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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不倫泯恩愛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紅樓之扶搖河山

  榮國府,榮禧堂。

  賈環的豪放之言,氣得探春鳳目圓睜,滿臉怒色,罵道:“你真是無可救藥,言語粗疏放肆,我看你是討打。”

  說著便下意識去找戒尺,可這東西哪會隨身攜帶,自然是沒處找到的。

  賈環因一時得意忘形,惹惱了姐姐要收拾自己,嚇得臉色發白。

  想要就此落荒而逃,但因賈琮還在場,他又猶豫著不敢放肆。

  慌忙說道:“三姐姐,我說禿嚕嘴了,我就是那個意思,我說錯了還不行嗎。”

  賈琮哭笑不得,拉住即將暴走的探春,說道:“他雖說話糙了些,總算知道些輕重,饒過他這一遭吧。”

  探春負氣說道:“侍書,你帶環兒回東院讀書,他要是路上亂逛,你就回來告訴我。

  我也不會打他,只讓老爺知道他的好事,讓老爺一氣揭了他的皮!”

  賈環嚇得臉色發白,縮在那里半句話不敢說,侍書忍住笑意,說道:“環哥兒,我們快走吧,別惹姑娘生氣。”

  賈環一下回過神來,跟在侍書身后,慌不擇路便要離開。

  臨走居然不忘向賈琮行禮,時文集子緊緊捏在手中,倒像自己胡亂說話,被賈琮生氣討回一般。

  探春神情郁悶,說道:“這混蛋小子,怎么費心調教,還是這幅不著調模樣,當真頑劣透頂。”

  賈琮笑道:“環兒從小放縱了些,哪能一下扭轉過來,總要循序漸進,好在他年紀還小,不用急于一時。

  不管他心中什么主意,至少還肯用心讀書,只這一點比寶玉強許多,妹妹也別太過苛求,欲速則不達。”

  探春正要說話,發現賈琮正握著自己手,方才她要教訓弟弟,被賈琮情急拉住,連她都沒有察覺。

  她臉上泛起紅暈,只覺賈琮手掌溫暖有力,被他這么握在手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定喜悅。

  想到自己雙手受傷,三哥哥也這般握著自己,他還有些出神。

  如果他不是堂哥哥,必定也會待自己好,她一時綺念從生,情欲暗涌,難以抑制,叫人害怕……

  探春知道這念頭很羞恥,想要從他手中抽走,一時竟有些舍不得,以至于賈琮說話,她都聽得迷迷糊糊。

  直到賈琮無意識松開手,探春才一下醒悟,心里一陣空落落的。

  她沉默半晌才說道:“環兒性子浮躁,三哥哥不多教訓,怎還老是說好話。”

  賈琮笑道:“你和老爺教導嚴厲,已是每日敲打,到我這里總要說些好話。

  這叫有人唱白臉,有人唱紅臉,只有訓斥,沒有鼓勵,他怎有勁頭讀書,”

  探春聽了這話,忍不住一笑,說道:“三哥哥不比環兒大幾歲,卻已會這等循循善誘,當真得了柳宗師衣缽。

  將來要有了子嗣,得三哥哥這般教誨,必定個個都有出息。”

  賈琮笑道:“這話可說的太早,三妹妹有所不知,別人的孩子好教,自己的孩子都是頭疼的。

  將來多半像三妹妹這樣,著急上火就要開揍,說不得還找妹妹來唱紅臉。”

  賈琮只是隨口說笑,探春聽著很是有趣,忍不住莞爾一下,突然回過神來,心中泛起酸楚失落。

  三哥哥竟說起了傻話,將來他真打起孩子,自有他的娘子唱紅臉,哪里輪到我這堂妹妹……

  賈琮見探春秀眉微蹙,一慣明媚爽朗的姑娘,眉宇間說不出的清愁,似乎深入骨髓,難以磨滅。

  他心中微覺詫異,見探春不得開懷,忍不住哄道:“三妹妹不要太過操心,環兒雖性子有些紈绔。

  但也不是一無是處,方才我與他設題考較,他問答雖有瑕疵,算不上盡善盡美,但對經義卻已入門徑。

  可見他對讀書上心的,只要善加引導,會是可造之材。

  他不過才十三歲,已算有些難得了,頗有幾分才智。

  其實這也不算奇怪,三妹妹如此聰慧敏悟,環兒與你一母同胞,怎么會是愚笨之人。

  他入國子監旁聽,我會交待幾位教諭,對他嚴加督促,只要用功二三年。

  貫通四書時文,扎穩根基之學,到時下場一搏,進學便大有指望。

  即便十五六歲中秀才,學子中也算了不起成就。

  到時二房能出舉業之子,老爺一輩子心愿得償,門戶也有子弟支撐。”

