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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 圣諭何煌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紅樓之扶搖河山

  寧榮街,伯爵府,二門內院。

  清晨時分,天光明曦,花園中草木蔥蔥,尚籠罩著一層薄霧,透著飄渺靜雅之意。

  黛玉帶著丫鬟紫鵑,走在園中小道上,步履輕捷,身姿婀娜,往著迎春院子里去。

  上身淡藍刺繡鑲領撒花褙子,下身穿牙白折梅枝馬面裙,披石榴紅對襟羽緞斗篷。

  烏黑如墨的云鬢上簪藍寶鳳釵步搖,在晨光中搖曳生姿,不時閃動著絢麗的寶光。

  黛玉步態靈巧,走的可真不慢,身上的羽緞斗篷裊娜多姿,在那晨風中翻卷不定。

  紫鵑跟只稍一疏忽,便被黛玉落下許多,說道:“姑娘,你可走慢些,這才剛天亮,地上有露水,小心滑跤。”

  黛玉笑道:“你以為我還像以前,走的急點就要喘氣,如今能走快點,自然不用走慢,二姐姐多半起床等著。”

  伯爵府,迎春院。

  迎春大早起身,剛剛漱洗完畢,麝月手勢靈巧麻利,在幫著迎春梳發盤髻,別釵簪花,佩戴首飾。

  丫鬟繡橘端著一個黑檀雕花首飾盒,取出一支攢珠累絲金鳳釵,光華爍爍,富麗精美,秀雅大氣。

  麝月笑道:“姑娘,這支釵可是稀罕物,我見姑娘過年時戴過,今日不是逢年過節,怎么也要用它。”

  繡橘笑道:“麝月姐姐來的時間不長,不清楚姑娘的脾性,這支釵是三爺送姑娘,不只是年節才戴。

  每次三爺遇上好事,或進學中舉,或是升官進爵,或是金榜題名,或是皇差回家,姑娘都拿出來戴。

  要是見姑娘這年戴得越多,就說三爺這年愈發得意,昨日那些老親女眷上門道喜,姑娘自然要戴的。”

  麝月笑道:“原來里頭有這個緣故,以前我沒來之前,總聽說姑娘最疼愛自己兄弟,三爺可真有福氣。

  只是這伐蒙都督是什么官職,比火器司監正還要大嗎,昨日小紅過來報信,說那些老親女眷可熱乎了。”

  麝月話語剛落,便見黛玉笑瞇瞇進來,身后還跟著丫鬟紫鵑。

  笑道:“這事我倒聽三哥哥說過,伐蒙大軍主帥是督師,由平遠侯梁成宗擔任,副帥都督便是軍中次官。

  史家三老爺便是伐蒙都督,我聽湘云閑時說道過,三老爺如今鎮守神京,防衛九門,麾下節制數萬兵馬。

  想來三哥哥做了副帥都督,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吧,不過三哥哥夠得意了,做不做大官不打緊,平安就好。”

  黛玉走到迎春身后,看著鏡中迎春容光煥發,秀美溫婉,美不勝收,發髻上攢珠累絲金鳳釵,光彩耀眼。

  嘆道:“二姐姐這支攢珠累絲金鳳釵,戴上可真是受看,可惜三哥哥不在家,可沒這個眼福,倒真是可惜。”

  迎春笑道:“他哪里沒看過這個,不過妹妹的話說倒我心上,琮弟已夠得意,知足常樂,我只要平安就好。”

  昨日史家三太太說琮弟只帶二千兵,就和上萬的殘蒙騎兵捉對廝殺,我聽了心跳的厲害,連腿都是酥軟的。

  旁人眼中出征為將,統領千軍萬馬,像有多么威風了得,卻不知沙場征戰有多險,太爺這輩的事可聽不少。

  我們這邊太爺還好,當年寧國老太爺出征,據說差點連性命都沒了,多虧心腹親兵把他從死人堆里扒出來。

  我每次想到琮弟清犀甲上的刀口,我就心驚肉跳的,坐立不安,我們不在身邊,真不知他都遇過什么險事。

  我這個姐姐沒出息,不想他征戰沙場,拿性命搏什么功業,寧可他在翰林院做學士文官,早出晚歸才最好。”

  兩人正說著閑話,湘云和邢岫煙進來,說道:“雖然我們都這般想,但三哥哥這樣人物,家里哪里圈得住的。

  他又不是寶玉,即便他自己不想,別人也會招著他,終歸要去四海馳騁,他不是尋常人,自然有不尋常命數。”

  黛玉忍不住一笑,說道:“云妹妹,你最近好生奇怪,連說話都不一樣,聽著還真有些道理,莫非真長大了。”

