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趕到東海小區的時候,除了石濤與何彬外,苗程帶著人也在。
一見周奕這個老朋友,苗程很高興,只是對于市局刑偵支隊又突然盯上了東海小區感到疑惑與不安。
“周奕,是章慧的案子還有什么信息需要完善補充嗎?”苗程問。
“石隊沒跟苗警官說啊?”周奕問道。
石濤樂了:“等著你來說呢,我怕我說了嚇死老苗。”
前不久,全城搜捕龍志強一伙兒的時候,苗程發現了那輛面包車,所以和石濤打過照面了。
“到底什么情況啊?”苗程眼巴巴地看著周奕。
“上次從小區化糞池里打撈出來的尸塊,里面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的人體組織。我們懷疑,東海小區的碎尸案,不止一起。而且另一起,應該比章慧案更早。”
苗程聽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沒搞錯吧?”
周奕搖搖頭,說了關于省廳新建DNA檢測實驗室的事。
他不確定上一世省廳的DNA實驗室建成后投入使用的第一起案件是什么,但顯然,現在是東海小區這起雙重碎尸案了。
苗程對此已經震驚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最后只能說:“反正有周警官你在,這案子肯定能破,肯定能破。”
在周奕來之前,石濤他們已經針對昨天的幾個可疑對象做了不少情況核實了。
主要是從苗程和居委會那里。
首先是那對中年夫妻,雖然兩人已經上班去了,但何彬找到了小區附近唯一的一家廢品回收站,證實了這對夫妻確實長期向他兜售鐵塊廢料。
最開始是拿到他的回收站來賣的,后面一來二去熟了,每次都是喊他上門去取,頻率大概兩三個月一次,至少有個兩三年了。
何彬問他,就沒想過你收的這些鐵塊是偷來的嗎?
可回收站老板理直氣壯地說:咋地,上面寫了?又不是金子,我哪兒知道人家哪兒來的。
這種事,其實賣的人和收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石濤得知后,其實已經沒有多驚訝了,畢竟都被周奕說對了。
他的意思是這種事情就讓派出所看著辦吧,就不浪費他們的精力了。
然后是那個寡婦,苗程對這人有印象,因為某天深夜值班時他接到報警,出警過。
報警的不是小寡婦,而是寡婦對門的鄰居。
因為大半夜小寡婦家門口有兩個男人打起來了,還見了血。
鄰居怕鬧出人命,就趕緊報警了。
苗程和同事到了后,發現現場有三人,衣著性感的小寡婦,戴著大金鏈子光膀子的男人,和腦袋流血的平頭男。
苗程當即把三人帶了回去,一問,直接三觀稀碎。
兩人都自稱是小寡婦的男朋友,但苗程發現,兩人還都有家室。
大金鏈男是個個體戶小老板,四十出頭,平時出手闊綽,相當于是花錢包養的小寡婦,隔三差五來找她過夜。
而平頭的小伙子,是小寡婦的牌友,一來二去就勾搭到了一起。比小老板年輕、長得好、體力也好,而且剛結婚沒多久。
兩個男的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小寡婦一直把時間管控得非常好,一個提供錢,一個提供情緒價值和其他,相安無事。
但是三個人的游戲,最怕的就是突然之間的驚喜。
當天,平頭小伙的老婆臨時回娘家了,寂寞難耐的小伙就想著去找小寡婦,來個驚喜。
結果一敲門,門一開,驚喜變驚嚇。
大哥和小伙三句話不和,就干了起來。
苗程算是大開眼界,不過也只能當打架斗毆來調解,沒法當成賣淫嫖娼,畢竟包養和通奸,哪一項都不違法,只是違背道德。
但對這三人而言,道德怕是算個球了。
至于那個頂鍋蓋的老頭,居委會的陳主任表示,老頭確實有些神神叨叨的,迷信氣功,而且經常跟老太婆慪氣,一慪氣就跟人說自己老太婆死了。
最后居委會找到了老兩口女兒留下的電話,詢問后確認,確實是父母吵架后,老太太去了自己家。
至于那對母女,陳主任說只知道這戶離異已經很久了,女的在塑料廠上班,平時比較彪悍,控制欲比較強,罵女兒是家常便飯。
女兒今年應該高二,差不多十七歲的樣子,就在附近不遠的向陽中學讀書。
陳主任說這一戶,除了平時罵孩子罵得比較狠之外,沒聽說有什么別的事。
逐一排除之后,最可疑的就只剩下三十號樓的201了。
陳主任表示,這戶他沒什么印象。
苗程通過所里的資料查到了這套房子的房東,并聯系到了對方。
但房東表示,自己在外省市工作,家人也都一起過來了。宏城這邊只有逢年過節才回來,他對租客的情況完全不了解,平時房租都是通過銀行匯款支付的。
