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省城之前,陳景樂先把申請加入省書協的表格填了,發到官方指定郵箱。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審核通過。
像書協這樣的群團機構,除了逢年過節給老干部們寫寫對聯以外,平時清閑得很,審核都是很快的。
更別說謝教授那邊還會幫忙打聲招呼。
只要沒問題,都會過審。一個省書協會員名額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事實上確實很快。
在陳景樂獲得“嶺南杯”青年書法篆刻大賽入展提名的第一時間,省書協那邊就給通過了。
因為負責這次省展的,就是省文聯跟省書協的人。
就跟網絡一樣,你是白金之姿,還是撲街選手,在內行人眼里,一眼能看出來。
無論是這次省展的評委,還是說省書協的理事們,看到陳景樂的參展作品后,當即驚為天人。
這放到國展里都是頂級水平,居然來參加一個省展?
怎么想的?
魚塘炸魚么?
“咦,這不是那誰?”看到落款,其中一位評委略顯驚訝。
“誰?”
“網上一個小有名氣的書畫藝術博主,只是沒想到他是我們南東的。更沒想到,他居然連省書協會員都不是。”
“很正常,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加入書協美協。”
很多畫廊選手就不會參展,人家都是走國外藝術路線,或者通過畫廊工作室跟大拍賣行合作。
可比書協吃香多了。
不過若是想在國內發展,加入書協美協可以說是必然選擇。
因為很多省展國展,都要求你有省級以上書協身份,才允許參加。
除非說對參展完全不感興趣。
道出陳景樂來歷的那位,語氣略帶羨慕:“人家現在一幅四尺整張的作品,能賣到五六萬呢。西泠拍賣行有一幅他的畫作,直接拍到了八萬塊,在互聯網上,屬于小有名氣了。據說訂單能排到好幾個月后。”
“潤格費用居然這么高?!”
“對啊,著實令人羨慕。關鍵是作品供不應求,甚至都有人開始模仿他的風格了,只能說人比人沒法比。”
這潤格費比很多省書協會長都要高了。
在座各位這么努力往上面擠,不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在有頭銜的加持后,能多賣點錢?
結果呢?
人家連省書協會員都不是,照樣輕松超越他們。
只能說,時代確實不一樣了,互聯網的出現,讓太多人吃到網絡的紅利,擺脫了原來的媒介桎梏。
雖說自古文人相輕,但那都是建立在雙方實力差不多的情況下。
當看到對方比自己強太多的時候,又會是另一種態度。
差距太大,只能羨慕感嘆。
在座各位雖然是比賽評委,然而自認是寫不出來這種水平的字。
這差距不是一點半點,是天塹!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繼續說些酸溜溜的話,只會惹人恥笑。
大家還是比較要臉的。
“看推薦人,是南師大那邊的謝教授,這是準備沖展拿名次?”
“大概率是了,我們一個嶺南杯,肯定不是別人的最終目標。”
“那么應該是蘭亭了。”
“蘭亭啊……”
說話的人咂咂嘴,語氣感慨又心有不甘。
在座各位都是有過國展經驗的,能入蘭亭的也有不少,自然知道其中難度。
“您覺得他這水平,夠得著蘭亭獎么?”
“入展肯定是沒問題的,銅獎大概率有機會,再往上就不好說了。”
因為有些東西,你盡力了,你比別人好,但不一定能笑到最后。
懂的都懂。
這并非東大特色,而是全世界都這樣。
除了實力外,你還得有資源運作。
就是不知道這位跟南師大那邊,是什么關系。
如果是南師大的老師,那銀獎應該是沒問題,畢竟南師大人文社科這塊還是挺有實力的。
至于金獎——
不好說不好說。
“還是太年輕了,過多幾年吧。”
如果陳景樂是省書協的副會長,那情況又會不一樣。集結南東省書協的力量,搏一個蘭亭金獎,機會還是很大的。
以陳景樂的水平,等老家伙們都陸續退了之后,省書協必然有他一席之地,而后再通過省書協的力量,去運作一個金獎,未嘗不可。
一想到堂堂經濟第一的大省,居然連個能鎮住場子的會長都選不出來,就頭疼。
丟人啊!
上一個出現這種情況的,還是隴右那邊。
可你南東省經濟水平文化氛圍,都是全國排得上號的,你跟人家西北地區比?
