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長安城飄起了細雪。
東宮的書房里,李治放下手中的奏章,看著案頭堆著的三份請柬,分別是裴府的賞梅詩會、崔府的雪景宴、韋家的暖爐會。
老張裹著一身風雪進來,隨手將那已經潮呼呼的狐皮大氅扔給侍從。
“大侄兒,今日去哪家?”他瞥了眼案頭,嗤笑一聲:“這裴家倒是心急,昨日才賞過雪,今日又辦詩會。他咋不直接晚上用毯子把家里女兒一裹扔到你床上去呢。”
李治抬起頭來略微沉思:“也不是不行……”
老張隨手翻了翻,抽出崔家那份:“去這家,崔司徒近來與長孫無忌走得近,去探探虛實。記住,尤其莫要輕易應承什么。對了,今日小武不要去了,這幫小妹妹就跟蛐蛐一般,忒好斗了一些。”
“哈哈哈……伯父說的是,那裴家那邊?”
“晾著。”老張端起熱茶抿了一口:“越是上趕著,越要沉住氣。你且看著,今日你不去裴家,明日她準能想出別的法子來,看看他們還有什么騷招。”
李治會意,吩咐內侍備車,稍作安排就啟程出發了。
崔府的雪景宴設在城郊別院,崔琳今日打扮得格外精心,一身鵝黃錦襖,領口圍著一圈雪白狐圍頸,見李治到來,眼中閃過喜色,快步迎上。
“太子殿下!”崔琳興沖沖的來到李治面前,活力滿滿的繞著李治轉了兩圈:“殿下怎么會生得如此好看……琳兒之前未細看過,整個長安城可都沒人比殿下還要好看呢。”
一個活力四射的美少女繞著自己轉圈,香風環繞。雖然李治純情,但狗男人就是狗男人,這狗男人是可以把性與愛分開的,雖然心中掛念著師姐,但遇到這么樣的小妹兒,他其實也沒什么太多的罪惡感。
“琳妹妹莫要晃了,帶孤去暖房吧,這里冷的很。”
“好呢。”崔琳嬉笑一聲,然后竟主動的去拉李治的手,李治本還想躲避,但轉念一想,卻還是任由她攥住了自己的手將自己帶去了宴席之上。
宴席設在水榭,四面通透,掛著厚厚的錦簾擋風。席間除了崔家族人,還有幾位與崔家交好的官員。只是酒過三巡,話題漸漸從風花雪月轉向其他地方。
一位崔氏門生舉杯道:“殿下年少英睿,實乃社稷之福。只是東宮空虛,終非長久之計。若能早日定下太子妃,安定人心,則天下幸甚。”
崔琳適時垂下頭,面染紅霞。
其實相比較而言,昨天那個紅彤彤的裴婉的顏值更高一些,但崔琳卻生得個好身段,小小的年紀卻生得玲瓏凹凸,再加上她們之間的顏值高低也只是她二人之間的比較,換成跟其他人比起來,不管是裴婉還是崔琳那都是天家之顏色,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垂涎的。
李治把玩著酒杯,想起老張的囑咐,淡淡道:“孤年歲尚小,母皇尚未下旨,此事不急。”
另一人接口:“陛下遠在西域,朝中大事皆由長孫相公與諸位大臣商議。太子妃人選關乎國本,臣等以為,當早日定奪為宜。”
這話已是相當露骨,暗示即便女皇不在,長安朝臣也能決定太子婚事。
李治眸光微沉,正要開口,忽聽水榭外傳來一陣喧嘩。
簾子掀起,韋家小姐韋彤一身騎裝,大步走了進來。她手中拎著一條新鮮的鹿腿,朗聲笑道:“聽說崔姐姐設宴,我特地帶了些野味來助興。殿下也在?正好嘗嘗這鹿肉,是我今早親手獵的。”
她行事爽利,與崔琳的嬌柔截然不同,一時間將方才凝重的氣氛沖散不少。
崔琳臉色微變,很快又堆起笑容:“妹妹來得正好,快請坐。”
韋彤也不客氣,在李治下首坐下,自顧自倒了杯酒:“殿下莫怪臣女唐突,我們韋家世代將門,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只是聽說近日總有人往東宮塞人,臣女想著,殿下若是要選妃,也該選個能文能武的。”
她這話直指崔琳,席間頓時安靜下來。
崔琳勉強笑道:“妹妹說的是,只是太子妃終究要端莊賢淑……”
“賢淑不等于無趣。”韋彤挑眉:“我韋家女兒,上馬能射獵,下馬能理家,難道就比不上那些只會繡花的?”
