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不是沒有把寶寶送人?”唐雪突然開口問道。
“嗯?”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周奕愣了下。
“寶寶他……”唐雪咬了咬嘴唇,哆嗦著問道,“還活著嗎?”
這兩個問題,讓周奕有些措手不及,因為從這兩個問題來看,唐雪完全就坐實了“什么都不知道、被母親蒙騙”的情況。
周奕在思考,難不成這也是姚芬芳教的?為了讓唐雪看起來更無辜?
可是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不開口不就是最穩妥的方式么。
周奕定了定心神笑著反問:“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啊?”
這個反問,顯然出乎唐雪的預料之外,她明顯慌了手腳。
顯然,教她問那兩個問題的人,也沒有想到周奕會用反問來把球拋回去。
“是不是你發現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見她不再說話,周奕主動開口問道。
但唐雪又變回了那種問什么都不開口的狀態。
最終周奕只能無奈作罷,留下面包和紙杯,推門離開。
關門的瞬間,他聽到了里面唐雪小聲的抽泣聲。
周奕回到辦公室,把情況告訴了喬家麗和石濤。
然后他獨自一人等到顧長海與技術科的人都回來,現場勘查找到了一把菜刀和一把榔頭,藏在了主臥的衣柜最里面,用一條床單包裹著,從上面發現了血跡殘留,需要進一步化驗分析。
同時在衛生間的多處縫隙里提取到了血跡殘留,在拆掉蹲坑之后,在排污管道的一處彎道口,發現了一塊卡住的五毫米左右的碎骨,已經送法醫檢測了。
周奕從市局出來,騎著自行車行走到萬籟俱寂的城市里。
周圍好安靜,仿佛自己重生回來那天那么安靜。
但他不知道,在這樣的寧靜之下,究竟還藏著多少人性的惡與罪。
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只有影子,被灑下的月光拉長,像一個孤獨的行者。
周奕回到家,開門進屋。
剛伸手把燈打開,沙發上就有一個人坐了起來。
周奕不由得嚇了一跳,但定睛一看是陸小霜,才松了口氣,反手關上了門。
“小霜?你怎么沒回去啊?”
睡眼惺忪的陸小霜揉了揉眼睛,喊了聲周大哥,然后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嚇得一下子就清醒了。“啊,完了,我怎么睡著了啊。”
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被周奕一把拉住:“你去哪兒啊?”
“回學校啊。”
“睡迷糊了吧,這個點了宿舍早關門了。今晚在這兒湊合下吧,你睡房間,我睡沙發。”
陸小霜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睡沙發就成,你都累一天了,你得好好休息。”
“沒事,我睡哪兒都一樣,我媽說我睡起來跟豬一樣,給個枕頭就能睡。”
陸小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看你屋里有點亂,就收拾了下,然后想著稍微坐一下就回去。結果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
“哦對了,周大哥,蛋糕。”陸小霜打開桌上一個鋁制的飯盒,上面還印著二鋼的廠名。
里面裝了滿滿一盒的鮮奶油蛋糕,只是賣相不太好,似乎是為了多裝點,用勺子壓過。
“這么多,我一個人哪兒吃得完。”周奕說著轉身進廚房,拿出兩個勺子,把一個遞給了陸小霜,“一起吃點吧,現在天氣暖了,放到明天容易壞。”
“不用,我已經吃過了。”
“主要這么多我都吃完就太撐了,一會兒就睡不著了,所以幫我分擔點背。”周奕是真的不餓,晚上食堂阿姨給的太多了,現在一點都不覺得餓。
陸小霜接過勺子說:“那……我就吃兩口,多吃了會胖。”
兩人就著飯盒開始吃蛋糕,陸小霜突然叫了一聲:“哎呀,糟了。”
“怎么了?”周奕忙問。
“我忘記帶生日蠟燭了,應該點了以后讓你許個愿,再吹滅。”陸小霜說著咬了咬嘴唇。
“我當什么事呢,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許什么愿啊。”
“那不行,家里有蠟燭嗎?”
