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街道派出所的所長辦公室里,金磊接起了桌上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金磊。”
一聽對面的聲音,金磊頓時展顏笑道:“哦,周奕啊,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去了市局高就,就把我們都給忘了呢。”
金磊這話只是玩笑話,之前張寧幫周奕找到孫坤這事,張寧回去就跟金磊說了。
電話里,周奕聲音焦急地說:“金所長,現在有個非常緊急的案子,我需要咱們所所有警力的協助。”
金磊一聽,立刻收斂起笑容道:“好,沒問題!你說。”
周奕頓了頓,沉聲道:“金所,這次協助,程序上可能不夠完善,得承擔一些風險。”
金磊愣了下,但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道:“周奕,我上回說過了,咱們所就是你的娘家人,只要你一句話,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周奕頓時感動不已,雖然他打這個電話的時候就知道金磊不會拒絕,畢竟杜清明蒙冤十年,他依然想著替他翻案,是個有情有義的真漢子。但聽到對方這么斬釘截鐵的話,還是非常感動。
周奕用最簡單的話描述了一下這起案子的性質,然后說等下具體的人員安排讓吳永成和他聯系。
金磊一聽吳永成的名字,立刻精神一振。
掛斷電話,周奕給吳永成又打了過去,告訴他自己搞定了南湖派出所的全部警力,雖然不多,但起碼能解燃眉之急,因為要排查的事情非常多。
吳永成喜出望外,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說道:“周奕,按照你對綁匪的分析,我也認為這樣的職業犯罪團伙,不可能是第一次作案,可以找找全省范圍內曾發生過的類似綁架案。這件事我來辦,我找找關系打聽下。”
周奕剛掛斷電話,就聽到會議室外面一陣嘈雜,趕緊跑出去一看。
保姆楊姐居然出現在了物業,周奕頓感不妙。
果然,錢紅星讓楊姐說說清楚。
楊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板……有……人打電話來說要找你,我聽這語氣不對……沒敢說你出去了,就說……你吃壞東西上廁所去了。那人說三分鐘后再打過來,要是再不接,就……就……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聽清楚之后,周奕和錢紅星的臉色都變了,知道這是綁匪打過來的,尤其是錢紅星,毫不猶豫的奪門而出,往自家方向飛奔。
周奕也立刻跟了過去。
物業經理猶豫了幾秒鐘,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已經跑得魂都快飛出來的楊姐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錢紅星家距離物業辦公室大概四百多米,楊姐掛上電話跑過來加上說清楚情況,大概花了將近兩分鐘。
錢紅星此刻已經沒腦子算還剩了,他只知道自己必須馬上跑回家接電話,跑慢了自己兒子就沒命了。
周奕追過去,驚訝的發現,四十多的錢紅星居然跑得比自己這個二十三歲的刑警還要快,大概率是他的腎上腺素爆發了。
雖然錢紅星有著商人的精明、自大和市儈,但不可否認,他是個好父親。
楊姐出來的時候,別墅的大門敞開著,錢紅星前腳跑進客廳,還沒來得及喘氣,后腳電話鈴聲就響起了。
錢紅星猛地撲過去就要抓起電話,卻被周奕一把攔住了。
錢紅星一愣,周奕快速說道:“等三秒鐘,趕緊平復下氣息。”
錢紅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快速喘了兩口氣,一停下來他才感覺到難受,自己心臟仿佛都快從嗓子眼鉆出來了。
電話響到第三聲的時候,周奕伸手按下了免提鍵。
錢紅星依然還在喘氣,整個人滿腦袋都是汗,但他在盡力壓制著氣息。
“喂……”錢紅星聲音顫抖地說。
電話里,一個嗓音有些沙啞的男人冷笑道:“錢總,腸胃好點沒?”
“我……我腸胃一向不太好,稍微吃壞點東西就……就容易拉肚子。”錢紅星趕緊說道,要圓剛才楊姐說的話。
“那得去醫院看吶,這么大個公司的老板不保重身體怎么行。”電話里男人笑道。
周奕看見電話旁邊有筆和便簽本,立刻拿起來寫了幾個字遞給錢紅星。
錢紅星一看,馬上對電話里說道:“我……我想跟我兒子說話。”
這話說完,對面就沒了反應,頓時屋里死一般的寂靜。
物業經理已經追上來了,但是聽到屋里電話響,沒敢進來,站在門口。
突然,電話里男人發出一聲冷笑,說了句讓錢紅星頭皮發麻的話。
他說:“警察就在你旁邊吧。”
錢紅星瞬間臉色慘白,滿眼驚恐地看向周奕。
周奕也是一驚,但馬上寫了四個字交給錢紅星,便簽紙上寫的是:他在詐你!
