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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榮盛入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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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京,禮部南院東墻。

  當殿試次榜貼出,在數百觀榜貢士之中,掀起一陣喧嘩。

  但其中激烈程度,比起會試張榜之時,看榜舉子或欣喜若狂,或捶胸頓足,或痛哭流涕等大喜大悲狀,完全大相徑庭。

  超過半數的貢士,都在次榜找到自己名字,除了少數人因跌入三甲而失落,大部分貢士都神情歡愉,談笑風生,相互慶賀,氣氛很是熱絡。

  對于大部分讀書人,金榜題名已是舉業巔峰,光宗耀祖之事,一心獨占鰲頭,獨領一時風騷,畢竟只是其中極少數人。

  等到次榜引動的鼓噪稍許平息,殿試首榜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登上高梯的差役貼在東墻高處。

  相比方才次榜貼出,觀榜眾貢士云淡風輕,彈冠相慶,和睦歡欣,殿試首榜的出現,幾乎在瞬間點燃炙熱的浪潮。

  歷來殿試不黷落,沒列名次榜的貢士,自己就登上首榜二甲,甚至一甲之榮,許多尚未上榜貢士,迫不及待在首榜尋找自己的名字。

  但幾乎所有列名次榜之人,包括不少列名首榜的貢士,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都看向首榜最左側的一甲之名。

  殿試一甲三人,乃是科舉取仕的典范,天下士林眾望之歸。

  名列一甲,更是讀書人終生夢寐以求之事,自然要吸引所有貢士的關注。

  等到眾人看清一甲三人之名,看榜人群之中立刻偌大波瀾,幾乎所有人都議論紛紛。

  “今科春闈,變故不斷,主考失職鬻題,舞弊橫生,本以為清正已偏,沒想朝廷有此氣象,貴庶同列,重塑清明……”

  “青州張文旭是何人?”

  “張文旭乃青州有名才子,嘉昭十三年青州恩科鄉試解元,今科會試榜單名列第四,本就是奪魁天下熱門人物。”

  “時也命也,如不是春闈鬧出舞弊大案,會榜第三林兆和牽聯其中,會榜第二鄒輝殿試失利,會元賈琮身份特殊,易惹非議,那會有今日之局面……”

  “此事關鍵之處,不僅在張文旭也是舉業鼎盛之人,更因他出身平庶之家,不像有人貴勛官爵隆重,朝廷借此人導正舞弊陰霾,以示科舉公允。”

  “王兄所言有理,本屆春闈再也經不起風波和非議,如此才可息事寧人,和光同塵……”

  “威遠伯賈琮倒是可惜,只差一步就可三元及第,不言全無古人,只怕后無來者,必會光耀青史……”

  “賈琮榮盛已極,常人早已無法望其項背,一個狀元之名,對旁人乃天高地厚,對他來說不過錦上添花,甚至過猶不及……”

  “趙兄所言甚是,如此說來,不過是賈琮有狀元之資,朝廷考量大局,行謝名去望之舉,張文旭倒是洪福齊天,潑天的運氣,呵呵……”

  對于許多在場貢士,一甲之名,既在意料之中,又是出乎意外,許多人已放下上榜的興奮,心中燃起熊熊八卦之火,指點江山,吐沫橫飛,樂在其中。

  人群之中,有人故作高明,有人感嘆惋惜,有人調侃挖苦。

  當然也有首當其沖之人,臉帶尷尬苦笑,一邊接受周圍人道賀,一邊聽著陰陽怪氣。

  明明大魁天下的是他,最受人追捧,最引人注目,最讓人扼腕嘆息,卻是另有其人,他倒成了名不副其實的陪襯……

  當殿試首榜張貼之后,賈琮早已走下馬車,忍不住走到看榜人群。

  他清楚看到首榜左側第一列,清楚寫著: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嘉昭十五年五月初十策試天下貢士賈琮等三百零五人……

  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一名,張文旭,青州臨淄人;第二名,賈琮,雍州神京人;第三名陳啟瑞,粵州宜山人。

  等到賈琮看清榜單上的名字,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晨風當面,清涼透心,身上月白銀竹紋長袍微微拂動,心中充滿平和的安定和滿足。

