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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孝義可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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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靜庵神情凝重:“三年前,我在楠溪文會上初見這孩子,也和你一樣反應,當初張天師看出他命格不凡,曾建言我收他入門。

  但那時他只是賈家被人忽視的庶子,年不過總角,以我的身份,如貿然收他為徒,只怕會惹人懷疑,反而會生出肘腋之患。”

  老宋有些恍然:“所以老爺只是舉薦他入青山書院讀書,掩人耳目,今日如不是見他被人構陷,老爺又想援手,這才會收了他做弟子。”

  柳靜庵神情流露出悲憫,似乎回想起許多往事,說道:“當年你就跟在我身邊,我們趕到五鳳坡時,那人已服毒自盡。

  她那時身懷六甲,那孩子也胎死腹中,一出人倫慘劇!

  她雖為女子,卻有不讓須眉之仁勇,她若不死而生下孩子,不知要生出多少禍事,只怕要天下大亂!”

  那老宋道:“可琮少爺為何和她如此相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要是說這兩人毫無關聯,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柳靜庵神色迷惑:“神京中人都知賈琮生母是一青樓花魁,如今鬧出罷黜案首的事,就是為了這樁緣故。

  這幾年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人又怎么會成為花魁,死人豈能復生,胎死腹中又怎能重活。

  當年你我都親眼見到那人入殮的,此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好在當年見過她的人,如今死的死,活著的也大都杳無蹤跡,不然這孩子早被人看出端倪了。”

  柳靜庵又對老宋說道:“此事萬不可走漏半點風聲,不然就是滔天禍事,只是那孩子,難道真的只是與人相似?”

  大周宮城,乾陽宮。

  郭佑昌向嘉昭帝跪拜:“臣禮部左侍郎郭佑昌奉諭覲見圣上。”

  “郭愛卿,朕前日讓伱訪查賈琮出身,可有結果?”

  “回稟圣上,臣這兩日翻閱戶部卷籍,也查找過當年舊人。

  賈琮生母杜錦娘確是身懷六甲才進的賈府,她在賈府生下賈琮后,產后隕血而歿。

  賈琮因生母之故,在賈家多受冷落。

  但他生在賈家,長在賈家,是正統的榮國之孫,卻是毋庸置疑之事。

  當初杜錦娘進門時,確為三禮不全,但以此為由,就斷定賈琮為娼妓私生,不是榮國血脈子孫,還要罷黜他的科舉之資。

  實在過于苛刻無理,人情倫理何在,世道公心何在!”

  郭佑昌越說越是氣壯,到最后很有些慷慨激昂之意。

  嘉昭帝微微一笑:“人情倫理,世道公心!郭愛卿這話說的好,這話你也要記好了。”

  郭佑昌聽了嘉昭帝這話,微微一愣,似乎覺得有那里不對,卻又抓不住頭緒。

  嘉昭帝又問道“朕還聽說,昨天靜庵先生去了賈府,當面收了賈琮為入室弟子?”

  郭佑昌道:“確有此事,據說青山書院山長趙崇禮在旁鑒證,賈琮行了三叩拜師之禮,此事已在神京傳開。

  靜庵公此舉用心良苦,臣聽聞賈琮在青山書院讀書時,與靜庵公同處洛蒼山,常常前去靜庵公的住所請益。

  靜庵公定是深知其才,不忍他因無辜污名,而斷了學業前途,才不惜以一身文名為他庇佑,靜庵公惜才仁心,當為天下士人敬仰。

  如朝廷真準監察御史陳敏言所奏,罷黜了賈琮的案首功名,豈不是說文宗學圣的入室弟子,都沒有科舉之資?

  此舉必定會引動天下士人非議!

  此例一開,以后妒賢嫉能者,隨意找些陰私之說,便能構陷才高者,士林風氣將會敗落不堪,請圣上三思。”

  郭佑昌拱首站在那里半天,也不見嘉昭帝說話,抬頭望去,卻見嘉昭帝正翻開一本灰白色的札子,仔細看著。

  突然又停下手上動作,悠悠說道:

  “柳衍修十余年隱居洛蒼山不問世事,卻為了這小子出頭,看來是對他看重的緊,文宗弟子,哼,倒是不戰屈兵的好棋!”

  柳靜庵是禮部的前任大宗伯,如今不管是禮部尚書李繼宗,還是左侍郎郭佑昌,都曾經是他的下屬和門生。

  雖人已不在位,卻依然極受尊崇。

  這個節骨眼上,柳靜庵收賈琮為入室弟子,那是向禮部表明自己立場,是在給禮部找說辭理由,是要力挺禮部保住賈琮!

