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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治家斷清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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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國府,鳳姐院。

  一群女眷皆錦衣麗裳,裙帶飄動,釵簪寶光,胭香盈袖,首尾相隨進了鳳姐院子。

  王熙鳳帶平兒去榮慶堂行家禮返回,同行不僅有東府的迎春、五兒等人。

  還有鴛鴦、琥珀等和平兒自小相好丫頭,同來給她遷府送行。

  一幫人說說笑笑,進院子堂屋后,王熙鳳又讓丫鬟奉茶招待。

  迎春來時帶了幾個東府婆子,安排將平兒隨身箱籠搬去賈琮院里。

  鳳姐院門口站不少路過的丫鬟婆子,看著三四個大箱抬出院門,各自竊竊私語,臉有艷羨之情。

  五兒在平兒耳邊低語:“芷芍晴雯她們已幫你收拾好廂房,等會按時辰過去就能安頓。

  三爺日落時分能回府,我們還要開宴迎你過來,今晚就勞你給三爺值夜。”

  平兒聽了臉色通紅,她這輩子頭一遭給爺們值夜……

  王熙鳳又讓迎春、五兒、鴛鴦等人稍坐,帶著平兒進了里間。

  從柜子里拿出個花梨首飾盒,笑道:“這些頭面物件,是從我嫁妝箱里選的,給你留著壓箱底。

  這些物件平時你伺候三弟,戴著未免有些招搖,說不得旁人還會閑話嫉妒。

  過年過節時戴著才正好,你是我屋里出去的,該有些東西襯體面。”

  平兒見那首飾盒里光芒爍爍,都是些上好的東西,眼圈微微發紅。

  說道:“我陪了奶奶這么多年,這會子要挪地方,一定不會忘了奶奶的好處,沒有奶奶我也沒今天。”

  平兒這話說的真心,王熙鳳雖性子潑辣利害,但平兒性子溫厚,主仆兩人自小相伴,彼此默契。

  兩人之間即便身份有別,但也有一番真情義。

  平兒作為王熙鳳的陪嫁丫鬟,身份所限便是宿命,如不是王熙鳳做主,將她許給賈琮。

  即便平兒對賈琮暗自有情,也只能藏在心里,一輩子無法如意。

  單單這一樁,平兒對王熙鳳便深有感念之情,千金萬金,不如終身有靠,夙愿得償,更加金貴難得。

  王熙鳳摸了摸平兒的鬢角,嘆道:“你這話我可記住了,以后跟著三弟得意風光,別忘了往日情分。

  我們二爺從遼東回來,那也是猴年馬月了,那時我的大姐兒都快許人了。

  這么長的年頭,在這個家里,我除了你之外,我還能有誰可指望。”

  或許是因從小相伴的貼身丫鬟,從此就要離開身邊,王熙鳳顯得有些低落傷感。

  王熙鳳再如何強悍,終究是個女人,失去丈夫依靠,心底深處彷徨不安,和其他女人并無兩樣。

  平兒說道:“奶奶放心就好,你是大房長嫂,如今兩府有三爺支撐,必定不會讓奶奶吃虧委屈。”

  王熙鳳又從衣柜了拿出個小包裹,平兒打開里面是一塊雪紡白綢,白得有些耀眼。

  王熙鳳笑道:“這是女兒家出閣隨身物件,你娘家已經沒人,自然我幫你預備著。”

  平兒看到那塊白綢,俏臉羞得通紅,一句話都不敢說。

  王熙鳳說道:“琮兄弟是個講究人,并不像外頭那些男人,五兒跟了他多年,也沒見他心急火燎的。

  你以往一天都沒和他待過,我猜他對你不會那么急色,這件東西只怕一時用不上。

  這也是好的,細水長流,你一心一意伺候他,他將來必定會寵你,我自己的丫頭可錯不了。”

  平兒聽了這話,心中微微發燙,這是奶奶深知三爺性子,給自己點撥提醒,讓自己心里有數。

  她巴望著自己早些受寵,又讓自己不要操之過急,也算極有心了。

  平兒心中愈發有些安定,既有能和賈琮朝夕相伴的憧憬喜悅,也對王熙鳳細致入微心有感激。

  兩人說完體己話便回了堂屋,鴛鴦說道:“襲人和麝月說過要來相送,怎么如今還不見人影。”

  豐兒進來續茶,回道:“我聽小丫頭說兩人早就過來,還在平兒房里坐過一會子。

  后來寶二爺房里來人傳話,看樣子急急慌慌的,兩人就趕緊回去,聽著好像寶二爺鬧事呢。”

  迎春等人聽到這話,想到方才寶玉要進榮慶堂,被林之孝家的攔在門口。

  寶玉被老太太驕縱慣了,從沒有過這等挫折,心中自然極不自在,即便回去發脾氣,也不算奇怪。

  卻不知鬧出什么大事,連襲人和麝月都這等慌張,急匆匆趕回去料理?