讓你選個會長你都選不出來,上面會怎么想?
你們南東省的書協是不是不夠團結?
還是說文化這塊跟不上上面的步伐?
總之很煩!
更重要的是,連個會長都沒有,就意味著中書協那邊沒有說得上話的人,能分到南東這邊的資源,就更少了。
想及此,眾人心里對協會里某些個沒本事還硬要爭,結果大家都沒落到好的人,恨得牙癢癢。
轉眼間,六天的假期就結束了。
陳景樂跟李北星拎著大包小包,從省城回到家。
“可算回來了。”
陳景樂暗松口氣。
雖然在外面玩得挺開心,但他這個人比較戀床,總感覺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在家舒服。
回到家第一時間,李北星就開始發禮物。
從爺爺奶奶到爸媽到二叔二嬸還有陳景浩陳綺云,人人有份,皆大歡喜。
只能說在端水跟情緒價值這塊,陳景樂還得向李老師學習。
雖然都不是什么貴重禮物,但依舊把大家都哄得十分開心。
比如陳綺云拿到的,是一個聲控的桌面智能寵物小鬧鐘,造型可愛,可以語音互動,還會顯示各種表情,甚至帶小夜燈功能。
對小朋友來說,這個可太有意思了。
李北星爸媽那邊也準備有,不過得等明天有空再送過去。
“辛苦你了。”陳景樂暗暗捏捏李老師小手,悄聲說。
李北星嘴角翹起:“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都是自己家人?”
頓了頓,她靠在陳景樂肩頭上,小聲呢喃:“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才對。你知道的,我是獨生女,家里親戚又不多,而且我跟他們都不親。反倒是你家這邊,像你堂弟堂妹他們,不會因為我的家庭而對我各種討好,你是他們的大哥,大家都很尊敬你,連帶我也收益,這是另一種跟以往都截然不同的體驗。”
陳景樂抿嘴一笑:“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感覺更多像是你的個人濾鏡。”
李北星微微嘟嘴:“才沒有好吧,我說的可都是事實!”
“你家那些個親戚,可能是你爸幫他們太多了吧。”陳景樂若有所思。
俗話說,“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懂這個道理。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李啟光發達后,家里各種親戚都湊過來,他都是能幫則,比如幫娘家大哥承包山頭種植水果,比如幫自家大姐姐夫開水果批發超市,讓會開車的族弟到運輸公司上班,為村里考上大學的子侄們提供學費等等。
能安排的他都安排了,就差被把村里的大黃狗拉到公司看大門。
可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吧,他們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對李啟光一家心懷感激,甚至不少覺得李啟光太過吝嗇,明明那么有錢,為何不肯再多幫一點。
只能說升米恩斗米仇這種事,再常見不過。
不過長輩的事,陳景樂不想評論太多,做好自己就行。
翌日,等李北星下課后,陳景樂接她一起來到畔山豪苑這邊。
“怎么樣?玩得還算開心不?”
江織琴見到二人,笑問。
李北星蹦蹦跳跳跑到她媽身邊:“都沒怎么玩,基本是各種吃吃喝喝,還算可以。”
江織琴嫌棄:“噫,這還不算玩啊?起碼不用辛苦工作,有人陪著你到處吃吃喝喝。非得滿世界體驗各種不一樣的娛樂方式才算么?”
“也不是啦。”李北星抱著她媽手臂撒嬌,“我們去省城其實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江織琴好奇。
陳景樂就解釋說:“北星幫忙引薦了南師大的謝南雁教授,在她倆的推薦下,我順利加入了省書協,同時還報名參加了今年的‘嶺南杯’青年書法篆刻比賽。”
“書法比賽啊。”江織琴驚訝,“能拿獎不?應該能的吧?”
她對書法不甚了解,但陳景樂的書法水平,她是知道的,從丈夫還有女兒平時的贊美之詞來看,屬于很厲害那種。
陳景樂笑答:“省級的書畫展難度不大,主辦方那邊已經告知我入展了,相當于拿了個優秀獎,具體能不能再獲得名次獎項,得看后面結果。”
江織琴微微頷首:“你這么說應該是穩了,畢竟北星都拿過省級的三等獎,雖然只是中小學生的比賽。”
李北星聞言不滿:“說比賽就說比賽,干嘛扯到我?雖然是中小學生的比賽,但也是省級好不好!”
