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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功業何自許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紅樓之扶搖河山

  榮國府,鳳姐院。

  這一日雖然放晴,但放亮的日頭,將滿地積雪融化,空氣之中充斥著刺骨寒冷。

  正屋南窗下,暖炕上鋪著大紅氈條,鳳姐正坐在炕上,背后枕著鎖子錦靠背,左手扶著一個紅綢引枕。

  手上端著一個汝窯斗彩團花瓷碗,里面是冒著熱氣的燕窩蓮子,正慢條斯理的喝著。

  自從賈琮將榮國府家務交給王熙鳳,因王夫人搬出榮禧堂,對榮國府家務再沒了名份,不可能再在家事上制衡王熙鳳。

  對于王熙鳳來說,真是媳婦沒老,便熬走了管家婆婆,這些日子心中爽利得通透。

  至于王夫人搬到東路院,王熙鳳的正經婆婆邢夫人要搬回榮國府,王熙鳳心中也是毫不在乎。

  因邢夫人如今寡婦失業,還失了誥命之身,比不了賈母超品國夫人的位份,以后只能窩在后宅,都不好太過拋頭露面。

  再加上她自小擅長折騰作踐琮老三,嫡母庶子的內里早就形同仇寇,不過表面上應著假模假式的虛禮。

  如今琮老三掌了家業,讓嫡母衣食無憂,就算是最后底線了,這位大太太既沒膽量,也沒名份,更沒手段插手家務。

  對王熙鳳來說,前些日子好一頓折騰,除了賈璉被發配遼東,這一樁不好的事情,其余諸事竟然離奇的順心起來。

  自嫁入賈家數年,肚皮一直都沒動靜,因嫡房血脈沒有傳承,逼得王熙鳳使了手段,將賈璉原來兩個陪房丫頭都打發出去。

  不然其中有人被賈璉弄大了肚子,嫡房后嗣失了頭籌,以后她這個當家奶奶做得也不爽利。

  卻沒想到這次福從禍中來,賈璉雖然被發配,王熙鳳竟意外有了身孕,了了她多年的心結。

  她不僅峰回路轉,重新做上榮國府當家奶奶,還有平兒和五兒這兩個做幫手,她日常只需攬總養胎,事情干的甚是爽利輕松。

  王熙鳳正和平兒說著府上的雜事,卻聽丫鬟豐兒來說林大娘來看二奶奶。

  王熙鳳想到小紅被王夫人攆走的事,這林之孝家的如今上門,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讓豐兒請人進來。

  門外懸掛著大紅撒花軟簾,被豐兒掀開,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著打扮整齊利落,五官干凈端正,行動舉止有度。

  王熙鳳微笑道:“你怎么今天有空過來,這段日子府上變動大,外頭的事情都忙完了?”

  林之孝家的賠笑道:“今日的事都打理清楚了,一樁大的就是榮禧堂清掃布置,已按著柳姑娘意思,各色家俱擺設都齊全了。

  昨日柳姑娘便說過,今天要請三爺過來看過,如里外都妥當了,這事也就落地了。”

  王熙鳳說道:“這樣最好,如今三弟襲爵掌家,他的事一定要做到周到,不能出一點差錯,你給了三弟體面,你在府上才會有體面。”

  林之孝家的聽了王熙鳳的話,心中微微一凜,如今大房的三爺得了爵位、掌了家。

  二老爺和二太太甚至要避諱禮法,不得不搬到東路院去住,府上可真是換了天日。

  二奶奶和三爺是同房一線的,二奶奶這是提醒自己,今日不同往日,那個才是榮國府的正主!

  林之孝的連忙說道:“二奶奶的話都是正理,三爺少年英雄,不要說神京了,整個天下都是有名望的,他掌了榮國家業,才真是實至名歸。

  我們這些家生奴才,得了這一位好主,以后家業就能長長久久,我們也跟著過幾輩子安穩日子。

  我們對三爺心中可都是極敬重的,絕不敢亂了家規禮數。

  奶奶盡管放心,三爺和二奶奶的事情,我會帶著下面人一心辦好,不會出一點差錯。

  這次我來一是看望奶奶的身子,還有一事想請奶奶幫襯,如今奶奶掌了家務,這事也只能奶奶發話,才能妥當。”

  王熙鳳看林之孝家的神色,就猜到她想說的事。

  她放下手中的汝窯斗彩團花瓷碗,口中卻問道:“什么事情這么要緊,還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林之孝家的苦著臉,說道:“二奶奶,我們兩口子雖然做了府上內外管事,但從來都是勤懇做事,不敢有半點拿大的意思。