  王熙鳳對迎春說道:“還是二妹妹比我本事,偌大東府被你整治妥妥當當,從沒傳出什么閑話。

  不像這邊西府,人口多,事情多,糾葛多,我每日操心到腦殼疼,偏一個寶玉還最不省心。

  府上下人見主子爺們都松垮,他們豈有不松了心勁,亂了規矩,管束起來愈發凌亂。”

  王熙鳳對豐兒說道:“你去寶玉房里瞧瞧,到底他們鬧什么事,趕緊來回我,可別捅出簍子。”

  在座的迎春、鴛鴦等都是聰明人,聽出王熙鳳話里意思厲害,只怕不會由著寶玉胡來。

  鴛鴦自王夫人向賈母討自己,要給兒子寶玉做小老婆,心里便恨死這母子兩個。

  加之寶玉言語輕佻自戀,心思齷齪俗氣,讓她極看不上,她那里會管寶玉被人整治。

  迎春雖心思溫和善良,也算從小看著寶玉長大,倒不會刻意旁觀他被人為難。

  但每人心中皆有輕重,迎春滿心都是兄弟賈琮,對她來說沒有什么事,比自己兄弟更加要緊。

  今日自己琮弟納房收人,正在榮慶堂拜行家禮,寶玉卻不顧禮數生事,就是不給自己兄弟臉面。

  迎春心中對兄弟護短,也早察覺寶玉對自己琮弟不善,豈有不對寶玉著惱。

  況且王熙鳳方才那些話,句句都說在道理上,如今西府由王熙鳳管家,她自然不會多嘴。

  榮國府,寶玉院。

  襲人和麝月得小丫鬟報信,也顧不上等平兒回來,便急匆匆回寶玉院里。

  路上襲人問事情經過,小丫鬟將寶玉鬧事緣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寶玉居然進不得榮慶堂,那可是破天荒的事兒,哪里能瞞得住人。

  他被彩云死拽著回自己院子,還沒到一刻鐘時間,窩囊丑事已在府上傳開。

  那小丫鬟雖沒聽彩云說起,但她給襲人麝月傳話途中,便聽好幾起人竊竊私語,以為笑談。

  麝月皺眉說道:“二爺怎也不靈醒些,上回已碰了釘子,這回又上趕著去踩坑,白白讓人奚落。”

  襲人說道:“這會子就別說喪氣話了,趕緊回去把事情摁住,不然傳到太太耳里,還不知會怎么樣。”

  麝月聽了也不說話,只覺得這事哪里還摁得住,從今以后,西府地界愈發不好呆了。

  她心里不僅生出擔憂,要是寶二爺被擠兌回東路院,那一畝三分的地界里,太太可是說一不二。

  自從那次她被王夫人訓斥,隱隱覺得并不止她和襲人幾句閑話,必定還有其他由頭。

  麝月雖想不到是什么事情,總之自己眼前之難,多半不小于小紅當初。

  要是真跟二爺搬回東路院,到時太太整治自己,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兩人急匆匆回來,剛才跨入院門,便聽正房噼里啪啦砸東西聲響,還有彩云哀求勸阻的話語。

  襲人小步跑進房間,滿目狼藉一片,桌上筆墨紙硯丟得滿地都是,桌椅板凳皆東倒西歪。

  博古架上的擺設玩意兒,也被寶玉砸掉大半,地上都是殘渣碎片,倒像是剛被抄家一般。

  襲人上前拉住寶玉,勸道:“二爺,你生氣便生氣,干嘛拿這些物件糟踐,鬧出動靜又要惹閑話。”

  她從地上撿起一塊粉紅剔透碎片,心疼說道:“屋里擺設都是值錢貨,每件都值我們幾年月錢。

  這對瑪瑙盤子原先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爺見了喜歡便哀求討來,如今一氣都砸碎。

  要是老太太問起,我們都不知該怎么糊弄過去,要是又被人尋出不是,這日子便更難過了。”

  寶玉嚎啕大哭:“我一片真心對待她們,恨不得把心都舍出去,卻這般欺我辱我,天底下怎有這種道理。

  你只心疼這些死物、俗物,卻半點不知我的心,我真是有怨無處訴,左右全都砸了了事!”