錢紅星趕緊大聲否認道:“沒有,我沒報警,我以我祖宗十八代的名義發誓。”
又是幾秒鐘的沉默,但對錢紅星而言,每一秒鐘都是可怕的煎熬。
就在他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對方的男人突然笑道:“開個玩笑嘛,別那么緊張。”
錢紅星腳一軟,險些沒有站穩,周奕也不禁松了口氣。
“那我可以跟我兒子說話了嗎?”
“沒問題,等著。”
十幾秒鐘后,電話里突然一個孩子的哭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一聽到孩子的哭聲,錢紅星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再也繃不住了,哭著大喊道:“來來,來來別怕,是爸爸。”
電話里,聽到聲音的錢來來撕心裂肺地喊道:“爸爸,爸爸!”
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直在樓上休息的姚玉玲飛奔下樓,突然腳一扭,整個人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但她根本顧不上疼痛和磕破流血的手臂,撲過來大哭著喊道:“來來,媽媽一定會救你的,來來你別怕。”
但電話那頭的錢來來卻沒能喊出媽媽,似乎是被人突然捂住了嘴巴,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男人開口道:“錢總,錢夫人,聽到了吧,令公子好得很呢。”
錢紅星咬牙切齒地說:“說吧,你們到底要多少錢?怎么給?”
“錢總敞亮!我們就是求財,沒打算害命,只要錢到位,令公子馬上完璧歸趙。”
聽到最后四個字,錢紅星立刻看向了周奕,似乎是周奕之前關于斷指的判斷對了。
但周奕卻不這么認為,與其說是對方在給錢紅星夫婦作保證,不如說是在戲耍人質父母,畢竟對面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在掌控著主動權。
“好好好,錢的事好說,你們要多少錢?”
“不多。”男人嘿嘿一笑道:“一百萬就夠了。”
“什么?”電話這邊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九七年的一百萬是什么概念,對普通人而言,那就是天文數字啊。
可錢紅星毫不猶豫地答應道:“好,我給!”
對方大笑道:“敞亮!錢總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畢竟上一世孫坤殺害錢來來后,錢紅星就曾經百萬懸賞。
“但我需要兩天時間,畢竟一百萬現金不是個小數目。”錢紅星說,因為周奕寫了四個字給他,拖延時間。
對方冷笑道:“兩天?錢總這是把我們這兒當托兒所了啊,這么放心把兒子交給我們啊。”
錢紅星的汗蹭的一下就下來了,緊張地問:“那你說……多久合適?”
“今天是周日,銀行不開門,錢總就算再有錢,家里也不會放一百萬現金吧?”
“是是是。”錢紅星連連點頭。
“明天早上八點銀行開門,我給你兩個小時取錢,足夠了吧。”
“足夠了足夠了。那我怎么交錢?”
對方笑道:“別急,取完錢,乖乖回家等我電話。今晚就摟著尊夫人安安穩穩睡一覺吧,哈哈哈哈。”
囂張的笑聲戛然而止,對方掛斷了電話,只剩嘟嘟的忙音。
錢紅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渾身無力,像是脫了一層皮。
如果說孫坤當初是用計謀在熬鷹,那現在的綁匪就是直接上手抽筋扒皮。
姚玉玲更是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幸好周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這時候物業經理才敢進來,楊媽也回來了,周奕把姚玉玲扶到沙發上,楊媽上來又是順氣又是掐人中,這才讓姚玉玲緩過來,開始蜷縮成一團嗚嗚嗚的哭起來。
物業經理趕緊扶起地上的錢紅星,好言安慰道:“錢總,您一定要挺住啊,您要是倒下了,您兒子可怎么辦啊。”
這句話,似乎給了錢紅星力量,讓他掙扎著站了起來。
“周警官,我接下來該怎么辦?”錢紅星問。
在通話的過程中,周奕一直試圖從電話里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是對方的普通話很標準,沒有什么口音,唯一的特征就是鼻音有點重。
而且也沒有聽到什么明顯的背景音,只能從讓錢來來說話時聲音由遠及近來判斷,錢來來被關在了一個空間比較大的地方,因為從錢紅星說完話到響起錢來來的聲音,過了十幾秒,按正常成年男性行走的速度,男人接電話的地方和關押錢來來的地方,有十二到二十米的距離。
其他線索,周奕并沒有捕捉到。
周奕說:“明天先按綁匪說的做,準備贖金。現在是下午三點零二分,我們按照對方剛才說的明天中午十點來算,就是還有十七個小時,在此之前人質的安全肯定可以保證。你放心,我們會盡力在這十七個小時里,查出這伙綁匪的信息。”
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夜了。萬幸,昨天晚上在王所長那里吃好喝好睡了個安穩覺,要不然鐵打的身體這么折騰也扛不住啊。
錢紅星連連點頭,周奕現在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奕又看了看表說道:“錢總,我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了,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