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石濤一愣,“什……什么問題?”
“你真信這個黃松靠吹噓自己背了十幾條人命,龍志強就相信了?并且還讓他入伙?”
“不……不信啊。”
吳永成問:“那你覺得龍志強為什么會接受他?這么個窮兇極惡、狡猾多端的家伙,怎么可能這么好糊弄。”
“額……”石濤知道黃松的話有貓膩,但當時沒深究,是覺得這個問題不是那么重要,還是得趕緊往下審。
“石隊,你可以再審審,就審李家口這個案子。我認為,張二黑中槍受傷是真的,龍志強把他滅口的理由也是真的。但是,動手的人,未必就是龍志強。”
石濤突然有些明白了,“你是說……張二黑有可能是黃松殺的?”
喬家麗說道:“我懂了,投名狀!”
吳永成點點頭:“從邏輯上來講,這個黃松第一次入伙作案,是不可能得到龍志強信任的,被滅口才是更合理的情況。而且當時他們能燒車燒尸,說明已經從當地警方的追捕里脫身了,也不存在再需要人手的可能性。”
“老吳,你的意思是……黃松殺張二黑,不是龍志強要求的?”
吳永成點點頭:“大概率是他自己為了活命,主動動手滅了張二黑的口,遞了這份投名狀。”
石濤罵道:“這王八蛋,真是沒一句真話,我還以為他已經老實了,沒想到居然在這種關鍵罪行上撒了謊。”
“你們要知道一點,這幫人以龍志強為核心,屢屢作案,在全國到處跑,凝聚他們的東西是什么。”
石濤想了想說道:“錢?”
吳永成搖搖頭。
喬家麗說:“龍志強夠狠?”
吳永成還是搖頭,忍不住說道:“要是周奕在,他肯定能想到。”
“好了,老吳,別賣關子了,趕緊的。”
“一個字,罪。”
“罪?”
“從黃松的交代里,龍志強并不是時時刻刻都看著他們,他們如果想逃跑,想自首,是有機會的。但龍志強能控制這幫人,關鍵就在,龍志強讓這幫人每個人都犯下了死罪。就算逃、就算自首,也還是難逃一死。所以權衡利弊,他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石濤說:“這個龍志強太狠了,怪不得他們綁的每個人質都活不了。”
“所以得趕緊抓到這個龍志強,否則他的存在對整個宏城的百姓都是威脅。”吳永成拍拍石濤的肩膀說,“石隊,你太靠譜了,從這個黃松口中挖出了‘四哥’這個線索。”
見吳永成夸自己,石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嗨,馬馬虎虎。還是老吳你更厲害,一眼就看穿了張二黑是這個黃松殺的。要不怎么說你是副支隊長呢。”
“石隊,四哥這條線索,還得麻煩你來查,你們反黑的和地面上打交道多,得盡快把這個四哥挖出來。現在全面封城之后龍志強自己肯定逃不出去,就怕有地頭蛇幫他,要快。”
“老吳,你可以啊?”石濤大驚。
“我哪有這個權力?都是徐廳安排的,后面還會從隔壁市調一部分警力來增援我們。”
“徐……徐廳他老人家都出馬了啊,媽呀媽呀,我干半輩子警察了,還沒遇到過這么大的案子呢。”
“謝局現在正在往回趕的路上,回來主持大局。”
石濤點點頭:“好好好,那我馬上去查這個四哥的線索。”
因為他知道,謝局回來了,第一件事肯定就是開案情分析會,而且會議成果還會第一時間向省廳匯報。
露臉的機會啊!
石濤正興奮地要走,吳永成問道:“石隊,綁匪用的槍問過沒,哪兒來的?”
碼頭將三人抓捕后,一共發現了三把手槍,孟大海和黃松各一把,還有一把是被擊斃的孟小海的。
喬家麗仔細搜了娜娜身上,沒有發現槍支。
他們藏匿的倉庫也搜過,發現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但是沒有發現槍支。
“哦,差點忘了這事兒,問過了。不過黃松說槍的來源他也不知道,平時都掌握在這個龍志強手里,只有在實施作案的時候才會發給他們。”
“槍呢?”
“回來的時候就交給技術科做鑒定了。不過我看過,槍上沒編號,不是警槍,估計是哪兒搞到的黑槍吧。”
吳永成點點頭,剛好顧長海拿著兩份筆錄副本回來了,就都交給了吳永成后跟著石濤去忙了。吳永成把一份交給喬家麗,自己翻看著另一份。
喬家麗問:“吳隊,那倪支隊呢?”