  自從下場春闈以來,不管是得中會元,還是如今名列榜眼,都已遠超出他原有預期。

  他立于當下之時,相比周圍之人,更具旁觀的明晰和冷靜,他從沒狂妄到熱血沸騰,覺得以一人之力,就可力壓天下俊才。

  即便真的可以力壓,也不用一定做出形式,使得舉世皆知,暗生隱患,只為滿足可憐的自矜自戀之心,他又不是賈寶玉……

  每個人能走到當下位置,不論成敗,都是許多因素交匯造就,不僅取決于個人才器,還在于時運,更在于形勢大局。

  他能走到這種程度,立身安命,經世實用,已經綽綽有余,就像方才有貢士議論之言:過猶不及。

  此時,看榜的不少貢士,都察覺到賈琮也來看榜,他們在殿試都有一面之緣,許多人都主動上前向他道賀。

  彼此之間,言語熱絡,眼神仰慕,同年之情,溢于言表。

  連貴為狀元的張文旭,探花陳啟瑞,都各自上前向賈琮道賀。

  雖然沒有奪魁天下之名,似乎反讓賈琮官爵名望的光輝,愈發熠熠生輝,讓貢士們對他生出莫名的親和與向心力。

  如果剛才得中狀元的是他,這一切是否還會發生,只怕是未必的……

  此時,人群中有兩人走到賈琮面前,一人臉色蠟黃,微有病容,另一人卻是在旁攙扶,他們身后跟著兩個仆從,抬著一駕滑竿。

  賈琮見到此人,正是林兆和,他臉色微微一震,說道:“林兄,你怎么也來了,身體可已康復。”

  林兆和雖然身體不濟,神情依然透著從容,微笑說道:“勞威遠伯動問,不過是皮肉之傷,花些時日調養,便能痊愈。

  在下慚愧,蒙朝廷洗清嫌疑,有幸名列金榜,此乃人生大事,自然要前來看榜。

  伯爺高義,名望卓著,同倫敬仰,兆和心知肚明,特來恭賀伯爺登榜眼之榮。”

  周圍的貢士看到林兆和,心中都多有唏噓,今科舉人之中,林兆和的名望原本不下于賈琮、張文旭、鄒輝等人。

  可惜林兆和時運不濟,因為好友吳梁之禍,牽連到會試舞弊大案。

  方才許多人都在二甲末流,看到林兆和的名字,以林兆和的才華名望,即便不能名入一甲,入二甲前列甚至首名,都不在話下。

  會出現如今慘淡的結局,必定是朝廷考慮到他名聲受損,為避免本次科舉再遭非議,便隨意將他打入二甲末流。

  按照官場常規,二甲末流之人,已注定與翰林之資失之交臂,一生仕途前程,已經十分有限。

  如果林兆和不是遇上這種變故,多半是能入一甲,加上賈琮身份特殊,只怕連狀元都會是林兆和,那里有青州張文旭的事。

  貢士之中有人唏噓林兆和的不幸,自然也會更加吐槽張文旭洪福齊天,憐人無恨人有,人之常情罷了……

  雖然在場幾位貢士,對林兆和對賈琮說什么心知肚明,話語有些突兀,多少有些迷惑,但也聽過就忘,不會太放在心上。

  但是賈琮卻定聽出林兆和話音之中,隱含的感激之情,因眼下人多口雜,有些話不好明說罷了。

  他拖著傷病之體,還要特意走下滑竿,讓人攙扶步行向自己道賀,感念之誠,顯而易見。

  多半是當日自己請托楊宏斌之事,或自己在宮中恰逢其會,為他說了公允開脫之言,對他脫身洗冤起了要緊作用。

  林兆和能從大理寺全身而退,他從韋觀繇或楊宏斌口中,得知這些信息,自然并不奇怪。

  此時,一位東府小廝快步跑來,說道:“伯爺,宮里來了欽差到府傳旨,大小姐派我來傳信,請伯爺回府接旨。”

  賈琮仔細一想,多少也猜出宮中傳旨的內容。

  對上來到府的幾位貢士說道:“各位同年,今日皆為登榜之榮,按照朝廷春闈慣例要舉行傳臚大典。

  各位返回住處,多半能收到官府傳信,你我同年容后再見。”

