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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雨夜侵鴻雁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紅樓之扶搖河山

  寧榮街,伯爵府,外院正堂。

  賈琮說道:“賈甄兩家本是金陵世交,我和甄姑娘有過姻緣之約,離別送行不過應有禮數。

  當日送行之時,我兩人只是閑談家門趨勢,世家情誼,并沒有談起什么特別話語。

  甄姑娘離開神京便是返回金陵,并沒有提起要去其他地方,甄姑娘言語舉止一切如常。

  本官仔細思量當日情形,并無任何異常之處,看來本官是幫不上吳評事了。”

  吳宏圖聽了賈琮話語,雖有一點失望,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這位威遠伯是位稽事斷案的高手,曾在金陵屢破大案,素有睿智多謀之名。

  自己并不奢望從他口里得到什么……

  吳宏圖拿出隨身紙筆,將兩人談話詳細筆錄,又問了賈琮其他話語,賈琮自然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他也不算有意欺瞞,因為他對吳宏圖所言,幾乎都是真話。

  當日送行之時,甄芳青和她只聊家門趣事、兒女情長,對她的籌謀更是只字未提。

  或許從那個時候,她多半料想到今日之局,自己不知道事情,也更容易置身事外。

  他清楚楊宏斌派人上門問話的用意,既是堂堂正正例行公事,也是在隱晦提醒自己。

  他和甄芳青關系特殊,甄芳青已隱落罪名,兇險叵測,讓自己不要牽聯進去……

  吳宏圖問詢過事情,便要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說道:“圣上對甄芳青之事,甚為在意,遂下詔大理寺嚴查此事。

  但念及甄老太妃遺澤,給離世之人留下體面,即是嚴查也是密查。

  還請伯爺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勿要傳揚,下官叨擾告退。”

  賈琮看到吳宏圖的背影,在淅瀝密集的雨幕中漸漸遠去,他的神情變得凝重。

  當初甄大太太送銀入京藏匿,是在甄應嘉革職查辦之后,彼時朝廷已頒下定罪抄家圣旨。

  所以甄家大房藏匿私銀,難逃刑律,罪加一等,名正言順。

  但甄芳青抽調處置家產,卻遠在甄家事發之前,從法理上難以界定入罪,至多也是居心蓄意之名。

  嘉昭帝對此事這般大動干戈,讓大理寺介入稽查,其中已有惱羞成怒之情。

  賈琮仔細思量此事,大概也能揣摩到嘉昭帝的心思。

  皇帝因金陵火槍私造之事,因勢利導嚴辦金陵甄家。

  就是要借此震懾鬼蜮魍魎,覬覦私造火器之舉,一人之罪足以抄家滅族。

  也是對隱勢極大的江南豪強士族,予以恐嚇警示之意。

  江南六州一府,前有杜家,后有甄家,有敢越雷池一步者,朝廷絕不會姑息養奸,并給予雷霆重擊!

  但是甄芳青未雨綢繆,在嘉昭帝借勢發作之前,早早將甄家家業抽取大半。

  讓皇帝震懾打壓江南士族的謀劃,成為一記名不副實的空拳,皇帝豈能不暗中惱怒。

  所以嘉昭帝才會讓大理寺嚴查此事,找尋甄芳青的下落,但又要求此事秘查。

  畢竟走露出風聲,皇帝臉面上頗為難堪。

  本要以獅子搏兔之力,上演一場震懾宵小的大戲。

  卻讓個姑娘家一番手段,早就暗中拆光了臺子,讓皇帝、錦衣衛、三法司都下不了臺面。

  賈琮心中不禁有些擔憂,即便他已去信金陵鑫春號,讓曲弘秀給予甄芳青襄助。

  但嘉昭帝已動用三法司介入此事,錦衣衛及各地官府,必定也會加大搜索力度。

  甄芳青要想還能藏匿不出,全身而退,就變得難于預料。

  一旦她落入官府手中,即便有太上皇的存在,以當今皇帝的手段,只怕后果也不堪設想。

  神京城東,一座精致二進小院,這里是艾麗和母親徐氏的新住處。

  賈琮打著雨傘,身邊沒帶小廝家奴,獨自走入寂靜清幽的小巷,敲響小院的門鈸。

  沒過一會兒,院門便被打開,出來個雪膚明眸的窈窕少女。

  她衣著有些與眾不同,不是姑娘家常穿的褙子對襟,而是穿件淡藍繡花蜀錦胡袍。

  苗條高挑,膚白如玉,腰上系艾綠單色浸香汗巾,纖腰盈盈一握,更顯身段娉婷婀娜。

  她見了賈琮神情欣喜,說道:“今天好日子,倒想著過來串門。”