  不管是李繼宗,還是郭佑昌,都不會對柳靜庵的態度,等閑視之。

  況且賈琮要是因被誣娼妓之子,罷黜了案首功名,李繼宗倒也罷了,郭佑昌這個雍州學正,院試主官,就要承擔所有罪責。

  所以郭佑昌于公于私,都會拼盡全力保住賈琮,他比任何人都適合在此事上挺身而出。

  柳靜庵和李繼宗兩個老狐貍,不會想不到這些,當年他們可是私交極好的同僚。

  自賈琮被人舉告之后,隱居洛蒼山的柳靜庵竟這么快就得到消息,禮部大宗伯李繼宗又突然稱病在家,有那么巧的事情嗎。

  要說其中沒有籌謀,反正嘉昭帝是不會信的。

  這兩個老家伙分明是在給郭佑昌造勢,讓他可以輕裝上陣。

  可笑陳敏言之流,看起來口若懸河,不過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這些老鬼,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特別是號稱文宗學圣的柳靜庵,一身學問心術,連嘉昭帝都不得不敬服。

  郭佑昌見嘉昭帝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中有些栗然,連忙又低下頭。

  沉默了片刻,郭佑昌又聽到御座上傳來話音:

  “朕聽說賈琮對生母至孝,雖生母出身不顯,卻言子不嫌母丑,生母十月懷胎生養了他,在他眼中便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物感其類,人子同心,賈琮此言令朕感懷,郭愛卿以為如何?”

  郭佑昌微微一愣,說道:“賈琮此行乃純孝之舉,其言乃孝道至理。”

  嘉昭帝又說道:“朕之生母在世時,也曾出身不顯,只是一位五品婕妤,朕限于祖制禮法,不能時常侍奉膝下,深以為憾啊。”

  “朕聽說賈琮愛惜生母,幾次三番因生母被人垢言,與人錚言相對,甚至拔刀相向!此舉雖然有些魯莽,但朕卻能深感此情。”

  “郭愛卿剛才說,賈琮此行乃純孝之舉,其言乃孝道至理,深合朕意,朕為生母興建大慈恩寺,其心其情也是如此!”

  郭佑昌驚詫的張開了嘴,皇上剛才說了一通,繞了這么大圈,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啊。

  突然又一種被皇帝戲耍的羞愧,但回頭一想,卻挑不出皇帝話語中半點紕漏。

  是自己剛才侃侃而談,人情倫理,世道公心。

  難道在賈琮這里就是人情倫理、世道公心,到了皇帝這里反而不是了?

  賈琮愛惜生母就是純孝之舉,他為生母出頭就是孝道至理。

  難道皇上痛惜生母,要為亡故的生母建寺立碑祈福,就都能成了大逆不道。

  想到這些,堂堂的禮部左侍郎,背上冷汗冷颼颼的,圣上這是在誅心啊。

  以往他在朝堂上,以維護祖制禮法為己任,勸阻圣上為生母建廟安靈,言之鑿鑿,堂堂正正,義正詞嚴。

  但今日君前一番對奏,往日種種竟然不攻自破。

  圣上早已挖好了坑,就等著自己跳進去。

  如今真是自家打嘴,自己敗給了自己,竟一句話也說不響了。

  又覺得那里都有些不對,卻一下子找不到理由反駁,心里貓爪似的便扭。

  嘉昭帝看了一眼有些無措的郭佑昌。

  接著說道:“賈琮是你親點的雍州院試案首,如他因污名被罷黜,你這個雍州學正、院試主考官必定難辭其咎!”

  郭佑昌聽了這話打了個寒顫,自己已近知命之年,如果真因案首名份之爭,丟官罷職,那真是半生清名,晚節不保。

  圣上這是在敲打自己,這要讓自己衡量清楚,生死榮辱只在一念之間,郭佑昌只覺渾身一陣發寒,都說圣心如淵,當真一點沒錯。

  “朕知你為官清正,一片赤誠,不想你半世清譽受污,也顧念君臣相得,更憫賈琮才華,感其對生母孝義,便給你們這個恩典吧。

  只是此事已鬧得沸沸揚揚,卻不能這般無聲無息的了結,必須要有一個說法,才能讓朝野士民心悅誠服,你需明白這個道理。

  你當年任翰林院編修時,常替太上皇擬旨,今日也給朕擬上一道吧,明日就由你在大殿之上宣旨!”

  郭佑昌臉色有些蒼白,回道:“臣……遵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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