不過他提供了對方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和之前登記的信息一致。
這個租戶叫袁帥,今年二十八歲,是隔壁康城人。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信息了。
周奕來之前,石濤何彬和苗程正在商量這事接下來該怎么辦。
“房東同意我們強制破門嗎?”周奕問。
石濤說:“倒也沒說不同意,但房東的意思是,如果沒查出什么來,導致租客不租了,我們得賠他錢。”
周奕一聽就明白了,原來是這么回事。
按理來說,正常情況下如果警察在查案過程中造成了公民的財產損失,可以找公安機關來進行索賠,但這種索賠是直接性質的賠償,比如破門時把門弄壞了,或者在追捕逃犯過程中損壞了路邊的車輛等等。
但因為被查導致租客不租了,這種間接損失,獲賠的可能性很小。
這個房東也是夠精明,知道東海小區出了碎尸案,以后房子鐵定不好租了。如果租客自己退租,他沒話可說,但現在這是要賴上警方的意思啊。
周奕知道,有個道理叫“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只要他足夠會吵會鬧,這種事情最后大概率是上面為了平息影響而妥協,然后下面的警察就得學習一堆規范資料。
周奕說:“石隊,這么著,咱不破門,咱找個開鎖師傅來不就得了。反正房東已經同意我們進入房子啊,他的要求只是賠償他的損失,那我們就看一眼,這也造不出多少損失,對吧。至于租客,如果他真的沒犯法,那就讓他再去投訴好了。不然這么干耗著也不是辦法。”
周奕之所以這么說,主要也是篤定了這屋子里肯定有問題,誰家好人租個房子整得暗無天日的。
石濤用胳膊肘撞了撞周奕說:“你小子,有前途,比老吳靈活多了。這辦案嘛,有時候就得放開一點,啥都按規矩來,不好弄。”
兩人說定了,也就不再耽擱,讓苗程找了個開鎖匠,因為大部分正規的開鎖師傅,在派出所都有登記。
很快師傅就來了,只是在幾名警察的圍觀下,師傅肉眼可見的有些緊張。
“你別緊張,咱這合法的,經過房東允許的,手穩一點。”石濤鼓勵道。
師傅尷尬地笑了笑,然后啪嗒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頓時,眾人聞到了一股渾濁的氣味。
但不是想象中那種腐爛的臭味,而是長時間空氣不流通的陳腐氣味,再混雜著一些難以形容的味道。
周奕瞬間就想到了墳墓,不知道盜墓賊開墓門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味道。
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石濤伸手摸到了電燈開關。
燈光亮起后,屋里的情形,讓眾人立刻就明白了這里是干嘛的。
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居然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型賭場。
不僅有賭場同款的百樂門撲克桌,還有好幾臺老虎機。
幾個人在屋里轉了轉,發現除了客廳里用于賭博的各種道具之外,其中一間臥室里居然還有一墻的足球賽事信息表,以及一張巨大的賠率表,和一臺電視機。
整間屋子內部,也經過了特殊改造,不光只是把所有窗戶封上這么簡單,墻壁四周全部包了一層消音棉。
“這些玩意兒,不簡單吶,居然還有專業的賭球。”石濤拍著一臺老虎機說。
“石隊,這些設備可不是一般人能搞來的。”周奕說。
賭博這種事,看似好像很常見,但其實和大眾的認知區別還是挺大的。
一般棋牌室里打打牌,跟親戚朋友打打牌有點輸贏壓根就不算聚眾賭博。
只有以盈利為目的,多人進行的大金額賭博,且盈利者進行高額抽成,才算是違法的聚眾賭博行為。
“是啊,這個袁帥倒是值得好好查一下。”石濤說。
能把賭場開在小區里還沒被人發現,這人不簡單。
而且看樣子就知道,這人走得很匆忙,什么設備都沒帶走,大概率是因為被章慧案引來的警察給嚇跑了。
這警惕性也是夠高了,不過這樣也就不存在什么退不退租的問題了,按規定這房東還得回來做筆錄。
但同時也意味著,昨天辛苦一天查出來的可疑線索,都斷了。
后面他們只能去對那些被找到的搬遷住戶去做調查,四處奔波。
但始終沒什么有價值的發現。
眼看這一天又快過去了,下午三點半左右,周奕接到了許念打來的電話。
“周奕,你快回來,秦老做完尸檢了,有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