  日常賈琮帶艾麗出門,她都會帶著頭巾帷帽,因如今在家,自然沒有這些東西。

  艾麗滿頭棕褐色秀發,扎了一根長長發辮,隨意及腰垂掛著,清風吹拂,鬢角青絲,輕撫柔嫣。

  即便在陰雨黯淡的天色,那滿頭暗金秀發,依舊閃著動人光暈,更襯得眉眼深邃,肌膚瑩潤如雪。

  賈琮笑道:“這些日子忙著上下衙,今日因府上有事,早一個時辰下衙,便過來走動。”

  自從賈琮承襲榮國爵,接收西府所有家產,這所宅院便是西府一處產業。

  據說是榮國賈代善在世時添置的房宅,以前何人住過,即便西府老奴也說不清楚。

  之前這所宅院空置十多年,等到賈琮接管西府家業,便將這所宅院清理修整,請艾麗母女遷居入住。

  如今鑫春號各地分號,都已站穩腳跟,在當地商號之中嶄露頭角,名聲遐邇。

  遼東、金陵、姑蘇、鄞州、福州等地分號,更成為鑫春號重要的商貨財源匯通之地。

  各地分號的信息傳送,日益頻繁,信息的快速流通,也變得愈發重要。

  賈琮和艾麗建立的飛羽信站,除了遼東、金陵、姑蘇三地信站,由曲弘秀、王德全、周廣成直接控制。

  其余各地分號和飛羽信站,皆互不相屬,各自獨立設置,通過既定規程,進行消息傳送和流動。

  艾麗每隔數月時間,便從鑫春號收養孤兒之中,挑選心思敏銳的姑娘,傳授訓禽技巧。

  這些姑娘經過艾麗數月的教培,便被各自派往各地飛羽信站,負責各地信息來往傳送。

  只選女子也有個中緣故,因女子心思細膩耐心,比起男子更加血脈柔和,容易被禽類接受。

  因此女子習練訓禽之技,比起男子更加事半功倍。

  艾麗當年得父親傳授技藝,在她父親還在世之時,艾麗便已青出于藍。

  對禽類的感知召喚之能,已隱隱超過她的父親,便是出于這樣的原因。

  不管是訓養禽鳥,還是傳授技藝,都需要一個寬敞的住所場地。

  這也是賈琮接艾麗母女遷居的原因。

  宅邸后院有兩間聯通的廂房,房間的四壁多開了兩排窗戶,還加裝了鐵絲細網。

  廂房里整齊擺放許多鳥籠,分類飼養著不少禽鳥。

  即便如此房內也沒多少異味,想來是艾麗愛惜禽鳥,每日勤于清掃的原因。

  原本艾麗母女入住此間,因宅邸面積比以前大許多,賈琮本想買兩個丫鬟來伺候。

  卻被徐氏惋惜謝絕,宅邸里外都是母女自己動理。

  徐氏見賈琮上門,便去烹制了一壺新茶,親自提進后院。

  她一進入內院,見賈琮和女兒并肩而坐,兩人正逗弄一只孵化月余的紅隼。

  雖然彼此相守以禮,只是輕聲說笑,但眉宇神情,有說不出的親昵。

  每次賈琮過來走動,女兒便會有說有笑,顯得特別開心。

  徐氏也曾年輕過,自然明白女兒心思,卻從不說破。

  她心中有些微微嘆息,不動聲色提了茶水過去。

  沒過去多久,后院騰空飛起一只海東青,穿云振翅,翩翩向南飛去。

  姑蘇,察院街。

  這里是姑蘇的繁華街區,因此地曾設江南督察分院,如今衙門雖已不在,名稱卻一直沿用。

  街道依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似乎與往日并沒有兩樣。

  但街上幾家老鋪掌柜伙計,因見多了街面人群,察覺最近幾日,街上多了生面孔,老在路上來回晃悠。

  還有人和他們打聽街面宅邸的主人,這些人看起來臉色兇相,雖然未表露身份。

  但這些常年坐鎮店鋪的掌柜,都是見多識廣之人,多少認出這些人言行舉止,多半是官府中人。

  自然不敢對他們有所隱瞞,便告訴他們東首第三座府邸,據說是哪家富商的別院。

