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匪在面包車門上搞的機關其實并不復雜,利用固定在門后面的魚線和彈簧,拉動一個改裝過的打火機,來點繞土炸彈的引線。
土炸彈本身的威力應該不大,但是那兩桶汽油的殺傷力卻非常大,爆炸瞬間被點燃的話,別說車和上面的尸體了,在車旁邊的人也會被瞬間卷進去。
經過確認,車上赤裸的男尸正是劉建設,只是被打得面目全非,而且死狀凄慘。
吳永成讓人立刻通知法醫和技術科來現場做勘查和尸檢,劉建設的尸體被發現他并不覺得意外,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為什么這輛面包車被丟棄在了這里。
難道是綁匪洞悉到了警方的行動?
不應該啊,這綁匪又不是算命先生能未卜先知,又不是二郎神能開天眼。
唯一的可能就是發生了什么突發事件,才導致綁匪這么做的。
“難道……”吳永成剛想到什么,周奕就走了過來。
“吳隊,錢來來可能有危險了!”
周奕的話,讓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你也覺得綁匪這么做,是因為人質身上突發了什么情況?”吳永成剛才想的,正是這一點。
“對,綁匪想處理劉建設的尸體,有很多辦法,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然后那輛車的發動機,在第一次去檢查的時候我就摸過,還有一點余溫,說明這輛車停在這里的時間并不長。”
周奕指著從車上拆下來的東西說:“土炸彈,汽油,這么大陣仗的布置不合常理,所以我認為,這些東西根本的目的不是銷毀尸體和車輛。”
“那是什么?”有人好奇。
“發出信號!”周奕說。
陳嚴問:“信號?什么意思?”
“代入綁匪的思路,如果警方在調查他們,那么必然是兩條線索,人和車。車的目標比人大,比人明顯,所以也更容易暴露。綁匪在車上用土炸彈和汽油做機關,如果警方發現車輛,并且發現車里有個生死不明的人,正常情況下肯定優先打開車門,而不會選擇砸車窗的。”
周奕一指身后的面包車說:“剛才我們也檢查過了,面包車一共四扇車門,主駕副駕和右側滑動門,全部上了鎖,只有左側車門沒鎖。這就是故意給我們留的門。”
眾人都十分后怕,尤其是陳嚴,綁匪留的這扇門就是誘導他們開的,一旦拉開,后果將不堪設想。
在場真的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周奕竟然能洞悉這種極端概率的可能性。
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跟他們說都不敢相信。
但他們不知道,周奕其實也是后怕得要死。
如果不是喬家麗審黑車販子審得夠細,黑車販子如果沒有交代煙花這件事,他絕對不可能在關鍵時刻想到這一點。
那就徹底完犢子了,以這土炸彈的份量和兩桶汽油的量,就算不死,他和陳嚴這輩子也徹底廢了。
這真的太可怕了,并不是綁匪夠狠,當刑警的什么樣的狠人沒見過。
但是又狠又這么有腦子的歹徒,實在是恐怖。
周奕忍不住在想,難道上一世這些人就一直在逍遙法外嗎?
“你的意思是,爆炸和燃燒,實際上是綁匪為自己設下的預警信號?”吳永成問。
周奕點點頭:“沒錯!如果我們警方真的能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找到這輛面包車,那綁匪就知道,警方為了找他們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爆炸的響聲和燃燒的火光及煙霧,就是他們最好的預警信號,一旦發現,他們就會立刻逃亡。”
眾人恍然大悟,蔣彪感嘆道:“這是把這車當成信號彈了啊。”
陳嚴說:“這么看來,綁匪應該離這附近不遠吧,畢竟太遠了也發現不了。”
周奕點頭:“沒錯。我記得有科學家做過測試,正常視力的肉眼大概最遠的可視距離是五公里,因為地球是圓的,超過這個范圍就不在一條直線上了。”
“我們目前不知道這個土炸彈的爆炸規模有多大,爆炸聲可以傳播的距離有多遠。但汽油點燃整輛車的話,火光在黑夜中應該會很明顯,在沒有遮擋的方向可觀測距離肯定可以超過五公里。”
聽周奕這么說,吳永成立刻讓喬家麗把桑塔納上面的地圖給拿過來。
眾人把地圖攤開在路面上,蹲在地圖周圍一圈人拿手電照著。
吳永成看看地圖,又看看面包車的位置,因為周奕說了在沒有遮擋的方向可觀測距離會非常遠,他就是在找這個角度。