  探春被挑動心事,情素紊亂,難以自己,只想遠遠逃開,從此不再見他,偏腳下不愿離開分毫。

  賈琮一番溫言,讓她神志凝聚,但其中細膩柔情,越發勾的心魔難褪。

  想到自己太過荒唐,枉顧人倫,癡心妄想,幻海情癡,難以自拔,實在大逆不道。

  心中又羞又愧,氣郁沖撞,一時天旋地轉,賈琮見她腳步虛浮,似乎就要摔倒。

  連忙上前扶住她肩頭,問道:“三妹妹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探春見他目光關切,似乎能照入心底,下意識闔上明眸,不敢再去多看。

  有這樣的堂哥哥,難道還不夠知足,要讓三哥哥察覺出來,只怕再不會理會自己,自己也沒臉做人。

  到時活著還有什么趣味,正該匡正心性,消了宿業魔障,只做一對同心兄妹,方能長長久久。

  她收斂住心神,說道:“方才去東路院,走的急了些,或許是吹了風,有些不自在起來,沒什么大礙。

  多承三哥哥吉言,希望環兒能夠爭氣,不辜負三哥哥一番期望。”

  賈琮說道:“妹妹盡管放心,我幫你看著環兒,只要他肯用心讀書,必定會有出息的。

  侍書還沒回來,我讓玉釧來扶著你,我先陪你回東府歇著。”

  賈琮幫探春系上披風,扶到圈椅上坐下,又去叫了玉釧過來,三人一起回東府。

  等陪著探春回自己院子,扶她在繡榻上和衣靠著,賈琮見她氣色有些好轉,正陪著說些閑話。

  突然見晴雯急匆匆進來,說道:“三爺,你可讓我好找,方才宮里有內侍過來傳信。

  他們原是去了城外工坊,因說三爺今日去戶部辦差,內侍便去了戶部大堂。

  戶部的官兒說三爺已回府,他們便又追到這里,我去西府傳信,小紅又說三爺回來了,讓我一頓好跑。”

  探春聽了這話,心中一驚,說道:“這個時候讓三哥哥入宮,可是什么急事?”

  晴雯說道:“宮里內侍在外院等候,并沒有說什么事,只說圣上急召三爺入宮。”

  探春問道:“眼下戰事緊急,圣上急著讓三哥哥入宮,會不會和戰事相關。”

  賈琮說道:“昨日數輪軍報快馬入城,城內九門連夜增兵警戒,今日宮中必有圣斷,這也在意料之中。”

  探春神色擔憂,說道:“即是圣上召見,三哥哥盡管快去,可不敢耽擱了。”

  賈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便轉身離開。

  翠墨見探春心神不定,問道:“姑娘,三爺入宮常有的事,也不用多擔心什么。”

  探春嘆道:“你不懂里面究竟,我看這等情形,三哥哥入宮必受昭命,多半要領兵出征了。”

  她從榻上坐起身子,便要準備出門,翠墨說道:“姑娘身子不爽利,還是先歪著歇一歇。”

  探春說道:“本就沒有大事,只是乏了有些頭暈,方才歪了一陣就好。

  我去二姐姐院里告訴一聲,你去林姐姐那里報信,她也掛著三哥哥的事,等三哥哥出宮都清楚了。”

  伯爵府,迎春院。

  探春剛進院中堂屋,見屋里熏籠溫熱,香氣盈盈,華裳繽紛,釵簪生光。

  不僅迎春、惜春、湘云、岫煙等姊妹都在,唯獨不見黛玉,寶釵也正過來走動說話。

  探春說了賈琮被急召入宮之事,湘云脫口而出道:“還真被我說中,三哥哥這回真要出征了。”