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個姑娘,隱約記得小時候到時候與她認識,只是多年不見,當年那個小鼻噶如今竟也成了個長腿運動系黑皮體育生了。
哎呀,這三個姐姐妹妹的,每一個都各具特色,要么是美貌溫婉,要么是活潑外向,要么是元氣滿滿,真叫人開心。
李治看著二人針鋒相對,心中倒是暗覺有趣。這韋彤的出現,倒是打破了崔家一手營造的局面。
宴席上的其他人自是不好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全場的主角自然就從李治轉到了這兩個小妹妹的交鋒之中。
宴席在不甚融洽的氣氛中結束。回宮之后李治閉目沉思,今日崔家的試探,韋彤的橫插一腳,都讓他更清楚地看到關隴集團內部的裂痕。
小武遞過一杯醒酒茶,輕聲道:“韋家小姐的出現,未免太過巧合。”
李治睜開眼:“伯父讓我去崔家,或許早就料到韋家會有所行動。”
他恍然明白,老張這是要讓他親眼看看關隴各家并非鐵板一塊。只要有分歧,就有可乘之機。
“師伯叫我這幾日回家探親。”小武突然笑著開口道:“說是要叫那些姑娘把視線從我身上挪到彼此身上。”
“嗯?這倒也是……不過你回家不會被欺負吧?”
小武斜身依在李治的身旁:“那就看殿下怎么幫我不受欺負咯。”
臘月二十四,小武以回鄉探親為由,暫離東宮返回并州,李治以東宮長妃儀仗送行,行二十七車,護衛一千二。
消息傳出,各府反應不一。
裴婉在府中聽聞此事,輕輕撥弄著琴弦,唇角微揚:“算她識相。”
崔琳則對鏡梳妝,冷笑道:“一個民女,也配與我等相爭?”
韋彤在練武場挽著長弓,聞言挑眉:“走了?真是無趣。”
小武離宮的次日,裴婉便遞帖子請太子過府,說是得了前朝名畫,請殿下共賞。李治以政務繁忙推拒。
第三日,崔琳親自燉了補湯送到東宮,被內侍攔在宮門外。
第四日,韋彤直接騎馬到玄武門外,說要與太子切磋騎射。
李治一律不見,只讓內侍傳話:年關將至,政務繁忙,無暇他顧。
這般油鹽不進的態度,終于讓有些人坐不住了。
臘月二十八,裴婉竟親自來到東宮求見,說是替臥病的祖母向太子求一味宮中秘藥。
李治在偏殿見她,裴婉今日素衣淡妝,完全就是按小武的姿態仿的,眉眼間帶著幾分憂色,更顯楚楚動人,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祖母舊疾復發,聽聞太醫院有雪蛤靈芝最是對癥。婉兒冒昧,懇請殿下恩準,賜藥一劑。”她說著,眼圈微紅,竟是真要落下淚來。
李治看著她精湛的演技,心中冷笑。裴家老夫人臥病是真,但為此親自來東宮求藥,未免小題大做,他裴家的東西可不比東宮差在哪里呢。
他正要開口,忽見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李治神色不變,對裴婉道:
“裴小姐孝心可嘉,孤這就命人去取藥。只是孤還有要事,就不多陪了。”
裴婉接過藥,勉強行禮告退。臨走前,她深深看了李治一眼,目光復雜。
待她走后,李治才問那小太監:“張相讓你傳什么話?”
小太監低聲道:“張相說,裴家這是狗急跳墻了。讓殿下小心,接下來恐怕還有后手。”
李治皺眉沉思。果然,當晚就傳來消息:長孫無忌在府中設宴,請了多位宗室長輩,商議在年節時請太上皇下旨為太子選妃。
“他們這是要繞過娘親?”李治猛地站起身。
老張不知何時出現在書房門口,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侄兒,看來有人是等不及了。太上皇久居深宮,向來不理政事,但這道旨意若是下了,就是逼著你表態。”
“伯父覺得該如何應對?”
