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嚴猛打方向盤,一個急轉彎,朝那輛擦肩而過的卡車追了過去。
上了省道后,周奕就把磁吸警示燈給收了起來。
畢竟不是拍電影,上演高速飆車的后果是非常慘烈的。
而且省道出城的口子已經被武警封死了。
陳嚴眨眼間就追上了卡車,一個擺尾就把對方給直接逼停。
不等對方有反應,兩人下車的同時掏槍,瞄準駕駛室里的人厲聲大喊道:“雙手離開方向盤抱頭!不準有任何動作!”
周奕隔著擋風玻璃,用槍指著駕駛員,陳嚴再度確認車牌后,繞到旁邊拉開了車門。
“就一個人!”陳嚴大喊道。
“下來!”
余長順高舉雙手,戰戰兢兢的下了車。“別開槍,別開槍。”
“你是余長順?”陳嚴用槍指著他,周奕把他拷上問道。
“我是,我是余長順。”
“龍志強呢?”
余長順一臉茫然地反問道:“誰……誰是龍志強?”
“就是郝強!他人在哪兒?”周奕厲聲質問。
陳嚴此時已經繞到了卡車后面,但車斗里除了一箱箱五金件之外,沒有人。
“什……什么郝強?我不……我不認識啊。”余長順支支吾吾地說,但他顯然不擅長撒謊。
“余長順!”周奕大怒,“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犯了包庇罪?你還要一錯再錯到什么時候?”
“我……”
“你知不知道郝強殺了多少孩子?”
“什么……”余長順不傻,他坐過牢,也收留了很多坐牢出來的人,他很清楚什么樣的罪是連自首都逃不過死刑的。
但他不敢想,并且還留了一絲幻想。
“強子他……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快說,他到底在哪兒下的車?我告訴你,他今天要是跑了,今后再有人被他殺害,那些人就是因你而死的!你自己也是當爹的人,你以后怎么面對你的孩子!”
周奕的話,徹底擊潰了原本就有著巨大負罪感的余長順的心理:“就……就前面有個摩托車修理鋪,大概兩三公里,前面那個路口拐過去就是了。”
兩人立刻把余長順押上了車,周奕坐在后排控制著余長順,然后讓他指路,沿著他說的方向往前開。
周奕問余長順,龍志強穿了什么樣的衣服,帶著什么東西。
因為他們都沒見過龍志強,只能通過衣物進行識別。
雖然周奕上一世見過余自新,但他不敢確定余自新百分之百就是龍志強,而且這么多年是否會有容貌上的變化。
余長順交代了龍志強現在的穿衣打扮,說衣服都是自己給的,因為他來找自己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濕的。
其他事情周奕并沒有著急問,目前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綁架案及之前的那些案件和余長順有關,他唯一的罪行就是藏匿、包庇、并協助龍志強逃跑,后面可以慢慢審。
很快,車就停在了余長順說的那家修車鋪門口。
兩人趕緊下車,但并沒有看到疑似龍志強的人,只有一個捂著流血的鼻子的男人,驚恐地看著他們。
周奕立刻出示證件詢問,男人這才害怕地說,剛才突然來了個男人,揍了他一拳后就用槍指著他,逼他交出了門口一輛鈴木摩托車的鑰匙。
“是不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穿了件灰色的粗布工作服?背著個挎包?”
男人連連點頭。
“他往哪兒去了?”
男人指著北面得路說:“他朝那個方向去的。”
“走多久了?”
“就五六分鐘吧……警察同志,那車是人家送來修的啊,在我這兒被搶了我得賠錢啊,我這一天到晚也掙不了幾個……”
周奕和陳嚴現在哪兒有空聽他抱怨,直接開車就走。
理論上摩托車的車速五六分鐘的話,應該走不了多遠,但是一連追了快十公里了都沒看到人。
兩人的心瞬間揪了起來,雖然這一路開過去沒有什么大的岔路,畢竟鄉下的路不像城里那么規范。
但鄉下多小道,而且都是土路,更加錯綜復雜。
很多路摩托車走得了,但汽車壓根就走不了。
周奕突然喊道:“嚴哥,調頭,快調頭。”
“怎么了?”
“往北只會離三坡村越來越遠,雖然有很多小路,但鄉下的很多小路不是本地人是很難熟悉的,他不可能冒這種風險,他一定是在故意誤導我們!”
周奕姥姥家就住鄉下,小時候暑假他經常去姥姥家住上十天半月。所以他知道鄉下很多小路根本是因為有人家才開的路,有些路就是斷頭路,通到家門口,有些路會通到別的路,但這些小土路壓根不可能畫到地圖上,只有天天走的當地人才熟悉。
龍志強在逃亡,雖然他騎了摩托車,比汽車靈活很多,但是他不可能浪費時間冒風險一條條小路去試。
何況本身往北這個方向只會離三坡村越來越遠。
所以周奕意識到了這一點,認為他很可能在故技重施,把摩托車變成讓他們追趕的目標,自己則暗度陳倉。
陳嚴立刻調頭,周奕讓他留意下路兩邊的河道。但公路兩邊基本都是不太深的小河溝,并沒有看到河里有摩托車的影子。
眼看又要開回到修車鋪了,大概還有七八百米的地方,周奕突然看到一棟平房后面的草垛后面倒著一輛摩托車。
他馬上讓陳嚴停車,自己跑過去查看,因為這輛車停的位置相當突兀,正常情況下農村誰不把車停在屋前。
上前一看,果然是一輛鈴木摩托車,而且發動機還有一點余溫。
最關鍵的是,這輛車停的位置,如果沿著公路往北走,剛好被平房和草垛給擋住了視線。
只有往南走的時候,才能看到。
周奕轉到房子正面,找到房主,是個老頭。
一問,老頭說這不是自家的摩托車,他哪里買得起摩托車啊。
然后老頭突然看了看四周,著急地大喊道:“我自行車呢?剛才還在這里啊,我車呢?”