  寶玉被襲人彩云哀求勸阻,不僅沒有消停半分,愈發恣意放縱胡來起來。

  哭喊著跑到博古架前,舉起一個前朝花瓶,一把又摔個粉碎,鬧得愈發火熱起來。

  襲人和彩云連忙上去又拉又拽,麝月卻站在一邊,腳步都沒挪一下,像是看西洋景似的。

  因她心思比襲人更通透些,知道按寶玉的性子,光是生拉硬拽,哪里能勸得住。

  口中說道:“二爺要砸東西,心里可得有數,當初老爺太太搬去東路院,二房的家當可都交割搬走。

  如今這房里的物件,只怕都算西府家當,二奶奶這么精密的人物,公中賬上可不知怎么寫。

  二爺如今砸的倒是痛快,就不知二奶奶那邊會怎么說?”

  此時寶玉又拿起一尊福壽玉鼎小香爐,正準備也一砸了事。

  這尊玉香爐可比瑪瑙盤都值錢,要是沒來由砸碎,即便賈家是豪門朱戶,必定也會有人說話。

  襲人和彩云都死按住寶玉的手,想要從他手上搶奪,三人正推搡之際。

  寶玉突然聽到麝月一番冷話,身子不由一個哆嗦,想到王熙鳳的厲害,手上一下松了勁頭。

  彩云順勢奪過他手上的玉香爐,忙不迭的躲開好幾步,生怕寶玉又發癲上來搶走。

  麝月見寶玉被自己兩句話唬住,心中有些失望膩味,拿了笤帚低頭打掃地上碎屑。

  襲人也松了一口氣,慶幸麝月心思機靈,嘴巴厲害,幾句話轄制住寶玉,不然真不知怎么鬧。

  此時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這不是豐兒姐姐嗎,怎么有空到這里逛。”

  豐兒說道:“二奶奶聽到風聲,說寶二爺這里有動靜,讓我過來瞧瞧有什么事。”

  襲人和麝月聽到豐兒說話,兩人都臉色一變,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還真把二奶奶招來……

  丫鬟豐兒平時不顯山露水,但襲人麝月都是府上老人,卻知這小丫鬟不是一般人。

  王熙鳳房里的陪嫁丫鬟,連帶賈璉的貼身丫鬟,因她善妒的性子,各種擠兌打發,或死或散。

  如今就剩下平兒和豐兒,能和王熙鳳這樣人物,長久相處,不落錯處,都是做事極有章法之人。

  平兒因幫著王熙鳳打理家務,平時顯山露水,在府上眾人皆知。

  豐兒只管王熙鳳院中雜務,遞物傳話,跑腿辦事,雖比平兒低調許多,但受王熙鳳器重僅在平兒之下。

  自王熙鳳取代王夫人在西府管家,豐兒這小丫鬟自然水漲船高。

  這時候豐兒奉了王熙鳳之命,過來查看事情,聽著就不像是善茬,襲人和麝月都有些緊張。

  這時房門口人影晃動,進來個小丫鬟,圓圓臉蛋,眉眼清秀,穿紅綾襖子,青緞掐牙背心,白綾細折裙。

  襲人賠笑道:“原來是豐兒妹妹,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豐兒還沒回話,看到房中滿地狼藉,吃了一驚,一雙圓溜溜眼睛,不停打量博物架,還有滿地碎渣子。

  說道:“聽說寶二爺房中吵鬧,二奶奶擔心出簍子,讓我過來瞧瞧,這么成這幅樣子了?”