周奕見拗不過她,只能無奈地笑著找起了蠟燭。
可是當他只找到一支用了一半的白蠟燭后,嘴角抽搐了下:“這好像不太吉利啊。”
于是又塞了回去,然后沖陸小霜攤攤手。
“等一下,我有辦法。”陸小霜說著,跑進了廚房,然后拿來了一盒火柴,挑了一根品相最好的輕輕插在了蛋糕上。
然后她又拿出一根火柴,對周奕說:“等下我點燃之后,你就趕緊許愿。你大概有……五秒鐘的時間。不對,你還得把火柴吹滅,不能讓它自己滅了。”
周奕哭笑不得,誰家生日許愿用火柴啊。
但看陸小霜一臉認真地盯著火柴,都開始倒計時了。
“三、二、一,開始。”
刺啦一下,蛋糕上的火柴被她手里的火柴給引燃,一道微弱的火苗竄起,周奕趕緊閉上眼睛許愿。
在火柴燃盡的最后一秒之前,睜開眼睛吹滅了火苗。
陸小霜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大功告成。”
然后把沾了火柴的蛋糕給小心翼翼地挖掉,“周大哥,你許了什么愿啊?”
周奕故作神秘道:“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哦,那你快吃吧。”
周奕心說,我許啥愿啊,閉上眼睛就開始讀秒,腦子里想的就是三二一,然后睜眼吹火柴。
兩人吃著蛋糕,陸小霜說:“周大哥,我感覺叔叔跟阿姨今天好像有心事,一直悶悶不樂的,好像在強顏歡笑。”
周奕馬上想了起來,今天二鋼宣布了第一批下崗人員名單。
上一世的這一天,自己正常從派出所下班回家,就從父母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頓時全家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母親唉聲嘆氣,父親愁眉苦臉。
周奕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只能安慰他們好歹自己已經工作了,勒緊褲腰帶的話,自己的工資還是可以養活一家三口的。
但問題的根本并不在于下一頓飯在哪兒,而是這么一大群人該怎么辦。
而且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后面還有,一批又一批,直到黃小毛的事情引爆工人的情緒。
但這一世,自己已經阻止了黃小毛他父親的跳河自殺,所以理論上來說,黃小毛不會成為點燃工人情緒的導火索。
但沒有黃小毛,還會有劉小毛、張小毛,
根源問題沒解決,任何人都會成為炸彈的導火索。
上回救下黃小毛他爹的時候周奕就已經想好了,與其讓別人變成導火索,不如把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里,讓自己父親周建國充當這個導火索的角色。
看來明天上班之前,得先回老房子,跟父母談談后面的事情該怎么辦。
想到這,周奕說道:“沒事,估計是廠里有點事,回頭會解決的。”
周奕發現,說就吃兩口的陸小霜不知不覺間已經吃了一小半了。
兩人分別從飯盒的兩頭挖起,此時周奕那邊還不到一半,陸小霜那邊已經吃了一大半了。
見周奕突然不吃了,陸小霜疑惑地抬起頭來問道:“周大哥,你怎么不吃了?”
周奕假裝皺了下眉說:“晚飯在局里吃多了,你不知道食堂阿姨給我打的鴨腿有多大。”說著周奕比劃起來,然后讓陸小霜把剩下的蛋糕吃了,別浪費。
“本來是給你帶的,結果反倒變成我吃了,感覺有點不太好啊。”陸小霜不好意思地抿嘴笑著說。
“哪兒有,還好你睡過頭了,要不然你知道一個人吃蛋糕有多慘嘛。”
陸小霜連連搖頭,有些自卑地說:“我……沒吃過生日蛋糕,小時候生日,我媽會給我做青椒炒肉吃。去年生日的時候,奶奶給我做了碗面,還加了兩個荷包蛋。”
周奕心頭一顫,陸小霜低著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低垂在額前的青絲在燈光之下微微泛光。
他差點都忘了,她一直以來都是個在艱辛生活中努力生活的姑娘。只不過最近,變得開朗了許多,讓他差點就忘了,她一直走過的路有多苦。
“小霜。”周奕輕輕喚道。
陸小霜抬起頭,看著他。
“我感覺你最近不太一樣了。”周奕望著她明亮的雙眸說,“你的眼睛里,好像有光了。”
陸小霜癡癡地望著他,聽到這句話,展顏歡笑道:“因為我正在看著光啊。”
周奕起得很早,昨晚吃完蛋糕后就休息了。
在周奕的堅持下,陸小霜還是去屋里睡了床,周奕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宿。
只是沙發太軟,小睡片刻沒問題,但睡久了就會很累,索性就早早地起了床。
陸小霜醒的時候,周奕都已經把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放在了桌上。
“周大哥,你怎么起這么早啊?”
“我去趟我爸媽那兒,給你買了早飯,你記得吃。然后毛巾和牙刷都是新的,你用完了放那兒就行,我先走了。”周奕換上鞋,直接出門了。
陸小霜看看時間還早,把沙發上團成一團的被子迭好,然后才哼著輕快的音樂去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