周奕瞬間就明白了,再一問,不光丟了車,本來掛墻上干活用的衣服和草帽不見了。
這個龍志強,故意大張旗鼓地搶走了修車鋪的摩托車,不僅動了老板,還掏了槍。
目的就是讓老板記住自己,然后在警察調查的時候誤導他們,一直往北追,死盯著摩托車。
但其實開出去不到一公里,他就把車藏了起來。
玩的還是燈下黑這一招。
然后偷梁換柱,穿著干農活的衣服,戴著草帽,騎著老破自行車繼續往三坡村去。
警方要么一直往北找,就算意識到不對勁,也會盯著沿路那些羊腸小道去追查。
壓根不會想到他會大搖大擺地折返回來。
都已經到這個境地了,這個龍志強居然還能如此冷靜的耍著陰謀詭計,這心理素質太可怕了,要換了一般逃犯早就慌不擇路了。
周奕回到車上說了情況后,陳嚴一腳油門繼續追擊。
好在鄉下的主干道少,路況并不復雜。
而且自行車的速度非常有限。
他們拐回原本的大路,周奕讓陳嚴把車速控制在五十邁左右,然后緊盯著路的兩邊。
開了一段路之后,突然,前面的路邊出現了一個騎著一輛自行車的人,穿著破舊的外套,戴著一定爛了邊的草帽。
察覺到身后有車,騎車那人回頭看了一眼。
盡管還相距有十幾米的距離,但僅僅就是這一眼,周奕心頭瞬間一凜。
龍志強!
陳嚴開的是三大隊那輛桑塔納,再常見不過的車輛了。
但龍志強似乎就像觸電一樣,只是一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他沒有逃,而是立刻跳下了自行車,朝前面狂奔而去。
“糟了!”
陳嚴和周奕同時大叫,因為龍志強撲過去的地方,是一個公交站點!
簡陋的站牌底下,有一個大娘,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正在等車。
陳嚴和周奕連車都沒停穩,就拔槍從車里沖了出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就在陳嚴和周奕瞄準龍志強的時候,龍志強沖過去撞倒了大娘,一把挾持了孩子。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他!”龍志強嘶吼道。
他手里的槍口頂在了孩子的腦袋上,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倒地的大娘哭天搶地的爬起來。
周奕趕緊讓大娘呆著別動,否則盲目沖上去很可能龍志強會開槍打死她。
陳嚴和周奕往回退了幾步后利用車門做掩護,但槍口還是死死地對著龍志強。
草帽下的那張臉!果然就是幾十年后的余自新!上一世他真的逍遙法外,改頭換面了!
“龍志強,放開那孩子!有什么要求我們可以好好聊聊!”周奕喊道。
“放了人質我還有什么籌碼跟你聊!”龍志強的眼神兇狠,那眼神周奕一看就知道,是窮途末路的罪犯才有的眼神。
這種時候,他隨時都有可能開槍殺害人質。
“好,那你別傷害人質,我們聊聊,只要你確保人質安全,一切都好談!”這種情況下,最優先的是避免刺激到龍志強,傷害人質。
“你們兩個,放下槍,然后一直往后退,退到我看不到為止。不準帶走車鑰匙,不準有任何動作,否則我就開槍殺了人質!”龍志強冷靜地提出要求。
但是這樣的要求周奕和陳嚴絕對不可能會答應,因為只要放下槍,龍志強立刻就會開槍射殺兩人。
龍志強也知道警察不可能蠢到這種程度,只有雙方的槍口都指著人,才能保持平衡。
所以他的下一個要求,就是讓他們往后退,把車讓出來,自己再開車逃跑。
在提出一個對方可能無法答應的要求之前,先提一個更過分的要求,這樣自己的實際訴求就更容易被對方接受。
這是談判的技巧,更是洞察人性的手段。
“怎么樣……”就在龍志強打算開口讓他們往后退的時候。
周奕卻突然開口了。
“付寶國!你最想殺的人是付寶國吧?”
龍志強微微愣了下,仿佛是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把他的地址告訴你!”周奕乘勝追擊。
龍志強瞬間勃然大怒:“你他媽的騙鬼呢,老子找了他這么多年都沒找到!”
龍志強雖然發怒了,但他手里的槍卻并沒有做任何動作,依然頂著被挾持的孩子的腦袋。
這個細節說明周奕已經打到了龍志強的七寸。
“你找不到是因為你是個罪犯,而我是警察,我要查一個人的信息只要動動手指就行。你這么謹慎,藏了這么多年,不還是被我找到了嗎?郝強。”
“是你?”龍志強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兩個年輕警察,他們根本就是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自己那么多年都沒被抓到,怎么可能會栽在這兩個小警察手里。“不可能!你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不可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