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什么時候帶過來?”
劉正問道。
“就在附近,馬上就可以讓他們過來。”
副總監說道。
“那就趕緊吧,我時間不多。”
他說道。
“好的,請稍等幾分鐘。”
兩人靜靜等待,很快,一個淺棕色頭發的高挑女人抱著一個嬰兒向這邊走來,身后還跟著兩個中老年人。
女人和老人的臉上神色復雜,有悲傷、有迷茫、有擔憂、還有恐懼。
只有懷中的嬰兒沒有那么多心思,不斷地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眼中充滿了好奇。
但她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大人們的影響,只是靜靜地看著,沒有大笑或哭鬧。
“讓我和他們單獨待會兒?”
等他們走到旁邊后,劉正朝副總監抬了抬下巴。
“當然。”
副總監識相地走出了一段距離。
“你們是水四十三的家人對吧?”
劉正問道。
“是的。我是他的妻子,這是他的父母,這是他的女兒。”
女人拘謹地回道。
“她叫什么名字?”
他指著嬰兒問道。
“水生。”
女人回道。
“這名字不對吧?”
劉正眉頭微皺。
“我丈夫給她取的名字是潔思敏·約翰遜,但我認為他有資格給女兒冠上他的姓。”
女人看著懷中的嬰兒,臉上復雜的表情都化作溫柔。
“嗯,他是條漢子。”
想起水四十三如同飛蛾撲火般沖向都卜勒劍士的樣子,他點了點頭。
盡管心中已經相信了女人的身份,但以防萬一,劉正還是讓他們出示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在查驗了諸如照片、戶口本、親子鑒定之類的東西后,他基本相信了對方的身份。
“我叫劉正,是血腥餐廳的外賣員。”
劉正自我介紹道。
“您好,劉先生。”
女人微微鞠躬,身后的兩個中老年人也有樣學樣。
他心中了然,看來現在水四十三的老婆才是做決定的那個人。
“水四十三死了,你們知道吧?”
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知道。”
女人的臉色又黯淡了下去。
“他犧牲自己幫我擊殺了敵人,臨死前請求我監督公司兌現承諾并保證你們的安全,我答應了。”
“剛剛我已經和公司談好了交易,給你們的五十萬撫恤金變成公司的股份,過兩年價值就會暴漲。”
“給。”
劉正數出一萬塊錢交給了女人。
“這是這個月的錢,剩下的四十九萬我會放在‘伊姆賀特姆’診所的尼羅河醫生那里,你們全家人每個月一起去領,一個都不能少。”
他說道。
即便在現實中,吞掉撫恤金遠走高飛的寡婦都一大堆,何況女人和水四十三都沒領證。
而在大都會這種“民風淳樸”的地方,他更加得放上一手。
“好的。”
女人自然也猜到了劉正的用意,表情有些尷尬。
“我過段時間就要出境,很可能回不來了,到時候公司還會不會遵守約定很難說。所以,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是留在城里,除了領錢之外,以后的事情你們自己安排。當然,后果也由你們自己承受。”
“第二個是去城外的浴場街,我和那里一個大浴場的老板是生死之交,可以讓她安排好你們。如果你們選擇這個,那剩下的四十九萬我也會交給她。”
他接著說道。
“我選第二個。”
女人毫不猶豫地說道。
水四十三的父母對視了一眼,似乎想說什么。
“爸媽,我們大人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也就算了,你們還要讓水生和水四十四也過這樣的日子嗎?”