“等。”老張悠悠道,“你著什么急啊,這幾日你什么都不用管,跟姐妹們快活就是,我看……你找個時間獨約崔琳去鐘南山賞景。”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還要我教你?孤男寡女,深山老林,風寒料峭,當然是摩擦生熱啊,不然呢?讀春秋啊?”
“這不好吧伯父”
“滾到一邊騷去。”老張面帶不屑:“跟我還裝什么裝。”
臘月二十九,長安城年味漸濃。各府都在準備祭灶事宜,東宮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河間郡王妃匆匆來訪,神色凝重:“殿下,老身剛得到消息,長孫無忌聯絡了宗正寺,要在祭灶大典后向太上皇請旨。”
李治正在批閱奏章,聞言筆鋒一頓:“這么快?”
“他們這是要打殿下一個措手不及。”河間郡王妃低聲道:“祭灶大典,宗室齊聚,正是最好的時機。”
老張從屏風后轉出,撫須笑道:“好個長孫無忌,倒是會挑時候。大侄兒,這可是你立威的好機會。”
李治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既然他們要逼孤,孤也不能坐以待斃。”
祭灶大典設在太極宮。文武百官、宗室親貴齊聚一堂,氣氛莊重。李治身著太子朝服,立在御階之下,神色平靜。
典禮進行到一半,按例該由太子宣讀祭文。李治緩步上前,從內侍手中接過祭文,卻并未立即宣讀。
他環視在場眾人,聲音清朗:“今日祭灶,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然則,孤近日聽聞朝中有人議論東宮之事,以為國本不安。”
此言一出,滿場皆靜。長孫無忌微微蹙眉,似要開口。
李治不給他機會,繼續道:“孤年未弱冠,母皇尚在壯年,此時議論太子妃人選,未免為時過早。且婚姻大事,當由父母之命,豈是臣子可以妄議?”
他目光掃過長孫無忌,語氣轉冷:“莫非有人覺得,陛下遠在西域,便可越俎代庖?”
這話說得極重,幾個原本準備附議的宗室頓時噤聲。
長孫無忌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誤會了。老臣等也是一片忠心,為社稷著想。”
“好一個為社稷著想。”李治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孤倒要問問,如今多地水患未平,山西一道饑荒待賑,這些關乎民生的大事,怎么不見諸位如此上心?”
他轉向戶部尚書:“王尚書,今年水患,賑災銀兩、粥飯糧食可都發到災民手中了?”
又看向工部尚書:“李尚書,黃河堤防修繕,進展如何?”
一連串問題,問得幾位尚書冷汗涔涔。他們沒想到,這位平日看似不問政事的太子,對朝中事務竟如此了解。
老張站在人群后,眼中滿是贊許。這一手圍魏救趙,用得恰到好處。
祭灶大典在微妙的氣氛中結束。李治這番舉動,既表明了態度,又展示了能力,讓許多原本觀望的朝臣刮目相看。
回宮的路上,老張與李治同乘一車。
“今日做得不錯。”老張難得正經地夸獎:“不過長孫無忌不會就此罷休。接下來,他們恐怕會從別處著手。”
李治望向車窗外飄落的雪花,輕聲道:“他們是要強頂裴家女兒來東宮了,難怪伯父叫我去約那崔琳。”
“我沒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崔琳比較好得手,裴婉那人一看就是心眼子多的,你約她的話,不好得手。”
“啊?是這樣的么?”
“是啊,不然呢?”老張手一攤:“至于那個小黑皮,這么說吧……我覺得你約她你得吃大虧。”
“為何?孩兒不解……”
“這有啥解不解,你見過哪家的小姑娘生抗一頭百多斤的鹿啊?你這小胳膊小腿,她能給你生掰咯。再說了……”老張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現在嫩的很,這種緊湊的小黑皮,你頂不住幾個呼吸的,到時候反倒叫人笑話。男人是得要點面子的,你說是這個意思吧。”
“啊?”李治心頭一緊:“伯父……孩兒沒有這么不堪。”
“你懂個屁,她武將家出身,而且因你母親的緣故,各家都把女兒往正路上引,她每日操練,體質極好,力道又大。只要暗暗這么一夾,你小子八成就要崩了。別犟,你伯可是過來人,就崔琳了。其他的不考慮,因為都沒有崔琳好看,咱們出來玩呢,就不要有那么多負擔,懂我意思吧?”
李治沉默,但眼神中卻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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