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坡村的這起案子,在三大隊和永安鄉派出所的連續奮戰中,已經可謂是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但這案子牽扯的年代太久遠,人太多,還有一些調查需要時間,不是拼命耗著就行的。
比如說楊秀娟的身份,在互聯網沒有普及的年代,這樣的調查只能靠一份份傳真、一通通電話去查去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比如那些被賣到三坡村的女人,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不是被同一個人販子拐賣來的,而是多個。這些人販子的身份,都需要一一核查抓捕,他們到底是各自為政,還是一個團伙,這些人背后拔出蘿卜帶出泥,又會牽扯到多少人,都是未知數。
這起案子眼下還剩下的一條急需調查的線,就是那個叫蔡金花的人販子了。
這個人有名有姓,是重點偵查方向,也是找到姜月的關鍵。
派出所的民警之前對全鄉名叫蔡金花的人都做了走訪調查,其中有四個當時第一輪走訪時沒找到人。
在第二輪調查中,又接連排除了回娘家的一個和在城里打工的兩人,民警細致地了解了這三人的生活狀態、工作情況和日常關系后,認為并不符合人販子的特性。
人販子這類人的特征,往往是沒有正式的工作,到處游走,卻總能拿回來許多錢,生活優渥。
所以,最后那個下落不明的蔡金花,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
此人女,今年四十五歲,永安鄉鹿頭村的村民,早年在鄉里養雞場干活。干了十幾年后,眼紅老板掙錢,覺得自己已經學到了養雞場的精髓,便毅然和丈夫借錢自己干養雞場。
可結果因為經營不善和沒有搞定渠道銷路而血賠,欠下了很多債。蔡金花的老公一氣之下跳河自殺了,留下孤兒寡母和一屁股爛賬。
事情發展到這里,蔡金花也是個可憐人。但據同村的村民們反映,蔡金花的老公自殺后不久,蔡金花便把一雙兒女丟給公婆撫養,說是出去打工了。
大半年后蔡金花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意氣風發、穿金戴銀,還給公婆拿了不少錢。
有人問她做什么,她就說是做生意,但具體做什么誰也不知道,連她公婆都不知道。
反正之后蔡金花隔三差五地回來,都會帶錢和東西回來,還給家里添了彩電冰箱洗衣機等家電,還翻新了老房子,儼然成了村里最有錢的人。
民警詢問蔡金花的公婆,他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只知道上一次回來是一個多月前,剛好和姜阿慶把姜月賣掉的時間一致。
村民們懷疑她可能在城里傍上大款了,給大款當情婦,所以才能賺這么多錢。
可王所長聽到民警的匯報后,看著戶籍檔案上的照片直咧嘴。問身邊的蔣彪:“現在城里的大老板們都好這口嗎?”
其實之前把全鄉七個蔡金花的檔案都調出來后,蔣彪就把這七個人的戶籍檔案照拿給姜阿慶辨認了,但姜阿慶認了半天也認不出來,說沒那人漂亮。
結合調查情況來看,姜阿慶認不住的原因,多半是因為那個蔡金花打扮化妝了。
姜阿慶這種農村殘疾人,沒見過世面,分辨不清也很正常。
民警從這個鹿頭村的蔡金花家里找到了一張過年時她與孩子的合照,拿回來給姜阿慶辨認。姜阿慶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給了自己兩千塊錢買走小女兒的人。
警方立刻發布通緝令,懸賞這個蔡金花。
周奕只希望這個蔡金花,不要像彭紅菊那樣遠遁他鄉躲個十幾年,那可就麻煩了。
因為被拐賣的人口,如果不能通過抓捕人販子來找,自己尋找的話簡直難如登天,多少人間慘劇因此而上演。
一晃,已經是周六晚上了,王所長突然喊大伙兒去值班室。
眾人以為是有什么線索,結果進去一看,一張小矮桌子,四周擺了一圈板凳,桌上放著一個煤油爐子,爐子上有口鍋,里面熱氣騰騰地正在冒煙。
眾人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味。
王所長正在一旁的折疊桌上忙著切白菜,見他們趕緊喊道:“吳支隊,幾位小同志,快來快來。”
蔣彪提鼻子一聞:“呵,羊肉啊。”
“大家快坐,我再切點素菜一伙兒下鍋里。”王所長笑著說。
吳永成說:“王所長,不用這么客氣。”
