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司!”
公房內,方正玉的身子在顫抖。
無論心里適應了幾次,他都難以從這個情緒中走出來。
“怎么會這么快!?”他的嘴唇發白,雙目赤紅,已經好幾個日夜沒有睡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莽刀陳平安竟然會直接晉升。沒有絲毫鋪墊,從賦閑在家,到突然飛躍,此等情形,讓人沒有一點準備。
才短短幾日,莽刀陳平安之名,便是傳遍州城,成了當下最為熾手可熱之人。
“怎么辦?怎么辦?”方正玉握著拳,狠狠地顫抖著:“究竟該怎么辦?”
厲無生已死,他在州鎮撫司已經沒有靠山了。如今莽刀起勢,再不會有人愿意收留他。
留給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乾坤司蒼龍駐地。
“莽刀”
童貫提著筆的手,隱隱有些顫抖。
這對宗師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現在,的確就這么發生了。
“鎮殺邪道頂尖大宗師,攜大勢而歸,抵住彈劾之力,晉升副掌司之位!”
“頂尖大宗師!”童貫的心中有些發慌。
這可是頂尖大宗師啊!
就這么輕易死在莽刀陳平安的手中。
對玉衡中期都尚未跨入的他,這是何等的震撼。
這一刻,童貫的心中涌現出無盡的悔恨。
若是時光能重來只可惜,人生 沒有如果!
無影刀宗。
“什么?副掌司!”
“碧蒼地界,最年輕的副掌司!”
“鎮殺頂尖大宗師!莽刀?”
得知陳平安晉升消息后的無影刀宗,亂作一團。在深入了解內情后,思緒更為紛雜。
“諸位,議一議,關于莽刀陳平安那的態度,我們是不是該變一變了!若是今日再不變化,等到來日,怕就是來不及了!以莽刀之姿,至多三年,必能破入武道大宗師之境!一甲子內,勢必能修至大宗師極致,屆時,以他的才情,即便是登臨風云宗師榜,都毫不出奇!
若是等到那日,那即便是祖師出面,恐怕都無濟于事,難以轉圜!”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一切都還來得及!”
陳平安晉升副掌司的消息,陸續傳到各方勢力的耳中,隨著時間的流逝,消息的傳播幅度也越來越大。
自蒼龍州城起首,向著州境蔓延,廣元大城,雷鳴大城,離陽郡城,棲云郡城直至渭水郡城。
沿途各城,皆是聽聞此事,并且沿著商路,向著北蒼重鎮,龍安重鎮傳去。
而就在消息傳播之時,蒼龍州城內,十年一度的蒼龍盛典也是正式開啟。
各方云動,齊至州城。
整個蒼龍州城,顯得熱鬧無比。
蒼龍盛典為期一個月的時間,對于各方勢力而言,這將會是最好的名利場。是角逐利益,購置靈物,挖掘信息,博弈較量的最好舞臺。
對于蒼龍盛典,一系列配套活動,陳平安并不關心。
他主要在意的是,盛典當中開啟的蒼龍拍賣會。
蒼龍拍賣會為期三日,一應物品,皆為拍賣珍品。吸引著各州境內,無數小家族小宗門,散修強者參與。
即便是聲名在外的頂尖勢力,大型勢力,都會有代表前來,在這一件盛事上,共同分下一杯羹。
此外,對于州境內外的一些大型勢力來說,這場盛會不僅僅是參與交流那么簡單,更是展露聲量的最好時機。
若能在拍賣會中拍下佳品,無論是于名還是于利,都是最好的利益籌算。
若是哪家勢力能拍下重磅拍品,除了物品本身的價值外,那于名聲而言,也是一種最好的傳播。
“聽說了嗎?這次拍賣會,連五福商會也過來了。”
“五福商會?那不是北海商盟下面的商會嗎?連他們都驚動了?”
“是啊!要不怎么說是蒼龍盛事呢!咱有生之年啊,未必能見得了幾次。”
“確實,州境盛事,共襄盛舉!”
“哈哈哈,來來來,干杯!”