  我那閨女小紅,因到了年紀要應差,我們也不敢借著便利往高里拔,只讓她到寶二爺房里,做個養花喂鳥的三等丫鬟。

  小紅做事一向伶俐,從沒出過一點差錯,前日她遇上三爺身邊沒帶丫鬟,便使喚她跑腿辦事。

  也不知哪個黑了心的,在二太太那里說嘴搬弄是非,讓小紅無端背上不忠不勤的惡名,二太太一怒之下,就把小紅攆出去了。”

  其實小紅被王夫人攆走,可不單單是給賈琮跑腿,也因為她還給王熙鳳跑腿。

  只是在王熙鳳面前,林之孝不敢提這話茬,不然不是當場下了王熙鳳的臉面。

  林之孝拿帕子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我們一家都是家生的奴才,蒙老太太恩典,讓我們兩口子做了內外管事。

  雖我們沒什么能為,也只能盡心盡力,拼了命報答老太太的恩典,日常沒什么功勞,但總還有些苦勞,總歸也要給我們留些臉面。

  我家小紅做事一貫規矩小心,三爺如今可是府上正主,正趕巧要使喚小紅,難道我們還能說不行?

  二太太就這樣把小紅攆出去,我們小紅實在是被冤枉了,以后還怎么見人,這幾日在家里尋死覓活的鬧騰,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如今這家是二奶奶掌管,所以就厚著老臉來求二奶奶,求二奶奶開開恩典,給小紅再派一個差事,也不用被攆出去這么難聽。

  也給我們兩口子留一些臉面,不然以后再沒法見人了。”

  王熙鳳對林之孝家的一臉悲戚,似乎視而不見,她回頭看了一眼平兒,平兒對她點了點頭。

  昨天王熙鳳就讓平兒打聽小紅被攆的事由,剛才見了平兒的表情,便知林之孝家的說話沒攙假。

  王熙鳳心中冷笑,太太可真是老糊涂了,如今都落得要搬去東路院的地步。

  還是滿心只記掛怨恨琮老三,如果不是寶玉不爭氣,事先壞了名頭,他們二房哪里會有今天。

  眼下太太不想著多結些善緣,給日后留下些退路,反而因小紅給琮老三跑腿這點破事,生生把人家小丫頭給辦了。

  也不知道太太這出戲是唱給誰看的,難道琮老三還會在乎這種事?

  她除了把林之孝兩公婆得罪狠了,也不會撈到其他好處,這兩口子可是榮國府內外大管家。

  太太這樣鬧下去,可真是把家里的后路都斷光了。

  王熙鳳雖然心里計量,嘴上的卻說道:“但凡各院的丫鬟,按例只做各自主子的事,寶玉和太太因此生氣,也不算奇怪。

  但小紅替三弟跑腿辦事,也不過碰巧到事情上了,總不能讓三弟一個爺們自己跑腿吧,這哪里會成樣子。

  你女兒我見過,挺伶俐的一個孩子,她才多大年紀,又懂得多少輕重,即便有些差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回家也勸勸,這點小事,哪里值得尋死覓活的。

  但如今府上還真沒空的差事,即便有也不能這個關口給小紅安插,不然太太臉面上就不好看了。

  這事你也不用火急火燎,等過去這陣風波,我手里得了空缺,到時候再說,讓你女兒安心在家耍幾天。”

  林之孝家的聽了王熙鳳的話,不禁有些傻眼,雖然她平時做事謹慎,看著話語不多,但卻是個有心計的。

  她身為內院大管事,在一眾奴才跟前也是極有體面之人,如今女兒卻被王夫人生生攆了出去,她一張老臉生生被人撕了下來。

  更不用說,現在王夫人連榮國府正經主子都算不上,她心里這口氣豈能咽得下。

  她也是估摸著眼下大房當家,王熙鳳和王夫人正不對付的時候,本想借著王熙鳳的勢,給女兒重新找個差事,也好乘機撿回丟掉的臉面。

  沒想到王熙鳳鬼精鬼精,根本就不上她的套,一番話說得云山霧罩,即不說王夫人有錯,也不說自己女兒活該被攆。

  還把事情推得清爽,說什么過了這陣再說,總之就是鐵索橫江,不上不下,里外都不得罪人。

  林之孝家的很是失望,不過王熙鳳總算留下話頭,只能又說了幾句閑話后悻悻的走了。

  王熙鳳對一旁的平兒說道:“我以前還說她是個地啞,鋸嘴的葫蘆,倒是小看她了,這心思都用我身上了,居然想拿我和太太作伐。”

