫同志這是又有什么高見了?”
周奕確定,吳永成這反應,有點問題。
“吳隊,我哪兒是什么神醫啊,我充其量就是個神棍,蒙對了就是神醫。不過要我說啊,有事兒還是去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最重要,尤其是像你這樣上了年紀的人,很容易胡思亂想的。”
“嘿,你小子膽兒肥了啊,陰陽怪氣說誰呢。”
周奕立刻站起身往外走,笑呵呵地說:“我上廁所去了。”
吳永成坐在那兒低著頭,卻再也看不進去卷宗了。
思索了片刻,他突然站起來,拿起了桌上的車鑰匙。
喬家麗剛進市局,迎面就看見了吳永成,打招呼道:“吳隊回來啦?怎么是有任務嗎?”
吳永成擺擺手道:“沒事,你們忙你們的。”
然后喬家麗又看見周奕甩著手往辦公室走。
“周奕,吳隊這是去哪兒啊?”
周奕探頭往辦公室里看了一眼,桌上桑塔納的車鑰匙沒了,笑道:“醫院。”
“醫院?”
周奕笑而不語。
距離宏城幾百公里外,鄰省有一座城市,叫做安遠。
安遠市的市局刑偵支隊一間辦公室里,幾個人正圍坐在一起愁容滿面。
兩天前,安遠市遠郊的一塊農田里,有個地里干活的農民因為聞到一股腐臭異味,于是跟著味道尋找,最后在搬開了一塊蓋在機井上的石板后,在機井里發現了一具尸體。
老農民嚇得魂飛魄散,報警之后,安遠刑偵支隊立刻趕到現場。
負責本案的是安遠市刑警支隊二隊的隊長潘宏杰,他帶人奔赴現場后就犯了難。
因為這個機井口非常狹窄,直徑只有三十五厘米,而且深度估計有四五米。
從口洞觀察,里面那具尸體是頭下腳上的姿態,已經高度腐爛了,因為只是靠近洞口就聞到了濃烈的惡臭味。
很多老刑警都受不了想吐,那個發現尸體的老農民更是嚇到語無倫次。
從機井口的大小來看,幾乎可以排除是失足跌落這種意外情況了。
因為這個大小的井口,瘦弱的人或許有可能頭上腳下踩空掉進去,但絕對不可能是腦袋先下去摔進去的。
而且老農民確認,他發現尸體之前,機井上面蓋著一塊石板。
潘宏杰找到地方干部了解這個機井的情況,得知這是一個廢棄機井,好幾年沒有使用了。那塊石板也是地方上之前蓋上去的,防止有人意外墜落。
機井的深度有五米多,根本無法徒手把尸體撈上來。
最后無奈,只能求助消防隊。
消防隊來了之后,研究了半天,最終想出來的辦法,是派一個身材瘦弱點的消防員,綁上繩子,頭朝下吊下去。
然后抓住尸體的腳,上面再連人帶尸體一起拉上來。
最后,用這個辦法才成功把尸體拉了上來。
而更駭人的是,尸體居然是全身赤裸的。
不僅高度腐爛,臉部更是直接遭到了嚴重破壞。
兇手不僅拋尸,還在拋尸之前就破壞了尸體。
顯然這是一起惡性兇殺案,法醫立刻對尸體進行尸檢。
初步的尸檢結果表明,死者為男性,身高一米七一,體重約為五十五公斤左右,年齡在四十到四十五歲之間。
死者全身赤裸,表面上沒有什么明顯的特征。
根據尸體腐爛程度初步判斷,死亡時間至少大于二十天。
身上有多處細小傷痕,其中致命傷是后腦勺的鈍器擊打損傷。
至于面部的傷痕,也是鈍器擊打導致,但法醫判斷是死者死后造成的。
也就是說,兇手是在殺死被害人之后,為了防止尸體被人發現后認出來,因此在拋尸前故意破壞了死者的臉。
再結合拋尸的地點,是一處偏僻的農田,潘宏杰認定,兇手具備豐富的反偵察能力,并且應該是熟人作案,破壞死者面部就是為了避免兇手被發現,進而找到自己。
于是按照這個思路,潘宏杰帶人整理全市的失蹤人口。
因為一宗命案偵查的第一步,就是要確認死者的身份。
只有知道了死者是誰,才能展開調查。
兩天里面,他們整理了全市的失蹤人口報案記錄,把其中性別、身高符合的都找了出來。
然后再進行篩選,一一排查。
可忙碌了整整兩天,失蹤人口卻只能一個一個被排除掉。
最后,一無所獲,回到原地踏步。
潘宏杰和隊員們全都胡子拉碴,渾身一股怪味。
“有什么想法?都說說。”潘宏杰搓了搓臉說。
一個人說:“潘隊,實在不行,把失蹤人口的排查范圍擴大到全省?”
潘宏杰點了點頭,因為也只能這么著了。
突然有人說道:“潘隊,我好像想起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