女人轉頭說道。
“現在你是當家的,你決定就好了。”
水四十三的父親點了點頭。
“明智之舉。”
劉正鼓起了觸手。
“行,那我就讓人過來接你們去診所。等我有空了再安排人送你們去城外。”
他給鍋口湯子打去了電話,讓她派調味料四人組過來接人。
以他和極味組的關系,鍋口湯子當然不會推脫,很快調味料四人組便到了。
“這是個孕婦,路上小心一點。要是出了事,我晚上就拿你們下酒。”
劉正故意粗聲粗氣地說道。
“老大您放心,他們少一根頭發,我們就自己跳進湯鍋里。”
辣椒頭拍著胸脯保證道。
“很好,去吧。”
送走了水四十三的家人,他看了眼手機,時間不多了。
于是劉正讓副總監簽收了外賣,等對方走后繼續留在原地等待倒霉咖啡的外賣。
他現在手頭的事情實在太多,出來一次能多完成一點是一點。
反正有漁夫在,只要他不到處亂跑,在下水道里基本上就是安全的。
實在不行,劉正還有傳奇外賣員的口糧煙當底牌。
倒霉咖啡的外賣還沒到,牛大吉的電話倒是先打過來了。
“老大,我到了。”
牛大吉壓著嗓子說道。
“怎么用了這么久?”
照片上的地址雖然不近,但也不應該用了這么長的時間。
不過牛大吉目前來看還是比較靠譜的,所以劉正倒也不覺得它是浪費了時間,而是懷疑它碰到了什么事情。
“這是個高檔住宅區,保安死活不讓我進,我繞了一圈也沒發現可以偷摸進去的地方。”
果然,牛大吉說出了自己遇到的困難。
“那你最后怎么進去的?”
他問道。
“嘿嘿,那當然是學老大您了。”
牛大吉有些得意地說道。
“很好,花的錢回來我給你報銷。”
劉正自然知道它學的是什么。
“謝謝老大。我見過那家人了,她們一開始態度還行,但聽到您要把他們送進下水道以后就翻臉了,把我趕出了別墅。”
牛大吉說道。
“行,那你就在那兒盯著就行了,有什么狀況就給我打電話,但你不用插手。”
“好的老大。”
他掛斷電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既然那對母女自己要找死,那就隨她們去吧。
只是可惜了鹿角蟲的老謀深算,還有把身后事交托給兇手的胸襟氣魄。
但這種事情其實也很常見。
現實中虎父犬子的例子不要太多,何況是在大都會,鳳凰生出老鼠兒子也不是不可能。
又等了幾分鐘,一輛引擎蓋上畫著流血鹿頭的貨車開了過來。
“請問是劉先生嗎?”
一個穿著倒霉咖啡的店員飄了出來,飄到劉正面前問道。
連接在他心臟上的血管打了個結,也漂浮在半空中。
“是我。”
劉正點了點頭。
“這是您點的外賣清單,請簽收。”
店員拿出了一個木板夾,上面夾著幾頁清單。
他隨便掃了一眼,便徑直看向最后的價格總計。
正好三十萬整,看樣子那個總經理不僅給他打了折還抹了零。
不愧是生意人,該撕比的時候撕比,該賣人情的時候賣人情。
“卸貨吧”
劉正說道。
“好的。”
店員做了個手勢,又有三個店員飄了出來,將貨車的尾門打開了。
一個又一個紙箱子被搬了出來,在地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幫我送到下水道里去。”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下水井蓋說道。
“不好意思劉先生,配送到血腥餐廳和下水道之類危險的地方,都需要加收餐品總價值百分之三十的人力損失費。”
店員說道。
“那算了,你們走吧。”
劉正擺了擺觸手。
三十萬的百分之三十就是九萬塊,哪怕他剛剛發了兩筆橫財,這個價格也過于高了,不值當。
“好的。”
店員巴不得他拒絕,立刻飄了回去,然后開車走人了。
“讓誰來搬呢?”
劉正看著一地的紙箱子,有些頭疼。
這么多東西,讓他一個人爬上爬下地搬運估計夠嗆。
漁夫和殺醬又不能離開下水道,極味組和牛大吉又被他安排去做事了。
“唉,沖動消費一時爽啊。”
劉正嘆息一聲。
話說話來,他前腳送完吃喝,后腳又要送屎去給別人吃喝,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咦?”