  史湘云俏臉莫名一紅,說道:“我也不過隨口胡謅,哪里就能說出道理,我們雖都想他在家,終究也沒用處。

  只要天子一道圣旨,他那里在家留的住,咱們還是不要閑扯了,聽說今日來客不少,等下老太太該派人催了。”

  榮國府,榮慶堂。

  自昨日早朝之后,陳瑞昌為軍囤泄密主犯,陳翼被彈劾免去都督之職,威遠伯賈琮繼任都督,消息便飛快擴散。

  神京九門守衛愈發森嚴,除了軍方糧道信息往來,庶民百姓禁絕內外出入,相關消息已無法傳出城外。

  齊國公府收到早朝消息,據說府內已是一片混亂,府內曾有家丁快馬出城,還沒到城門就人馬皆失蹤。

  伐蒙督師梁成宗三日前,便率領征調的二萬邊軍,順利的抵達北三關坐鎮,朝廷伐蒙大軍士氣皆大漲。

  如今形勢之下,陳翼不可為副帥督師,已經成朝堂上下公論,否者國法民心難存,世道公心更加有虧。

  即便梁成宗坐鎮軍中,嘉昭帝依舊不放松警惕,雖陳瑞昌只是齊國公次孫,已經算不上嫡脈正溯子弟。

  齊國公府世子乃威鎮將軍陳瑞文,即便陳瑞昌定罪斬監候,并不影響齊國公血脈傳承,但是事有萬一。

  因對陳翼的牽連之罪,是否削職從此致仕,或降爵除爵以為懲戒,一時難輕易決斷,朝廷并沒有定論。

  陳翼身為北三關副帥,即便督師梁成宗坐鎮,陳翼在軍中還有不少親信,該有的防患未然之策不可少。

  因此昨日日落前,嘉昭帝便命錦衣衛指揮使許坤,親率五百錦衣衛星夜出城,前往遠州宣召將領任免。

  相比于齊國公府的凄惶,榮國賈家卻是喜氣洋洋,昨日早朝之后,陸續有勛貴老親陸續上門走動道賀。

  賈母驟然聽到這等喜訊,于猝不及防中欣然開懷,孫子這等年紀,就能攀上副帥都督高位自然極體面。

  同時心中多少有些感嘆,賈家子弟雖也有不少的,但賈琮氣運當真無人能比,寶玉賈璉相比太過衰微。

  但這心思只流轉片刻,也就不太放在心上,因賈琮官勢炙熱,賈家水漲船高,其他子弟自然更得護翼。

  賈琮如何得副帥都督之位,賈母倒不太關心,那些貴婦說他以一敵十,大殺四方,賈母聽著樂呵罷了。

  昨日有份入朝的勛貴老親,鎮國公府牛繼宗、理國公府柳芳、與賈琮親近的官員等吩咐女眷上門道賀。

  今日消息傳播后,怕是上門賀客會更多,畢竟賈琮這等年紀,攀上這等軍職,已不是簡單的前途無量。

  官場隨風從勢,親友奉承示好,人情事故情態,歷來都是如此,大戶之家門第熙攘,才算是興旺之兆。

  而且,今日上門賀客必多,還有另外一重緣故,按照朝廷慣例,昨日早朝天子口諭,封賈琮副帥都督。

  因涉及戰事將領更迭,為應對戰情瞬息萬變,這等任命必定會從速,按著朝廷慣例,今日多半會頒旨。

  根據大周官制常矩,隨著賈琮軍中將階晉升,文勛官職也會水漲船高,且后者晉階何品更加令人矚目。

  因伐蒙之戰不管如何激烈,一年半載總有歸結之時,賈琮文勛官階居何位,才代表榮國賈家今后運勢……

  迎春、黛玉等姊妹入榮慶堂時,只是過了稍許片刻,忠靖侯李氏便已過府道賀,又把湘云拉身邊閑話。

  她又對賈母笑道:“姑太太,這幾日府上門檻說不得要踩平了,連我都要每日來串門,當真是喜事連連。

  早上我出門之時,老爺還和我說道,琮哥兒這會是繼任軍職,這是事都是急辦,說不得今日就會下圣旨。

  如今琮哥兒沒在家,萬一宮里上門宣旨,家里要有男丁代為接旨,不如早些將大兄請來,也好有人主事。”

  賈母說道:“你這話有理,現家里就我個老的,一幫子姑娘媳婦兒,宮里來人傳旨,我們可不好應付場面。

  不是說琮哥兒城外和殘蒙交戰,如今已經戰勝退兵,他都到家門口了,怎不見他回家一趟,也好少些掛念。”