蒼龍內城的一座酒樓雅肆內,顯得熱鬧無比,時不時地便有一些議論聲響起。
在臨近靠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戴著黑紗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男子顧自品著茶,對周圍的話題似乎沒什么興致。
對于男子這副打扮,周遭之人也不奇怪。
隨著蒼龍盛典的開啟,州城內不乏有類似裝扮的人,氣質迥異。
對比一些怪異打扮的修行者來說,男子這般打扮,無疑是要正常太多。
“五福商會。”
坐在窗邊的斗笠男子,自然就是喬裝過后的陳平安。
他對蒼龍盛典不感什么興趣,但對順勢出手一些物資之事,卻是頗為上心。
時至今日,他已經陸續出手了一些資源。
近些時日,蒼龍州城是風云際會,各方勢力參與其中,即便是商會也來了不少。他正好借著這次機會,趁機處理一些物資。
像金圈護法是他光明正大斬殺而來,相應物資,可以假借顧家的渠道。但其他資源,卻是要他親力親為。
他此番出手的資源,于他而言,都不能算是什么珍稀資源。不過對于尋常宗師,乃至于大宗師來說,都是極為珍稀之物。
陸續出手下來,陳平安身上的現金流又是多了將近兩萬元晶。
再處理一些時間,身上的尋常物資,也該處理得差不多了。
處理中途,陳平安便坐在此處,聽聞鬧市,算是鬧中取靜,消遣一二。
連日來的苦修精研,如今也正好當個機會,放松一二。
聽聞五福商會信息,他倒是留了一份心。
五福商會,北海商盟治下商會,在北海眾商會中規模雖不算大,但也是難得的大型商會。
此次特意從北海而來,自然是有有不少交易要做。
北海商盟,渠道眾多,影響極重。雪神宮不少珍稀靈物,都是通過北海商盟流傳出去的。
陳平安謀算的雪靈葉,或許便能從中謀求一二。
若是能一口氣補足,半年甚至是一年的修行份額,那對陳平安來說,便是妙事一件。
若能有一年的時間緩沖,等到一年后,以他的聲勢地位,再謀求雪靈葉,或許就不用那么麻煩了。
不過,現在陳平安唯一有點擔心的就是,隨著他修為境界的提升,雪靈葉所帶來的修行增益,或許就不會那么明顯了。
如此前略有渾濁之時,服之靈物,可以清明無比。但若是本就清明無比,再服用外物,縱然能再增添一二,可又能增添多少?
“不知雪神宮內,除了雪靈葉外,有沒有更為珍稀的靈物,可以用以作為上位替代品?”類似思緒在陳平安心中一閃而過。
不過,如今想這個,還為時過早,有杞人憂天之意。
當下之事,還是以謀求雪靈葉為重。
“或許,可以接觸解除這五福商會。”陳平安心中暗道。
除了雪靈葉外,這場蒼龍拍賣會,陳平安也想拍下一些資源。
主要需求的方面有幾類,一是明面上可以利用,對暗地里也有助力的。二是用以掩飾偽裝的,可以借外物弱化他的自身能力。三的話,就是一些秘傳技藝,情報信息。
此類之事,也是陳平安如今最為緊要的。
至于重寶之流,陳平安沒想過這場蒼龍拍賣會上會有。
即便是十年一度的盛事,也難以承載重寶的拍賣。
想要出現重寶,最起碼都得是玄靈重城這等體量的商貿重城,十年一度,甚至是二十年一度的頂級盛事,才會有出現。
若是想要頻率再多一點,那或許就需要去北山州,去到黑冥山脈內的那座雄關大城。在那里,除了碧蒼地界的修行者外,還有地界外諸多慕名而來的修行者和勢力。
商貿極其繁榮,即便是重寶之流,也是時常有出現。
不過,相較于玄靈之地,此地無疑是更為兇險。因著毗鄰黑冥山脈的緣故,不乏有妖獸襲城的事件發生。
即便是武道大宗師去那了,也不敢說,自身的安全一定無虞。
若是時運不濟,深入山脈腹地,即便是偽天人都有可能隕落其中。
此中兇險,非是尋常大城能比。
此外,作為碧蒼地界內難得的雄關,各方勢力密布,背靠黑冥山脈利益,爭鋒不止。當中還摻雜著大勢博弈,派系站隊,局勢復雜無比。