  那日眾姊妹在榮慶堂吃席,湘云和寶玉吵嘴,為了氣寶玉半死,對賈琮出征之事,故意說的興高采烈。

  如今才過去幾日時間,她心境不知覺生變,再提起賈琮出征之事,已無半分雀躍,只有滿腔郁郁不樂。

  心神就像斷線風箏,飄飄蕩蕩不知所依,心中生氣,腦中糊涂,再不肯多說半句。

  迎春等姊妹一向當湘云長不大的假小子,日常見慣她無憂無慮,愛說愛笑的樣子,哪里會有半點心事。

  所以對她方才話語,都只是聽過就算,哪個都沒往深處想。

  唯獨岫煙和湘云走的最近,上回又聽她一番古怪話語,心中已有幾分留意。

  這會子便聽出她話中端倪,似乎透著情思不明,一雙明眸盈盈,不自覺仔細打量湘云。

  沒過一會兒,黛玉得了翠墨傳話,帶著紫鵑也進了堂屋。

  姊妹們知曉賈琮入宮,想到他多半出征在即,心中都難免沉重不舍。

  但她們也都心里清楚,這樁事也是遲早要來,躲也是躲不過去,如今只等賈琮出宮,便知事情究竟。

  探春有些神思倦怠,有些懶懶的不愿多說,看到寶釵秀眉微蹙,突然想到一事。

  隨口說道:“寶姐姐,前番三哥哥說大戰在即,讓兩府多囤米糧,以備不時之需。

  梨香院人口不少,不知姨媽有沒有預備?”

  探春之所以有此一問,因薛家入住梨香院之初,薛姨媽便和賈母說定,兩家日常用度慣例。

  因薛家原本富貴,只寓居賈府宅邸,她家原不缺日常嚼用銀子。

  一應日常吃穿用度,都是自行打理置辦,與西府公中分剝,如此才是長久相處之道。

  所以探春才會隨口提起,梨香院是否也加購米糧。

  寶釵說道:“鳳姐姐早過來提醒過,這事是我哥哥置辦,段春江親自送來一車米糧,夠我們吃到春末了。”

  探春因賈琮出征之事,其中夾雜心病魔障,胸中愁郁難消,只想找些閑話打發。

  又問道:“我聽姨媽提過幾句,薛家接了鑫春號生意,如今家業穩妥許多,不想薛大哥多操勞。

  準備停了糧鋪合伙生意,怎么那段老板還這等熱忱?”

  寶釵微嘆口氣,說道:“生意是要斷了,可段春江這人伶俐,心思也很精明,卻不會斷了和哥哥交情。

  平時還常來常往,對哥哥十分殷勤,我們也不好多說話……”