“嗨,這不是我上回說的那頓飯。我老婆家親戚自己家里養的羊,宰了后給我家送了條羊腿,我尋思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正好大伙兒在,就整個羊肉鍋犒勞犒勞大家,這幾天夠辛苦的。”
不管這是他家親戚送的,還是自己掏錢買的,話都到這份上了,吳永成就帶著眾人坐下了。
王所長樂呵呵地忙著,喬家麗和陳嚴要幫忙他連說不用,很快就整了白菜、白蘿卜和蘑菇等配菜。
“還有面條,一會兒吃差不多了再下,不然煮久了就糊了。”
“王所長,夠了夠了,快坐下吧。”吳永成笑著說,“你不坐我們哪兒好意思動筷子啊。”
“好好好。”王所長剛坐下又站了起來,“稍等,還有點東西。”
過了會兒,王所長拿來幾瓶健力寶。“這案子還沒破,喝酒不合適,咱們就喝這個吧。”
吳永成拿起一罐健力寶放在周奕面前,笑著說:“喲,這可是咱們周奕的最愛啊。”
王所長不明所以,看著周奕說:“是嘛,來來來,周警官再拿一罐。”
眾人偷笑,周奕連連擺手說一罐就夠了。
坐定之后,鍋里羊肉翻騰,不大的值班室里暖洋洋的。
王所長端起健力寶說:“我在這里就以飲料代酒,敬三大隊的各位同志一杯,沒有你們,這起案子也許永遠不會被發現,沒有你們,那些被害人就永遠沒有沉冤得雪的時候。來,我敬各位一杯。”
吳永成率先舉起飲料罐,其余人也紛紛舉杯。
“然后這第二杯,我想敬吳支隊,不是我要拍你馬屁啊。就吳支隊這為人,我王長樂是真心實意的佩服,這縣長嘴皮子都磨破了,吳支隊也不松口讓步,太有魄力了!”
吳永成擺擺手,淡淡地笑了笑,和王所長碰了碰飲料罐。
“王所長,咱吳隊背后那可是有紋身的啊。”蔣彪嘿嘿笑道。
“啊?紋身?”王所長愣住了,警察怎么可能紋身吶,何況還是個市局的副支隊長。
其余幾人也有些驚訝,但知道蔣彪準是又要開玩笑了。
蔣彪說:“岳飛背后不是紋的精忠報國嘛,我們吳隊背上紋的也是四個字:一身正氣!”
“哦哦哦。”王所長頓時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是是,吳支隊當得起這四個字,一身正氣!”
吳永成笑著說:“王所長,你可別取笑我了,咱們可不興這套啊。咱今天既然是關起門來說話,那我也不說虛的,就一句話,在座的諸位,都是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的好警察,包括你們永安鄉上上下下的各位同事。”
王所長激動不已,“得,吳支隊,有你這句話,值了。來,大伙兒趁熱吃,羊肉冷了膻味重,就不好吃了。”
眾人開始動筷子,邊吃邊聊,整個屋里熱氣彌漫,雖然沒喝酒,但臉上都是紅紅的。
“那啥……”吳永成放下筷子說:“今天已經周六了,眼下三坡村這案子,能查的都查了,剩下的一時半會兒也沒個結果。王所長,我們明天就回去了,這案子影響大,回去得好好整理下案件資料向領導匯報。后面要是有什么新的線索,還得辛苦王所長同步我們。”
“這就走了啊?”王所長有些失落。
吳永成點點頭,一指周奕他們說:“這幫家伙也得回去休息休息了,洗個澡,你看他們都餿了。昨天晚上彪子脫鞋,好家伙,那腳臭得,都出咸魚味兒了。”
“有嗎?”蔣彪低頭就要脫鞋聞一聞,被吳永成一把給按住了。
“哎呀,沒想到,這頓飯倒變成給你們送行了。”王所長感慨地說。
“這話說的,咱都是宏城的警察,都在一個系統里,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
王所長連連點頭:“是是是。”
周奕舉起飲料瓶說:“我們一起敬王所長一個吧。”
第二天一早,眾人開著兩輛車,返回城里。
因為是周日的緣故,吳永成單獨開一輛車先回局里,把帶回來的案件資料先放局里。
陳嚴開著另一輛車,把周奕他們三人各自送回家。
由于三坡村的這案子發現得太臨時,周奕給家里打過電話,說要出差一陣子。
張秋霞還叮囑他,起碼周日搬家得回來,到時候得給周家老祖宗上香祭拜。
周奕回了一句到時候再說就掛了。
周奕先下的車,跟三人告別后就往二鋼宿舍走。
剛從樓梯口出來,就聽到自己家傳出母親支使父親干活的聲音。
“這個裝這里。”
“那個不能這樣放,會灑的。”
“周建國,你帶大米帶干啥呀,咱自己買啊。咋的,你兒子一個人就不用吃飯啦。”
張秋霞的聲音隔著三層樓都能聽到,周奕無奈地笑笑,開門進屋。
不料卻和一個人迎面撞個了滿懷。
“小霜?”周奕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