相比較此前的龍安重鎮,復雜態勢,無疑是高出了一個量級不止。
無論是勢力的數量,還是勢力的影響力,都遠非兩個州境能比。
即便是碧蒼郡王府,在那座雄關之內,也沒辦法做到絕對的掌控能力。
有了邪極瞳和噬血魔罐后,對于重寶之事,陳平安沒有像以往那般急切。與其隨意謀求一件重寶,不如等到時機合適,結合自身,再行計較。
他如今攻伐,防御,速度,在同境界中,幾乎可以說沒有短板。即便是最為欠缺的靈性,在經歷過雙修功法提純后,以及七絕神功的輔助,在大宗師中也是獨占鰲頭的。
不過,短板不短板,那是相對而言的。若是以他如今情形,去比較天人,那自然是多顯不足。
但按照目前陳平安的推測進益,等到晉升天人后,各項素質,應該也不能算作是短板。
像欠缺的靈性,也就是對應天人的神魂之力,也有了自創功法,熔煉自身的道路,來補充自己。
此外,他有靈物陰陽露,可以用以服用,增添底蘊。另有雙修功法,可作為二次提純預備。個中妙處,早已籌備妥當。
血脈體魄,有青陽血煉,用以錘煉。
攻伐之事,有七殺天罡,廣寒劍法,更有重寶加持,雖算不了是長處,但也絕不能算是短板。
速度的話,亦有觸及真功寶卷范疇的太虛御風步,若是能以此圓滿,那在天人中也還算可以。
畢竟,天人的壽命雖然悠久,但并非是毫無短板,修行之時,依據稟賦脾性,還是會有所側重。
道路明確,規劃明晰,陳平安的修行之路,走得是一片坦途。
陳平安還有物資需要變賣,簡單消遣了一番后,他品完了壺中茶水,便是離開了這里。
接下來時間,陳平安便是著手物資之事,偶爾間還順帶打聽一些消息。
此次拍賣會,壓軸物品不少,除了破境秘丹外,還有幾件頂尖神兵拍賣。此外不乏有大藥寶礦等物。
對當中的一件頂尖神兵,陳平安起了點心思。
其他的話,他倒是興趣寥寥。
有了此前收獲,他還真不缺頂尖神兵。
說來,他這一番機遇,還真是一波暴富。
等陳平安處理完相應物資時,已經是夜幕深沉,幽暗無比。
不過,蒼龍州城內,繁華依舊,燈火璀璨,一派熱鬧景象。
不知怎的,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細雨,陳平安戴著斗笠,走在街道上,倒也起了雅興。
“對,就是這個感覺!”
他的心念一起,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長劍,佩在腰間。
蒙蒙細雨間,他漫步在街巷之上。他面色平和,靜靜體悟著,體悟著自兒時一直以來的夢想。
仗劍走天涯,斬盡不平事。
人間煙火意,皆付一劍中。
曾想公子如玉,負劍而行,看一看天下繁華。
若有一日,劍出于鞘,一劍光寒十九州,劍氣縱橫三萬里!
陳平安走著,走過了繁華街巷,走到了碧落河畔。
煙雨渡口,煙雨蒙蒙,昔日盛景,今日猶在。
他沿著河畔,越過熙熙然然的人群,向前方走著。周圍喧嘩躁動,他的心情一片平靜,平淡如水,無波無瀾。
天人?何為天人?
天人合一者,為天人!?
神魂無瑕者,為天人!?
感念天地者,為天人!?
順應天時,契合萬物,為天人!?
陳平安心中思緒噴涌,似是要摸到冥冥之中的那一縷靈機。
他沿著河畔向著走著,直至燈火寂寥,細雨蒙蒙。
他雙眸一定,一縷靈機浮現心中。
能盡人之性,則盡物之用!能盡物之用,則贊譽天地之化育。
天人,天人 天人亦是人!
“哈哈哈”
陳平安暢快大笑,恣意飛揚,一如很多年前的那一個少年。
無拘無束,自在逍遙。
他笑聲漸落,直至平息,闌珊之間,他便欲歸家而去。
暮然回首,卻見一少女立于煙雨湖畔,裙衫飛舞,遙望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