  神京,大理寺官衙,左寺正楊宏斌官懈。

  自從大理寺卿韋觀繇奉圣諭,偵緝東堽鎮軍囤泄密大案,便指定左寺正楊宏斌主辦此案。

  楊宏斌是大理寺近年出彩人物,不僅心思縝密,稽查案件頗有手段,更是屢破要案大案。

  且是大理寺一流審訊好手,疑犯但凡經他過手,不用費多少周折,都會被他挖出口供。

  他雖稽案審訊作風剛毅,但卻嚴守底線,官場交際處事,有節有度,游刃有余,不落口實。

  比如上回春闈舞弊大案,楊宏斌奉韋觀繇之命,協同推事院周君興審訊疑犯。

  他靠著自己的謹慎干練,事事鉗制周君興行事。

  不讓其借用春闈舞弊案,濫用酷刑,牽連無辜,左右朝堂風向。

  最后借用吳梁自盡之事,反戈一擊,將林兆和活著帶出推事院,還為大理寺爭回主審權。

  最終讓春闈舞弊案審理回到正軌,要犯得以伏法,無辜得以昭雪。

  不僅讓大理寺等三法司彰顯正溯,名聲大振,更讓推事院囂然之勢,遭受沉重打擊。

  經歷春闈舞弊大案之后,大理寺卿韋觀繇對楊宏斌越發器重。

  這種既精于稽查審訊,又深諳官場形態,還能扭轉局勢的下屬,哪位上官也不會忽視。

  東堽鎮軍囤泄密大案,事關重大,君王矚目,韋觀繇自然選最得力之屬下,不遺余力偵破此案。

  此刻,楊宏斌端坐案前,仔細翻閱一摞稽查文牘,官懈里還有三名官員,皆為隸屬麾下大理評事。

  自那日楊宏斌和賈琮推演案情,并依賈琮思路確定稽查方略。

  最近幾日主要稽查方向,便是賈琮推斷嫌疑大小,篩選出的三部八位涉事官員。

  楊宏斌麾下雖只有三名大理評事,但是這些評事屬下,另有任事司務和若干吏員。

  這些基層的大理寺官吏,才是具體操辦案情稽查、尋訪、追蹤等事。

  他們大都不會常日坐衙,行走市井,耳目靈敏,自有一套手段,搜尋蛛絲馬跡。

  想要差清這八位官員的日常行事,往來品流,嫌疑事項等等,可不是件容易之事。

  三位評事帶領各自下屬,花費了四五日時間,才將八名官員的底細,大致查究清楚。

  因三名評事各負責數位涉事官員,楊宏比看到某份稽查案牘,便會詢問承責評事。

  只是他問了數人之后,這些涉事官員日常舉動,以及交往人流,都沒發現明顯疑竇。

  當他看到下一份稽查文牘,扉頁錄著涉事官員官職:五品囤田武官陳瑞昌……

  楊宏斌目光微微一亮,他想起曾和賈琮談起此人。

  他認為四位嫌疑押糧武官,陳瑞昌身為齊國公次孫,勛貴出身門第最高。

  且親歷軍囤被占之禍,重傷下逃回神京報信,所以陳瑞昌最沒泄密可能。

  但賈琮卻另有所見,陳瑞昌在臘月前后,至于除夕之夜,押送糧草次數,為四名押糧武官之最。

  陳瑞昌屬于涉事極深之人,且他押糧涉及時間段,正與推測泄密時間相符。

  不能因他逃回神京報信,就因此排除他的嫌疑。

  楊宏斌和賈琮是至交,對他理事斷案很是欽服,所以也對陳瑞昌多了留意。

  他一邊翻看案牘,問道:“陳瑞昌稽查之中,日常舉止可有可疑之處,來往人流是否有異常?”

  一名承責平事說道:“啟稟寺正,陳瑞昌是齊國公次孫,在京中也是有名氣的勛貴子弟。

  這人日常官衙辦差,倒也算是穩妥,并沒留下什么話柄。

  因他祖父是都督府左軍都督,乃是位高權重之人,他在五軍都督府受到翼護,旁人都是讓他幾分。

  但這人不同一般紈绔子弟,還有幾分世故圓滑,并不因此囂張撥扈,平日官聲也算可以。

  他日常交往都是些勛貴子弟,偶爾也與同僚赴宴飲酒,看起來原本沒有異常。

  只是最近幾月時間,他與一位糧鋪老板走動甚秘,時常一起飲酒宿妓,但顯得有些奇怪。

  依照勛貴子弟做派,他們不屑與商賈往來的,可這糧鋪老板似乎受陳瑞昌青睞。”

  楊宏斌神情詫異,問道:“是那家糧鋪的老板?”

  那位評事說道:“城北雍瑃街段家糧鋪,老板名叫段春江,糧鋪開張不到半年。”

  楊宏斌神情思索,說道:“國公子弟與糧鋪商賈相交,聽起來的確不多見。”

  那評事繼續說道:“卑職也覺得有些奇怪,花了一些功夫探查,還調取鎮安府戶籍登錄文牘。

  糧鋪老板段春江不是本地人,而是大同府人士,原本是個邊貿商賈,做些茶馬互貿生意。

  但自從朝廷截斷茶馬互市,他也因此斷了生意來源,半年前跑到神京做米糧生意。

  他在官府留的佐證路引,一切正常,并無疑竇,看著倒是個正經商賈。”

  楊宏斌目光閃爍,問道:“這段春江來神京才半年,依照常理,很難積下深厚人脈,他怎能搭上國公府子弟?”

  那評事說道:“此事卑職也查探過,段春江的糧店還有一位東主,占里店里四成股金。

  此人名叫薛蟠,金陵大族薛家子弟,此人在京中交游廣闊,與許多勛貴子弟皆有往來。

  段春江靠著薛蟠人脈,做成多家勛貴大戶米糧生意,想來他讓薛蟠入股糧鋪,便是看重他的神京人脈。

  這事瞧著并無異常,不過商賈經商慣用手段。

  陳瑞昌便是薛蟠引薦給段春江,所以這兩人才有了交往。

  卑職曾在雍瑃街附近查訪,聽到有各種傳言,據說陳瑞昌為段家糧鋪招攬過生意。

  但這并不奇怪,陳瑞昌是五軍都督府屯田武官,因公務涉及緣故,手頭米糧生意路子,也在常理之中。

  所以,段春江討好結交陳瑞昌,就和他引薛蟠入股同理,都是這糧販子做生意的手段。”

  楊宏斌神情贊許,說道:“你心思很是細密,這事辦的不錯,稽查十分詳盡,是否覺得這家糧鋪可疑?”

  那評事說道:“啟稟大人,卑職雖已盡量翻查,但到目前為止,并沒發現絲毫可疑。

  只是總覺有些不對,這段春江來神京不過半年,就能翻云覆雨,左右逢源,結交權貴子弟。

  將一家新開張的糧鋪,生意做的如此紅火,還與多家貴勛大戶生意外來,這人實在很不簡單。

  且他是大同人士,大同乃是邊鎮,便于與關外牽扯,北地軍囤被劫,他偏偏做米糧生意。

  雖然兩者并無關聯,但總覺不對勁,一時又抓不住痛腳……”

  楊宏斌神情慎重,眼露奇光,說道:“你說的半點沒錯,這家糧鋪確有蹊蹺,加派人手,嚴密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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