  這所宅邸雖富麗精美,但日常都是空置,只有兩個守宅的老奴居住。

  前些時候來了四五輛車馬,入住一位千金小姐,但都是深居簡出,附近街坊都沒朝過面。

  這些人住了一段時間,又突然搬走,依舊留下兩個老仆人看守宅邸。

  這些市井謀生的店鋪掌柜,見多了官府為緝拿要犯,便裝游走探聽消息,也是常有之事。

  他們本以為這事很快就會過去,沒想第二日街面便涌入許多錦衣校尉。

  不僅闖入那所宅邸四處搜查,還將兩個看守宅邸的老奴抓走,從此再沒見他們出現。

  之后的幾天時間,從察院街到胥門沿途,時常有錦衣衛游騎沿途查問。

  據說那位入住的小姐,從察院街宅邸離開,便是從胥門離開姑蘇城。

  有人說察院街宅邸的那位小姐,是一位潛逃的朝廷欽犯,如今正被錦衣衛追捕。

  也有人說這位千金小姐,其實是東海累犯海匪喬裝,意圖入姑蘇之地搶掠作案。

  一時城中人心惶惶,謠言四起,各家大戶小姐都被家人約束,足不出戶,以免鬧出是非。

  不日姑蘇府衙便張貼告示,凡能提供察院街宅邸主人去向信息,官府予以重賞。

  之后幾日時間,不時有人府衙告密,想要獲得官府賞銀。

  但這些人不是語焉不詳,所言對追緝嫌犯并無助益,便是干脆穿鑿附會,意圖賺取賞金。

  錦衣衛在城中鬧了幾天,始終一無所獲,便漸漸消停下去,據說開始向姑蘇城外各地搜索……

  姑蘇城南郊縣山村,日暮時分,細雨如絲,夜色將臨。

  這里距姑蘇城五十里,遠離城郭繁華,四下一片幽靜,恍如遺世獨立。

  一騎快馬從北而來,馬蹄聲如密集的鼓點,在鄉間小路震響不息。

  快馬跑到一處清幽別致的宅邸前,馬上騎士飛身下馬……

  宅邸內院之中,燭火搖曳之下,甄芳青和甄二太太,正陪著一位老婦人閑話。

  這老夫人正是多日之前,金陵城中已傳言亡故的甄老太太。

  老太太正拉著甄芳青的手,說道:“芳青,好在你足夠機敏,沒有貿然回到金陵,不然如今也要遭殃。

  現在必定也被官府押解到通州,千金大小姐要落到這種田地,我這老東西活著也沒趣味了。”

  甄芳青說道:“老太太,甄家大廈將傾,顧及老太太年事已高,實在受不得折騰,才用這種辦法接你老出來。

  家中少了一個老太太,還不太引人注目,其他親眷我卻無能為力。

  一旦勉強行事,再次觸怒朝廷,甄家可就一個都活不成了。”

  甄老太太說道:“我懂你的意思,自然明白你的苦衷,甄家敗落,滿門被抄。

  你能保全自己,已是極好的事情,為甄家保留最后一份體面和香火,實在不該再奢求其他。

  我原本以為這條老命必定沒了,如今還好好的活著,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就怨大太太糊涂,節骨眼上居然舍命不舍財,竟運銀子去神京藏匿,害得一大家子都沒好下場。

  他們兩個老的我也不管了,就是心痛我的寶玉,好端端的跟著爹媽受罪。

  他才十五歲,從小養尊處優,如今要去嶺南這等蠻荒之地,哪里受得了這份苦。”

  甄芳青說道:“老太太不需太多擔憂,寶玉畢竟還年輕,將來必定能回來孝順你。

  等此事風聲過去,我會派得力的人去嶺南,暗中予以關照。

  雖不能像以前那樣富貴,但保他衣食無憂,平安無事,總還是可以的。

  寶玉以前都是在內宅嬉戲,實在有些荒廢時光,如今有了這番磨難,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說不得他因此有所領悟,從此勤勉為人,將來有個好前程,老太太豈不歡喜。”