一想到送屎,他突然靈光一閃。
貌似好用的勞力不僅多的是,甚至說不定還能免費啊。
劉正摸出手機,按下了一串數字。
市政廳的大樓自然是十分氣派的。
四四方方的造型就像一張棋盤,一條條黑曜石組成的線條在白色大理石的外立面上縱橫交錯就是棋盤上的線路。
但每條縱橫和橫線相交的點上又有金色的焊接點,讓它看上去又像是一塊巨大的電子元件。
這棟大樓的占地面積大約是40萬平方米,而建筑內的面積又遠比占地面積還要大得多。
但即便如此,這棟大樓也不足以容納所有的職能部門。
或者說,很多部門也并不愿意待在這棟樓里面。
在大都會人的眼里,市政廳每一個部門都是如同深淵地獄般的存在。
只要官僚機器全力運轉起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或勢力能夠抵擋它們的碾軋。
除了那些本就屬于大都會一部分的地標,還有那間不明不白的俱樂部。
但市政廳的雇員們同樣清楚,市政廳的所有部門加在一起也無法反抗那一個人的意志。
天無二日,大都會只有一個太陽,那就是最高議長。
就算是市監司的司長,太古時光龍這種屹立在萬千種族定點的強者,想要離開大都會也必須走辭職的流程。
否則,最高議長真地會跨越多元時空把它抓回來問責。
如果最高議長是一個讓人如沐春風的慈父型領袖還好,但所有見過最高議長的雇員都一直認為,雖然最高議長算不上嚴厲,但絕對和溫和沒有關系。
所以,和這樣一個人待在一棟樓里辦公自然不是什么令人舒適的事情。
無論是那些兢兢業業的雇員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司長和議員。
于是在現實需要和人心所向之下,市政廳的各個部門紛紛在市政大樓的外圍修建了自己的辦公大樓。
而那些人特別多,職能特別廣泛的部門甚至還建了不止一棟大樓,就像眾星拱月般將市政大樓圍在其中。
而市監司作為毫無疑問的強力部門,自然也有屬于自己的建筑群。
而在緊挨著市監司主樓的一棟副樓中,食品經營安全監管處(簡稱食品經管處)正一如既往的人聲鼎沸。
作為主管食品流通和餐飲服務的部門,食品經管處的管轄范圍幾乎遍布大都會全境。
畢竟民以食為天,不管你是什么種族什么形態都得吃東西,哪怕是那些死者也有自己的食譜。
食尸鬼要吃尸體、吸血鬼要喝血、還魂尸吃的東西甚至和活人沒有區別。
所以,不管在普通居民還是在市政廳雇員的嚴重,食品經管處都是一個肥得流油的部門,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不過,在這樣一個權力極大的部門工作,壓力也是同樣的大。
尤其是你還想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的時候,這種壓力還會以幾何級數增長。
想要扛住這種壓力,你要么擁有遠超常人的出身,要么擁有遠超常人的能力,要么擁有遠超常人的心志。
而食品經管處食品流通科執法大隊二隊的代理副隊長銀狼就是一個擁有超人能力和超人心志的“人”。
從地下斗獸場的斗獸成為市政廳的臨時工,又從臨時工成為食品經管處的正式雇員,最后還當上了副隊長,哪怕是代理的。
只有它自己知道,這一路走來它到底經歷了什么,又付出了多少。
而銀狼也一直對這份得來不易的成果心存敬畏。
對下級它恩威并施,對同級它大方慷慨,對上級它百般逢迎,總算是在食品經管處里站穩了跟腳,甚至眼瞅著還能一屁股坐下,把這把椅子給坐結實了。
然而,它的一切努力在跨越種族的優勢面前如同螳臂當車。
銀狼只是努力了幾十年而已,它的對手已經努力了上百年了。
雖然鑒于大都會的特殊情況,市政廳雇員晉升的時候資歷只是一個參考項,但這無疑也是一個很大的優勢。
更何況,對手的叔叔還是本系統內的領導,雖然只是一個副科長,但也足以插手副隊長級別的晉升了。
想到這里,銀狼忍不住捏緊了手里的文件夾。
幸虧它及時反映過來沒有撕扯,饒是如此,塑料文件夾也連帶著里面厚厚的文件一起被捏出了一個深深的爪印。
還好,不影響閱讀。
銀狼正準備翻開文件,它的心腹,同為地下斗獸場出身的鬣腸湊了過來。
“大哥,那家伙過來了。”
鬣腸貼在它耳邊悄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