陳景樂想笑,下一秒李老師一個眼神瞪過來。
“對了,中午留下來吃飯?”江織琴問。
陳景樂點頭:“嗯嗯,順便有些正事要跟爸說。”
“那你得一會兒。”
中午李啟光回來。
詫異:“都在啊?”
江織琴說:“景樂說找你有正事。”
“行,那去書房聊吧。”李啟光說。
二人一前一后走進書法。
陳景樂把打印好的報告遞過去:“這是我跑了省城幾家鴻啟線下實體門店,結合自身體驗,寫的一篇報告。”
李啟光快速翻閱。
趁他瀏覽報告的功夫,陳景樂自覺地燒水泡茶。
“很好!”
李啟光看完后,長吁口氣:“你這份報告,比他們交上來的要更能真實地反映線下門店經營狀況。還有,你之前提議的,利用平價荔枝打開局面,效果顯著,上個月月底總結報告中提到,門店生意比前段時間要好不少,就是不知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
陳景樂微微一笑:“人的習慣都是慢慢養成的,只要社區用戶們習慣在我們店買東西,只要不會遇到特別糟心的情況,都會一直堅持買下去。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保證現有產品和服務質量的同時,不斷完善細節部分就行。做生意您是行家,應該知道很多時候生意好,不見得是個人本事多大,純靠同行襯托而已。”
“是這個道理。”李啟光點頭。
還是拿錢大媽舉例,
人家門店超過2000家,品牌價值高達180多億,這還是在這兩年發展擴張受挫,戰略收縮后的成績。
只要沿著錢大媽的發展路線,結合鴻啟自身情況,避開前人踩過的那些雷坑,哪怕有個十分之一成績,都算成功。
錢大媽受挫的很重要一個原因,是它為了快速圈錢而放開加盟條件,導致很多加盟商門店營業虧損,最終不得不關門。
再就是發展策略選擇上出現問題,南方人比北方人更在乎食材新鮮程度,北方多喜歡囤菜,所謂的“不賣隔夜肉”這個營銷概念,并不受北方消費群體待見。
鴻啟的線下門店,但凡有錢大媽十分之一成績,那也是十幾二十億的市值,跟母公司差不多水平了。
不過陳景樂覺得直營店模式更適合目前的鴻啟。
加盟店對管理水平要求太高了,目前的鴻啟,無論是他還是李啟光,亦或者是公司其他高層,都不具備這個能力。
人要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不能做出點成績就開始膨脹。
真的是因為自身能力水平而不是時代風口嗎?
“接下來我們繼續擴張?”李啟光問。
“對,繼續鋪開,但門店選址要慎重,首選人口密集的大型社區,普通大眾才是我們的消費目標群體。”
陳景樂掏出另外一份文件:“拿省城來舉例,我圈定了幾個的區域板塊,都是人口高密度的大型社區,回頭可以讓人去實地考察一下。”
李啟光接過來掃一眼,點頭:“好!”
與此同時,一樓客廳。
江織琴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你們有商量過什么時候要孩子嗎?”
李北星動作頓住,臉頰微熱:“現在說這個,還早吧?”
雖然私下他倆動作沒停過,但跟媽媽說這個,多少有點難為情。
“不早了,你是年輕,可景樂都31歲了。再說,你也年輕不了幾年啊,28歲之前生孩子是最合適的,往后就成高齡產婦了。”
江織琴翻白眼:“你以為生孩子是三兩下就能搞定的事啊?前期備孕,中間十月懷胎,才能呱呱落地,后面還得小心照顧,從學翻身到爬行到走路到會說話,每一步都需要時間的。哪怕你現在開始備孕,運氣好半年內懷上,明年10月前生娃,再過個年就28歲了。這樣一想,還早么?”
李北星不說話了,托著下巴陷入思考。
她當然是想要孩子的,而且是她跟陳景樂的孩子。
關鍵是自己肚皮好像不太爭氣。
是平時次數太少了么?
她又怕太多的話,陳景樂會頂不住,要不想辦法給他補補?
江織琴也不打斷她思考。
乖女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不是什么笨蛋,知道問題所在就行。
等陳景樂跟李啟光二人從書房出來,江織琴和李北星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剛才的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