  甄老太太只是寵溺孫子的老婦,哪里會去想這些,只要她的寶玉太太平平,她就心滿意足。

  祖孫兩個正在閑聊,突然劉顯家的過來回話,說金陵那邊有人送來急信。

  甄芳青聽說金陵二字,臉色微微一變,急忙帶著劉顯家的去了書房。

  書案上已擺了兩份書信,一份書信來自神京,送到鑫春號江南總店,當日就被快馬連夜轉送過來。

  這封信還是未拆封的,是賈琮用飛羽從神京寄出。

  他雖知道甄芳青在姑蘇,卻不知她具體住處,所以只能寄到金陵轉送。

  好在飛羽傳遞速度,遠高于軍驛快馬,即便耽擱一夜時間,必定也趕在大理寺人馬南下之前。

  信中敘述甄芳青所行之事,已驚動當今圣上,大理寺已立案稽查,錦衣衛和各地官府,必定加大搜拿力度。

  姑蘇在陪都官府行權范圍,也不再是安穩之地,勸說她往福州暫避,鑫春號可以為她搭建退路。

  另一份信是姑蘇分號寫給曲泓秀,敘述近日姑蘇城內一系列變故,也被鑫春號同時轉送。

  信中敘述錦衣衛突襲察院街一處宅邸,姑蘇城內大肆搜拿一名女犯。

  這封信是姑蘇分號鄒敏兒寫給曲泓秀,這份信只是日常店鋪商事溝通,信中偶爾提起此事。

  鄒敏兒雖聽說甄芳青的名字,卻并不知她就在姑蘇。

  但曲泓秀一看內容,便知道錦衣衛要搜拿之人,必定就是甄芳青,所以才會把書信轉送過來。

  甄芳青看過兩份書信,臉上神情凝重,將兩份書信點燃,付之一炬。

  劉顯家的見她臉色不好,問道:“三姑娘,送信的人連夜從金陵趕來,中途換了兩匹馬。

  這等緊急送信,是不是說了什么要緊事?”

  甄芳青說道:“陪都戶部查抄甄家產業,已經發現其中端倪,此事已驚動當今圣上。

  宮中已下昭諭,命大理寺派人南下稽查。

  前幾日錦衣衛在姑蘇城內大肆搜尋,想找到我們的去向蹤跡。”

  劉顯家的聽了這話,臉色也是大變,問道:“姑娘,這風聲聽著有些不對,姑娘要早些想想對策。”

  甄芳青說道:“這里已不是久留之地,有人建議我去往福州暫避。”

  劉顯家的聽了目光一亮,說道:“福州倒是好去處,那里遠離江南,比這里可要安穩許多。”

  甄芳青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真的要去福州,他的人手便要介入此事,以后就會給他留下把柄……”

  劉顯家的聽甄芳青言語隱晦,并沒說明建議她去福州的是何人,她自然也不敢多問。

  甄芳青看著地上的灰燼,心中思緒翻轉,此去福州路途遙遠,鑫春號必要沿路打點,確保自己一路無虞。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玉章的人這般程度介入事情,極可能給他留下隱患。

  當今圣上是極厲害的人物,玉章又是他重用的臣子,必定對他頗多留意。

  如今自己事發,皇帝定會在意他和自己的關系,只怕已對他多有關注。

  他從神京送出書信,就已經為自己擔了風險,這便足夠了,也不枉自己一直想著他……

  何必因為自己的事情,給他多生隱患,萬一壞了他的前程,自己必要終身不安。

  只有找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才能徹底消了眼前之禍,于人于己都是好處。

  她對劉顯家的說道:“大娘,今晚你就帶人收拾行李,明日午時全部要歸置妥當。

  你讓顯叔天亮就出去打聽,這兩日海上水文風浪情形,希望能有風平浪靜的日子。

  明日日落之后,我們就離開這里,我先去和太太和老太太說明。”

  劉顯家的臉色吃驚,問道:“姑娘,你這是準備去哪里?”

  甄芳青幽幽說道:“我準備出海,我在海山渚預留了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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