“那肯定一塊兒回來吧。不過說句實在話,他這次跑去省城,也算是有功勞了。他要不去找謝局,謝局就不可能驚動徐廳,就不可能這么快把宏城封鎖。光靠我們自己,要封鎖這么大一座城市,那可是捉襟見肘啊。”
喬家麗沒說話,但對吳永成卻是相當欽佩,就沖這話,說明吳隊公事公辦,沒有私心。
“彪子呢?”吳永成找了找,沒看見人。
“不知道啊,我剛才就看他那邊的審訊室里沒人。”
“行吧,你忙你的,我自己找他。”
吳永成問了兩個人,最后找到了蔣彪。
“吳隊回來了啊?”
“你跑哪兒去了?那個孟大海,審怎么樣了?”
“沒審成,問啥都是罵,整個就一瘋狗。”蔣彪無奈地說。
“是因為我們擊斃了他弟弟?”
“看樣子是。而且他特別恨周奕。”
這話吳永成不意外,因為孟大海不知道是陳嚴擊斃了孟小海,但他知道是周奕忽悠了他投降啊。
一般情況下,這種事其實對當事刑警而言是存在一定危險的。
他以前在老家干刑警的時候,帶他的師父就被一個十年前自己親手送進監獄后出獄的罪犯給捅傷的,從而轉崗提前退了休。
但眼下這起案件,他估摸著周奕應該是沒這個風險了。
除了那個胡瑩還說不準之外,另外幾個死刑是沒跑了。
“那現在人呢?”
蔣彪伸手一指道:“鎖后院旱廁了。”
“旱……”吳永成瞬間懵逼。
市局后院有一個獨立的旱廁,還是最早年間的時候留下的,那時候的市局都是平房,廁所是獨立在靠近后院墻根的。
吳永成也沒見過早年的市局,只是聽別人說,后來市局改建,才造了現在的樓房。
那個旱廁本來是要拆的,因為大樓里有正常的廁所。
但據說是當時的某個領導說了一句:那個旱廁不用拆,就留給那些犯罪嫌疑人用好了,這幫人哪兒配用這么好的廁所。
所以這個旱廁就保留了下來,反正本身就藏在犄角旮旯里面,平時壓根就看不見。
之前被暫時關押在市局的犯罪嫌疑人如果要方便,會被拉過去,但這幾年這種情況淡化了很多,因為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面有所提升,開始更注重人權。
“誰讓你把人鎖那兒的?”吳永成問。
“石隊啊,他說他們就經常這么干,對付那種頑冥不靈的,可管用了。鎖上兩個小時,再拉回來就老實多了。”
吳永成無語,一猜就知道是石濤出的主意。
因為石濤之前讓人在旱廁旁邊的墻上埋了幾根鐵管,用水泥封得死死的,然后對于那些囂張跋扈的混混,就鎖在那里。
關鍵他這管子埋得很雞賊,分了好幾個高度,按照犯人身高決定鎖哪根,基本上就是讓你得踮著腳才能站得穩。
而腳底下就是臭氣熏天的糞坑,一低頭就能看到令人作嘔的畫面,時時刻刻都得聞著那股子味道。
堪稱身體和心靈上的雙重打擊,拷上兩個小時,再拉回來審人就老實了。
以前謝局為此說過他兩次,但石濤嬉皮笑臉地說自己也沒違規操作,一沒打二沒罵的,而且這招有時候確實很管用。
何況九七年的時候,這么做確實既不涉嫌過激辦案,又沒屈打成招,法律上面算是一個空白。
一直到了2013年的時候,《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開始實施,才明確規定警察要保障嫌疑人的基本尊嚴和安全。
“彪子啊,你也不動動腦子想想,石濤這招對付的都是什么人,混混,嘴犟,治一治就老實了。咱們對付的都是什么人,窮兇極惡、殺人不眨眼的罪犯,都是犯了死罪的人,怎么可能輕易被你唬住。”
“那……我把人給帶回來?”
吳永成哭笑不得地點點頭,心說這石濤,也不教點好的。
“回來。”
“咋啦吳隊?”
“你先看看這個。”說著吳永成把剛才顧長海給的審訊黃松的筆錄副本遞給他,“看完了再去把人帶回來,不過不用帶回審訊室。”
蔣彪一愣,“不帶回審訊室,那帶哪兒啊?”
“你過來,我教你一招。”
醫院里,周奕隔著病房窗玻璃,看著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金磊。
吳永成告訴了他謝局和徐廳都已經知道了案子情況,并且開始部署武警和周邊警力支援,讓他安心在醫院里。
一是看著錢來來的情況,畢竟人質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何況錢紅星夫婦他們現在最信任他。
二是盯著金磊的情況,畢竟是他的老領導。
周奕的腳邊放著裝金磊衣服的袋子,他低著頭,目光盯著袋子里那個金燦燦的打火機出神。
等等,這個打火機,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