  在場貢士聽了此言,心中都欣喜雀躍,他們都是舉業卓越之人,自然都知道傳臚大典之事。

  春闈殿試定榜之后,朝廷會在皇極殿對名列三甲之人,舉行傳臚唱名之禮,一甲三人會當庭封官,名入翰林,榮耀無比。

  但是二甲和三甲之人,卻沒有一甲這般榮寵奪目,他們須經過朝考之后,翰林院監察考證,才能獲得進入翰林院的資格。

  雖說通過朝考獲得翰林之資,但是朝考在某種意義上,只是一種過程和形式,因為朝考也需要具備前提。

  只有名列二甲前列之人,通過朝考才有機會入翰林院,大周官制定律,京都六部及各衙三品以上,內閣勛臣待選,非翰林不選。

  整個翰林院官員設有定額,不是任何三甲進士都進入,遵循寧缺毋濫,彰顯身份清貴。

  因此,列甲靠后之人,即便去參加朝考,入翰林的機會等于無。

  嘉昭帝將名聲受污的林兆和,打入二甲末流,按照大周官制常規,就等同決斷他的翰林之資,以免生出非議。

  賈琮和在場同年告辭之后,登上馬車匆匆回府,車輪滾滾,卷起煙塵,透著嚴正從容之氣,在場不少貢士不由自主,駐足目送。

  此刻,不少人都想到一問題,賈琮已官居正五品,可是即便頭名狀元,朝廷封官也不過從六品翰林修撰。

  不管賈琮是不是狀元,他注定都是傳臚大典之上,光彩耀眼的異數……

  伯爵府,外院正堂。

  賈琮從禮部南院趕回府內,見堂中側坐一位宮中內侍,在那里飲茶靜候,正是乾陽宮六品值守太監袁競。

  賈琮笑道:“賈琮今日去禮部看榜,讓袁公公久等,失禮之處勿怪。”

  袁競笑道:“威遠伯客氣,咱家出宮之時,已聞聽喜訊,特來向伯爺宣詔。”

  賈琮連忙讓管家擺上香案,袁競展開圣旨念道:

  “國之倫才,以臻世無遺珠,文華高登,不負圣賢綸音,鰲頭獨占,鴻譽士林殷望,不特海內虔尊,抑亦社稷倚重。”

  “朕感舉業榮盛,君臣相祝殷殷,謹宣皇榜首甲,雍州神京賈琮,五月二十五日,辰時入皇極殿,奉迎傳臚大典,唱名拜官,以彰榮耀。”

  袁競宣讀過圣旨,笑道:“短短數載之內,威遠伯光彩耀目,綿延不斷,應接不暇,著實讓咱家大開眼界,欽佩之至。”

  賈琮寒暄說道:“袁公公太過譽,勞煩到府宣詔,還請留下盤桓片刻,讓賈琮一盡禮數。”

  袁競微笑說道:“多謝伯爺盛情,只是還有圣旨宣詔,可不敢耽擱。”

  賈琮問道:“據我所知殿試貢士三百余人,都需要參加傳臚大典,公公這傳詔……”

  袁競笑道:“威遠伯乃是新科進士,不知其理,也在常理,貢士雖有三百余,能得到圣上傳召之榮,不過一甲三人耳。

  二甲三甲貢士,皆有禮部衙差,依各人錄名住址傳信罷了。”

  賈琮送走袁競,便連忙返回內院,還沒走到自己院門口,便看到迎春、黛玉等姊妹已迎了出來,笑意盈盈,滿臉喜氣。

  方才賈琮去外院正堂接旨,英蓮和晴雯早把喜訊傳回內院。

  姊妹們人人向賈琮道喜,史湘云欣喜之余,似乎有些不足,說道:“三哥哥已得了解元、會元,要能再得狀元,豈不是更美了。”

  黛玉笑道:“你這人好生貪心,這是讓三哥哥把天下好處都占了,三哥哥才十五歲,三元及第,實在太驚世駭俗。

  俗話常說,月有圓缺,事有榮衰,過猶不及,反而不美,三哥哥眼下這般,便也是最好。”

  迎春笑道:“林妹妹這話,正合我心,琮弟雙爵貴勛,朝廷正官,雙元登科,風光榮耀,早已冠蓋同倫。

  進士及第,仕途通達,已經足夠,那些虛名,有與沒有,都不打緊。”

  湘云莞爾笑道:“二姐姐只要說起自己兄弟,什么都是最好,除了三哥哥之外,她什么都不放眼里,有與沒有,都不打緊。”