  賈母這話一說,迎春黛玉等姊妹都目光盈盈,只看著忠靖侯李氏,只等著聽她如何回答,賈琮是否會回家。

  忠靖侯李氏說道:“這個我們老爺沒細說,只說琮哥兒已得了傳信,今早帶兵北上赴任了,必不得便利回家。

  出征在外都是身不由己,古人說三過家門而不入,姑太太不必太擔心,琮哥兒是個有福的,他必會得勝而歸。”

  賈母聽了倒也就罷了,迎春、黛玉、探春、湘云等姊妹多少有些失望,不過知賈琮平安北上,心中也就安心。

  賈母讓林之孝家的去東路院傳信,看賈政是否已上衙,如不在家便派小廝去傳信,讓他告假來西府幫忙應酬。

  等到日頭稍許升高,堂外不斷有丫鬟過來傳信,二門外又來不少女眷訪客,只待稍許堂外腳步紛亂香風熏人。

  堂口暖簾掀開,一下進來不少人,也都是各家主婦,涇陽侯張氏、城陽侯徐氏、忠誠伯鄒氏、治國公長房劉……

  榮國府,東路院。

  賈政這幾日因賈雨村之事,心中忐忑不安,日夜心緒不寧,雖金陵至今還未傳來消息,但算時間就在這幾日。

  他正憂患無助之時,突聽到賈琮在城外鏖戰,以寡敵眾,出奇制勝,斬殺數千殘蒙精騎,戰況捷報轟動全城。

  乍聞賈琮戰功喜訊,將賈政的憂慮沖淡許多,自己雖陷入官場泥潭,但賈琮卓絕依舊,諸事也多了后盾轉圜。

  今大早他本想上衙,工部員外郎趙禮到訪,替工部尚書李德康傳話,言賈琮今日或得宣召,讓賈政可留府操持。

  那位員外郎神情熱絡,言昨早朝傳出消息,賈琮繼任伐蒙副帥都督,文階官職必得同升,五品司官必再進一步。

  如此年紀有這等仕途,當真令人驚嘆不已,又說賈琮得勝凱旋之后,府上的賀功的喜宴,不要忘了請他那一份。

  李德康特意讓人帶話,賈政能掂量出意思,趙禮的熱絡恭賀與親近,更讓賈政煩愁頓消,整個人全然活了過來。

  王夫人聽到賈琮再立戰功,晉任副帥都督這等高階軍職,兄長乃堂堂京營節度使,伐蒙之戰卻沾不到半點好處。

  心中當真嫉恨到極點,只覺得這小子命數太硬,當真要把所有人都克得死死,由著自己出眾,旁人都要去倒霉。

  不過看到賈政一臉欣喜,王夫人雖心思狹隘陰險,也算沒失去理智,想到老爺因馮淵之案,正擔憂被賈雨村牽連。

  如今賈琮再次立下戰功,并因此加封官職而起勢,官場之上多半不看僧面看佛面,看賈琮情面能免老爺牽罪之苦。

  賈政一邊讓丫鬟更換正裝,說道:“西府多半要接旨,正巧今日國子監休沐之日,讓寶玉和環兒和我同去西府操持。

  琮哥兒這等功業榮盛,皆源于少時苦讀詩書,得了扎實的進身之階,方有今日之成就,讓他們見識了才好感同身受。”

  王夫人臉色有些作難,說道:“寶玉入國子監五日,每日都起早貪黑辛苦,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不如先讓他在家歇著。

  等琮哥兒回來之后,讓他再過去請益,也是不遲的。”

  賈政皺眉說道:“要的就是這個時候,讓他們知曉讀書好處,以寶玉的學問見識,他去請益琮哥兒,他有這個臉嗎!”