  襲人連忙說道:“都是我們不好,方才惹二爺生氣,碰翻了幾件東西,不算大事,我們正要收拾干凈。”

  豐兒說道:“即是這樣就罷了,我這就回去回話。”

  襲人見豐兒不多說一句話,當真滴水不漏,即便她想說幾句討情的話,都找不到一點空子。

  寶玉方才恣意狂放,砸東西頗為痛快,只想讓一腔悲憤,盡情舒展,不負自己郁郁不平清白情懷。

  如今見王熙鳳派豐兒過來,他便一下弱了勢頭,心中一陣發慫,忐忑不安起來……

  麝月看著豐兒利落離開的身影,說道:“這豐兒就像二奶奶的影子,是十分靈醒的人物。

  我方才見她細看博物架,還打量地上碎渣,只怕事情要糟糕。”

  榮國府,鳳姐院。

  王熙鳳將平兒送出院門,平兒被五兒挽著手,跟在迎春身后,還不時回頭看,一雙明眸始終紅潤。

  林之孝家的見王熙鳳眼圈通紅,微笑說道:“二奶奶也太多情了,平姑娘只去了東府,幾步路的事兒。

  以后還是每日都見著,和以前并沒有兩樣,平姑娘有了好歸宿,滿府的人都說二奶奶仁義。”

  王熙鳳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在理,她不過換了地方住,還是每日都見到,這也算極好了。”

  這時豐兒正從寶玉院里回來,王熙鳳問道:“你過去看過,寶玉又鬧出什么事情。”

  豐兒說道:“二奶奶,襲人說她們惹二爺生氣,二爺把屋里的東西都砸了。

  我仔細瞧過,博古架上的好東西,都沒剩幾件齊全的。”

  王熙鳳俏臉一沉,說道:“回屋拿賬本指給我瞧,林大娘也一起進來。”

  三人進了房間,豐兒從柜子中找出對應賬冊,熟練的翻開其中一頁。

  說道:“寶二爺房里的擺設,大都是老太太寵愛,這才賞給他賞玩,都是些上好的東西。

  上回二太太搬去東路院,我和林大娘一起清點入賬,那些東西我都記得很清楚。

  今日我瞧那博物架和地上碎屑,一共有六件東西都被寶二爺砸了。

  其中福祿壽粉色瑪瑙盤一對,前宋汝窯雨天青花瓶一只,海棠凍石蕉葉杯一個……”

  豐兒聲音清脆,一口氣報出五六件古玩物件,一旁林之孝家的點算過這些東西,自然知道其中分量。

  微微吸了口氣,說道:“我的天爺,寶二爺還真下得去手,真是崽賣爺田心不痛。

  光著幾樣物件,夠我們整個西府,幾百號人幾個月嚼頭。”

  王熙鳳臉沉似水,咬牙說道:“寶玉真是被寵壞了,未免太能敗家,他砸的可是我們西府的家當。

  都要像他這樣糟踐東西,再富貴的家業都要給他敗光,這事情不能這么算了,不然以后更無法無天。

  既然襲人說她們惹寶玉生氣,這才砸了這些東西,就看在老太太份上,我就給寶玉留點臉面。

  但襲人這些丫頭服侍不當,不懂規勸寶玉,糟踐西府家當,過錯怎么都開脫不了。

  從下月開始,寶玉院里大小丫鬟,免去三個月例錢,這個月也不用發了。

  林大娘到古董鋪子估算市價,這些月錢抵扣不足,留下多少虧空都記入賬,以后慢慢再算。

  你去把襲人叫來,這話都一一和她說清楚。”

  林之孝家的問道:“二奶奶,你處置的法子都在理上,但是連著四個月例錢,這事情可是不小。

  只怕叫了襲人來說話,不用一時三刻,東路院二太太便會知道。”

  王熙鳳說道:“我且問你,那六件古玩可值這些丫頭四個月例錢。”

  林之孝家的說道:“瞧二奶奶這話說的,便是四十個月的例錢,加上把她們都賣了,都不值這個價。”

  王熙鳳說道:“這就是了,有些事老是藏著掖著,大家一起裝糊涂,一輩子都扯不清楚。

  要是以前寶玉砸了便砸了,也是他們二房做主的物件。

  但如今可是琮兄弟奉旨承爵繼業,寶玉砸的可是琮兄弟的家私!

  他又不是做強盜的,毀了人家的物件,還能沒事人一樣,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要是這種事都可以胡來,大家都不去做聲,殺人放火都可以干得,大房就成了人家的笑話。

  二太太要是心中不服,盡管讓她來找我說話,咱們到老太太跟前說說規矩道理。

  我也猜到后面的事情,再不下點猛藥,怕是寶玉成親后,有些事還牽扯不清,不成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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