  眾人聽了這話,都不由發笑,仔細想來,湘云說的真是半點沒錯……

  姊妹們圍著賈琮說說笑笑,一起便往他院子而去,迎春讓丫鬟繡橘去榮慶堂報喜,又讓人向外院傳信,燃放煙花爆竹慶賀。

  榮國府,東路院,外院正堂。

  賈家二房和桂花夏家本日定親,兩家事先皆排定吉時,這里辰時一刻,王夫人便安排官媒,將寶玉的男命庚帖送往夏家,示為求親。

  等到巳時一刻,夏家請官媒送來夏金桂女命庚帖,作為回帖,以全兩家定親之禮。

  賈收到女方庚帖之后,王夫人又下帖宴請夏太太,兩家共賀秦晉之喜。

  正堂之中氣氛喜慶,夏太太本為寡居,但如今兩家已成親家,又是首親之日,倒也不用避諱。

  賈政和王夫人都是一身新衣,陪著夏太太在堂中說話,寶玉和探春皆在一旁陪坐。

  探春穿淡藍折枝梅花刺繡圓領袍,纖腰扶柳,秀雅俏麗,云鬢如墨,頰暈幽香,頭上精致紅寶鳳釵,光華閃動。

  雖然她只是陪坐,幾乎沒有說話,但神情氣韻,文采精華,嬌艷英媚,甚為動人,給堂中平添璨然麗色。

  坐在探春左首的寶玉,是為今日主角,一身華貴紅艷,也算奪人眼目。

  他今日緣訂佳人,本該意氣風發,卻眼簾低垂,神思不屬,多少有些魂不守舍。

  賈政一邊和夏太太寒暄幾句,以盡兩家姻親之意,目光偶爾掠過堂一對兒女。

  探春神采燦燦,芳華奪目,寶玉卻神魂游蕩,七魄不歸,讓他不禁皺眉,不過今日親家在堂,他不好發作罷了,不然必定要訓斥的……

  東路院黑油大門,侍書坐東府馬車匆匆趕來,下車后快步進了院子,對身邊路過丫鬟仆婦,視若不見,只是匆匆趕往內院,小臉跑得通紅。

  等到走到正堂門口,才慢下腳步,乖巧的側身進入堂中,賈政和王夫人都不在意,但探春看到侍書,美眸卻是一亮。

  探春離開東府之時,就留下侍書探聽消息,如今見她進來,必定是已得了賈琮上榜的消息。

  侍書見了自己姑娘神色,連忙走到探春身邊,附耳把賈琮得中一甲的消息說了。

  即便此刻正當寶玉大喜,堂中尚有長輩貴客,探春依舊喜動顏色,難掩歡欣。

  此時,外院一個婆子進來,說道:“老爺的小廝從東府過來,說是得了要緊消息,但因有女客在堂,不便入內,讓我來傳信。

  他說東府那邊得了消息,琮三爺進士及第,高中一甲榜眼,特來告知老爺。”

  那婆子話音剛落,滿堂俱驚,探春已笑顏逐開,愈發俏美動人,賈政驚喜交加,生出滿臉笑容。

  賈政笑道:“沒想到今日雙喜臨門,琮哥兒名入一甲,這等舉業華彩,賈家自金陵開府,百多年從未有之文華盛事。”

  王夫人聽了這話,幾乎用盡全力才繃緊臉皮,以免做出臉色,讓夏太太察覺而丟了臉面,心中卻如同吃了堆蒼蠅一般惡心。

  今日是寶玉定親大喜,原本多好的一件事,東府那小子偏今日中勞什子狗屁榜眼,生生搶走寶玉的風頭喜兆,真是命中的魔星!

  寶玉聽到賈琮又來鬧事,臉色一片蒼白,原本今日定親,生生斬斷他多年奢望幻想,心中已極不情愿。

  賈琮偏巧趕在今日,弄這祿蠹酸腐之事,勞什子一甲,狗屁榜眼,也值得這般得意炫耀,這要生生嘔死自己這清白之人。

  自己妹妹探春竟這般歡喜,可見林妹妹等姊妹,必定也更被那人哄騙,從此愈發泥足深陷。

  寶玉想到這些,心中熱血沸騰,悲憤交加,滿腹癲狂痛哭之念,已要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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