  平兒微笑道:“她大小也是個內院管事,多少也好個臉面,打量奶奶是好糊弄的,竟也耍起心思,不過是做娘的太心疼女兒罷了。”

  王熙鳳冷笑道:“方才林之孝家的也算給我留面子,截了一半話沒說,其實太太攆走小紅,可不單單是她給三弟辦事,只怕還要算上我。”

  平兒說道:“左右就是一個由頭,即便沒有奶奶的事情,小紅八成也是要被攆走,我得了奶奶吩咐,私下已打聽過事情。

  前兒寶玉院里沒人,小紅就給寶玉倒了一杯茶,結果惹上秋紋不高興,以為小紅心里有算計,忌諱著將來爬到她頭上。

  正巧秋紋又知道她給三爺和奶奶跑腿的事,豈有不在太太面前搬弄是非的,太太心里正氣著呢,小紅所以才遭殃。”

  王熙鳳冷笑道:“二房的人都被太太熏到了,眼窩子就看見前面三寸,就寶玉這樣子,他房里的丫鬟還當他是寶,像是人人都去搶一樣。”

  王熙鳳問道:“今兒早上怎么沒見五兒過來。”

  平兒回道:“昨兒日落回去,五兒和我說過,今早要帶三爺去看歸置過的榮禧堂,看還有沒有需要添置的。”

  王熙鳳說道:“你也去榮禧堂那邊看看,昨天五兒也聽到小紅被攆的事,三弟必定也知道了,但是不知其中緣故。

  你到了近前,得空把小紅的緣故和三弟說了,他比我更能拿捏這事。”

  平兒聽了面有難色,說道:“奶奶,這種家宅小事,何必要煩到三爺呢。

  等過了年太太也搬到東路院,你再趁便給小紅安插應差,這事也就過去了。”

  王熙鳳斜眼冷笑道:“唉吆喂,你人都還沒過門,這心就偏成這樣了,敢情我這些年都白對你了,提到老三你就腿軟,真是個沒良心的!”

  平兒被她說得滿臉通紅,辯解道:“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熙鳳沒好氣的說道:“你這丫頭可別不知好歹,我可不是拿你男人作伐。

  他是個爺們,又是家主,如果不立威,不收買人心,哪里能坐穩這份家業,說不得就有人上了凳子上桌子,以后他必定會更煩!”

  平兒一聽這話,也覺得有道理,說道:“奶奶說得有道理,我這就去,還不行嗎。”

  王熙鳳見平兒急匆匆出屋,摸了摸還未隆起的腹部。

  嘴里不滿的嘟囔道:“這死丫頭,本來還想著將來讓她吹吹枕頭風,這會子八成是肉包子打了狗了。”

  榮國府,榮禧堂。

  榮禧堂是榮國府正堂,從榮國敕造府門進入,過儀門直道盡頭的一所大院落。

  進入院門便是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鉆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

  當年賈政雖入住榮禧堂,但他畢竟是次子,且只是襲府,爵位由長兄賈赦承襲。

  因此,即便入住榮禧堂,也不敢僭越入住那五間大正房,而是和王夫人住在榮禧堂之側的東小院。

  但是賈琮卻和賈政不同,他是奉圣旨承襲榮國家業,爵位爵產一體,比當年的賈赦和賈政都更名正言順。

  所以,他是可以直接入住那五間大正房。

  賈琮帶著五兒跨入院門,冥冥中似乎感受到,這代表榮國權勢正溯的院落中,彌散著一股歲月沉淀的凝重之氣。

  當年首代榮國公跟隨太祖驍戰天下,鼎定河山,立國開府,那是何等的壯闊與榮耀。

  如今自己也入住這座榮國正溯堂院,是否也能像賈家先輩一樣,創下不世功業……。

  窈窕俏美的五兒,站在軒昂華麗的院落中,似乎顯得越發渺小柔弱。

  她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賈琮,見他目如朗星,眉似遠山,玉樹臨風般站在那里,院落檐角吹過的晨風,將他的袍袖吹得微微拂動。

  他似乎和這座院落,有一種異樣的契合,似乎他生來就該是這里的主人。

  五兒想起當年賈琮在東路院的艱難掙扎,再沒想到他能步步生蓮,走到今日的地步,心中泛起欽佩崇慕,還有難以言說的柔情。

  此時,院門口傳來輕巧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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