首先要排除的就是南面,因為面包車停在了大樓北面,南面被樓體給遮擋了。
剩下東西和北面,其中西面就是他們之前來的方向,是靠近市區的方向。
“那就剩下東邊和北邊了。”吳永成指了指地圖上兩個方向說。
一直盯著地圖的周奕把手里的手電往東邊方向照去,手電的光圈隨著靠近漸漸縮小,最后光圈鎖定了一塊區域。
周奕一指那個位置說道:“吳隊,這里很可疑!”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光圈籠罩的地方,沒有地名,但有一個錨形圖案,表示這是一個港口碼頭。
因為這個地方剛好就在南沙河邊上。
“這地方我知道啊。”石濤突然說,“是個半廢棄的碼頭。”
“半廢棄?什么意思?”吳永成問。
“以前確實是個碼頭,當時開平不是縣改區么,造了很多廠房,建材有一部分是陸運的,還有一部分走的水運,就是從南沙河下來,通過這個碼頭裝卸。因為本身就不是正式對外的碼頭,所以當時也沒專門取個名字,據說是用完了就準備拆的。結果老吳你知道的,開平區就是個啞炮,那碼頭也就廢棄沒人管了。”
眾人點點頭,南沙河的運力土生土長的宏城人都知道,以前公路少的時候,水運是主要的運輸方式,那時候南沙河上經常看得到運輸船和捕魚船。后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河上的船就慢慢少了。
“我們就是上回查那個進口煙走私案的時候,把南沙河沿岸的港口都捋了一遍,才發現這個地方的。”石濤說,“是吧老顧。”
顧長海點點頭,接過話茬:“嗯,至于說為什么是半廢棄,是因為聽一些做水產生意的說,因為這個碼頭原本是運建筑材料的,地方夠大,所以有不少捕魚船會選擇在這里停靠卸貨,因為也不用交管理費,省錢。懂行的水產老板就會直接來拿貨,不過現在是淡季,只有旺季的時候才會有捕魚船,因為出船也是有成本的,淡季出船劃不來。”
“那你們上回去這個碼頭的時候,有發現什么異常嗎?”吳永成問。
石濤和顧長海對視一眼,石濤說:“應該沒吧,當時碼頭連個鬼影都沒,也沒看見什么船,我們看了一圈就走了。”
顧長海點點頭。
這么說來,這個犯罪團伙并沒有一直把碼頭作為一個藏匿的據點,他們應該一直在變化自己的落腳點,防止長時間在一個地方引起別人懷疑。
周奕說:“吳隊,這個距離大概有六公里的樣子,中間沒什么明顯的建筑物阻擋,這個碼頭前面還有兩條路,以及背后的南沙河,不管是走陸路還是水路,對綁匪來說都更容易撤退。”
“所有人,立刻行動。”吳永成一指光圈籠罩的碼頭,“包圍他們!”
現場總共有二十幾名刑警,吳永成并沒有盲目直接讓所有人都包抄過去,他本來想讓石濤帶幾人去南沙河兩公里外的下游段防守,因為那一段的河道相對比較窄,防止萬一綁匪從水路逃走。
石濤接受了命令,但自己沒去,而是讓顧長海帶幾個兄弟去防守,號稱要和老吳共進退。
其實吳永成心知肚明,石濤就是想再沾點功勞。
畢竟案子到這個關鍵節點了,如果綁匪真的藏匿在這碼頭,那在天亮之前是必然會分出個你死我活的。
這時候帶人去外圍防守,到時候報告里可就刷不了存在感了。
不過周奕倒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誰不想要表現表現,誰不想往上升一升,都不是道德高尚的圣人。起碼石濤這人看著不靠譜,但有事的時候也不含糊,不像倪建榮那樣賊心思一大堆。
石隊的小心思,差不多都寫臉上了。
吳永成再通過無線電,通知附近的警力去上游河段拉包圍網,防止綁匪逃跑的時候會選擇反向逆流而上。
剩下的十幾個人,直奔碼頭而去。
苗程和他的同事被安排留下,因為面包車和劉建設的尸體還在原地,需要等待市局技術科和法醫到來。
當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他們,避免讓他們參與到如此危險的行動中。
就在精銳大部隊奔赴碼頭的時候,離碼頭兩三公里外的一條小路上,路邊的草叢不斷晃動著,似乎里面有什么東西。
突然,一道黑影踉踉蹌蹌地從草叢里爬了出來,黑影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前方的公路走去,走過的地方留下點點血跡。
一個聲音哭著道:“我沒想殺你,我真的沒想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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