  王夫人聽了這話,雖心里極不服氣的,但也不敢太違逆賈政,只好讓秋紋去給寶玉賈環傳話,讓他們速來堂屋等候。

  東路院,寶玉院。

  自正月十五之后,寶玉和賈環入國子監讀書,雖只是過去幾日時間,已讓寶玉悲憤苦痛欲死。

  國子監課業果如史湘云所述,十分繁瑣沉重,且國子監是朝廷學府,規矩嚴謹,管束嚴厲,絕非賈家私塾可比。

  寶玉每日天明既起,與賈政一同出門,兩人一去官衙,一去國子監讀書,半點空隙皆無,李貴等不敢絲毫懈怠。

  寶玉以往在私塾哪會用心讀書,不過玩樂荒廢罷了,因他是榮國府嫡傳,又無讀書之志,代儒其實也懶得多管。

  如今入國子監卻大有不同,但凡入監讀書子弟,不管是勛貴蔭監子弟,還是平民入考學子,皆謹守學規而慎言行。

  絕無家私塾頑童胡搞之舉,監生表面上都潛心讀書,因一旦觸犯監規,不僅開除學籍,壞了名聲,更會斷絕仕途。

  即便出身顯赫的勛貴子弟,也萬萬承受不了這結果,讀書不成事小事,敗壞家風名氣,富貴紈绔也不敢輕越雷池。

  規矩森嚴,課業繁重,每日書聲朗朗,如同魔音灌耳,堂堂國子監對寶玉來說,無異于鎮妖鐵塔,阿鼻焦熱地獄。

  好在國子監諸教諭,都知銜玉而生古怪名頭,又知他與宗人府的軼事,更是看在賈琮份上,各人也都懶得為難他。

  即便如此糊涂廝混,每日日落回家之后,寶玉依舊長吁短嘆,一腔清白,滿腹情絲,只覺全然已經污染踐踏到底。

  這日好不容易忍耐倒休沐,總算可以著實松快一日,正想著掐準時辰去西府走動,也好和多日未見的姊妹們說話。

  突然秋紋過來傳話,說西府琮三爺立下戰功,眼看要加官進爵,宮中要上門宣召,老爺讓二爺三爺同去西府操持。

  寶玉一聽此話,不禁悲痛欲絕,他本不屑于嫉妒賈琮升官,只自己在國子監作踐遭罪,賈琮還日日張揚祿蠹之事。

  豈不是要招惹得老爺愈發癲狂,必定會死心塌地自己讀書,思之悲戚難難耐,撲倒床上大哭,將床壓得嘎吱亂響。

  秋紋被寶玉的做派,著實嚇了一跳,思量自己沒傳錯話,更沒說錯什么話,二爺為何這等大哭,莫非他又犯病了?

  襲人皺眉說道:“秋紋,你自去和環三爺傳信,二爺沒什么事的,待會我幫二爺穿戴齊整,便送他去堂屋見老爺。”

  等到秋紋走后,寶玉滿臉淚痕說道:“襲人姐姐,這世人為何如此心冷,我不能愛己所愛,不能離棄一生之所惡。

  只能讓他們每日折磨作踐,無法得一日安寧快樂,我也是榮國公血脈嫡傳,為何只由著賈琮肆意,偏我就要受苦。”

  襲人見寶玉又開始嘮叨,話語聽著撕心裂肺,但她已沒精神去細細辨聽,只覺得陣陣頭疼,將眼前糊弄過去就罷。

  說道:“二爺,你也聽我一句勸,老爺最看重琮三爺功業榮耀,宮中給琮三爺下旨,老爺看重此事,才讓二爺同去。

  老爺待琮三爺像親兒子一樣,他要是愈來愈發達,對二爺也是件好事,即便看在老爺份上,將來也會常關照二爺的。

  再說如今老爺已經發話,二爺難道還能不去,老爺可是個急脾氣,見二爺遲遲不來,到時又要打罵,二爺豈不沒臉。”

  寶玉一聽打罵二字,頓覺得臉頰生疼,靈臺瞬間變得清明,襲人見他這等形狀,忙叫丫鬟伺候熱水,服侍寶玉更衣。

  等襲人拉著磨磨蹭蹭的寶玉,進了正房堂屋之中,見趙姨娘和賈環早已等在那里,她心中忍不住有些嘆息。

  據說環三爺開了竅門,變得讀書十分刻苦,比寶二爺小上幾歲,卻已知住監苦讀,二爺再這樣下去怎得了……

  只是環三爺不是住監,今日怎么像趕日子,恰回來聽宮中宣召,不過這也不關襲人的事,她也懶得去多想。

  卻聽賈環笑道:“昨日三姐姐叫人傳信,說監里休沐,讓我先回家一趟,原來竟這等好事,三姐姐能掐會算。”

  賈政聽了開懷一笑,竟沒注意寶玉神情沮喪,帶著兩個兒子就去了西府。

  三人到了西府西角門,見小巷已停了許多馬車,多半都是勛貴老親祝客。

  角門處更是人進人出,皆各家送禮的豪奴管家,見到賈政無不恭敬行禮。

  賈環看得兩眼發亮,寶玉卻是眉頭苦皺,賈政心情開懷,父親在世也是功業鼎盛,門庭若市,如今盛景重現。

  他正心中寬慰自得,看到一輛豪華駕車駛入寧榮街,三馬駕車,行制寬大,氣度堂皇,通體髤涂明黃色漆料。

  金裝穹頂,垂幨車幔皆用明黃,外制繡五爪金龍圖案,車后跟著衣甲鮮亮的禁軍騎兵,馬蹄隆隆,頗為威武。

  賈政心中一震,這不正是宮中御駕宣召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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