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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這個地方的輪值主席是個叫陳相姚的人,曾就讀于贛水書院,學的是農學。
這里簡單說一下贛水書院,雖然它聽著像是泔水書院,但卻是江南道五大書院之一,豫章書院、鵝湖書院、九江書院、宜春書院和贛水書院,五大書院對應主要學習內容便是文、工、法、理、農。
而贛水書院的農學可謂頂尖中的頂尖,甚至魏唐兩國朝廷中的戶、工兩部及其下屬衙門里只要跟農學沾邊的崗位,基本現在都是優先贛水書院畢業的人,實在是他們沒有符合標準的了才會另做他選。
陳相姚就是贛水書院農學院中出來的優秀學長,作為第一批下鄉的人,本來他老早已經到了返鄉之期,但一年鄉土人,一生鄉土情,他在這里一干就是五年,沒有回去選擇當官而是選擇留在大山之中教這里的孩子讀書寫字,教這里的漢子種地墾荒。
“誰?”
正在吃早飯的陳相姚冷不丁的聽到說“夏林夏大人相邀”的時候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側過頭好奇的詢問那通報之人:“你方才說誰?”
“夏林,夏道生。浮梁縣令,夏大人。”
聽清楚之后這陳相姚叼著玉米棒子按著帽子一路狂奔就過來了,那是一刻都不敢耽擱,臉上的表情還特別虔誠,仿佛去見的不是夏林而是要去見佛祖朝圣一般。
氣喘吁吁的陳相姚沖入到客棧之中,正見一人手中拿著個孩童的日常練習本正在看著,而他一眼就看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大佛,夏道生。
“山長!”
陳相姚撲上去一聲山長,眼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但他強忍了下來,手里的半根玉米攥得死死的,過去那些年他受過的委屈和苦痛仿佛在這一瞬間都要爆發出來似的。
夏林此刻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你。鴻寶十七年入的書院,當初你家不讓你去讀書,還是我親自去勸的你家人,后來是去了哪里?”
聽到自己的過往被夏林一點不差的說出來,陳相姚的眼淚終于繃不住了,他哽咽著說:“后來初級部學完之后,便去了贛水書院學農,再后來便來到了這里。弟子沒出息,沒能讓師尊顏面有光。”
“嘿。”夏林倒是笑了起來:“這還不叫顏面有光嗎?我上次來的時候,這地方全是山賊,現在這里少說得有幾萬人住了吧,四五年的時間把這里從荒無人煙變成重要的補給點,這從無到有堪稱奇跡,五年的時間浮梁才多少人呢,那還是江南道腹地。你真的很厲害了。”
一個男人被人認可,其實就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情了,更何況是被心中的偶像和做夢都在追逐的人認可,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勛章。
“這次來呢,主要是想跟你聊一下這邊的具體情況,還有就是對未來的規劃。最后還有一點就是未來幾天里會有一支龐大的商務考察團經過此地,陛下親自帶隊的。我希望你一來是把周圍的那些山賊土匪清理一下,別讓他們驚擾到了財神爺們,二來就是能把你們這邊的產業結構形成文字報告上去,你明白吧?這可是個相當難得的機會,如果能有超過半數的商家覺得這地方有前途,拿到了大量投資,我相信你能在這里再造一個江南出來。”
“只是怕驚擾財神爺么……那陛下呢?”
“我也擔心他,如果他知道這里還剩下山匪,他他媽的能親自去剿匪。”夏林長嘆一聲道:“所以你知道該怎么做,我也相信你的能力,能在短時間內把這幫沒文化的老頑固緊密團結在你的周圍,這事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我會在這里停留三天。”
夏林的話就是命令,陳相姚立刻起身:“恩師,您帶出來的兵絕不叫您失望。”
“去吧。”
夏林一揮手便是軍令,陳相姚走出房門的時候面相都變了,他掃視一圈眼前的群山,原本利落的文化人兒,此刻滿面殺氣騰騰。
老師說他只在這里停留三日,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那就是讓自己在三日之內把事情給辦掉,辦不掉老師也不會責怪,但他還是會走,帶著失望的離開。
這事能忍?
陳相姚沒有任何停頓第一時間便找到了此地各家的族長和長老,要知道這部族有的甚至天生就是仇敵,光是能把他們合攏到一起就已經驚為天人了,而如今他卻能喊到這些人一起出來共商大事。
而這些部族也只不過是沒見識沒文化并不是沒腦子,經過他們共同的朋友和信任的陳相姚的簡單訴說之后,長老們立刻明白了這恐怕是他們徹底翻身的唯一機會了。
于是當日晚上,一支由各部族最精銳最優秀的獵手一同組織起來的捕匪隊便已經出現了,他們是山林里的精靈也是這種地方最殘忍的獵手,但他們從小開始都被灌輸的是對彼此的仇恨,可今日卻有些東西讓他們放下了手頭的憎恨并且被召集到了一起,為的只有兩個字——未來。
沒有人能躲過他們的追擊,哪怕是深山中的一只兔子一頭野豬,更不用說那些隱藏起來的土匪山賊了。
他們以往沒干是因為勢單力薄,而今日他們有了屬于他們自己的三日之約。
“一顆人頭十兩白銀,出發。”
傍晚時分天下起了小雨,但隨著陳相姚的一聲令下,這些深山獵手便開始分批次涌入到了山林之中并迅速利用夜色隱沒了自己的身影。
那些山賊們最嚴厲的父親們與大山的默契在此刻達到了巔峰,他們迅速追尋定位到了幾個山賊的窩點,這些人山賊經常會下山掠劫一些路過的商人,規模大多都是十幾個人,最多的也不過百人,可他們在這些獵手面前其實并不比大山里的兔子難殺多少。
侵了毒的吹箭從夜幕中破空而出,讓那些山賊洋洋得意的暗哨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失去了作用,接著他們趁著雨聲的掩護摸了進去,那后來的事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人頭就像是被捕捉到的兔子,放干了血后掛在腰間,為了增加可信度也為了能順利的拿上那十兩銀子,他們還取下了不少那些土匪的信物。
四處流竄的土匪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死得那樣的快,甚至只是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便再也起不來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這支隊伍就回來了,平均每個人的腰間都掛著三到四個人頭,背后還有各種用作憑證的信物。
還有一部分人繼續向著深山搜尋而去,他們貪,就想多賺的銀子,家中的兒子讀書還要買筆買紙,以后說不準還要送去山外頭學習,不多給孩子存點銀子怎么能說得過去。
等到第三日一早,方圓百里的山賊已經被一掃而光,大清早夏林就聽見樓下吵吵嚷嚷,他朦朧著睜開眼下樓這么一瞧,就發現他下榻的這間旅店外頭有一個人頭塔。
它算不得京觀,因為對夏林來說不夠萬人的都算不得京觀,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這一脈的人似乎都對搭京觀有什么特別的喜好,也許這便是傳承吧……
“老師,弟子奉命剿匪,三日共剿匪首四百八十一顆,請老師檢閱!”
夏林看著那一個個血乎刺啦的腦袋,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就說你行,不錯,干的很好。”
“幸不辱命!”
平日里滋擾鄉鄰的匪徒,這下可算是被整了個遍,夏林呵呵的笑了起來,而就在這會兒就有屬下過來通報道:“陛下的車隊已經來到四十里外,今日便要到了。”
夏林聽完之后點了點頭,走上前拍了拍陳相姚的肩膀:“機會就在你手中握著,人頭就擺在這里,讓他們看看,給他們以信心,明白否?”
“明白!謝恩師點撥。”
“那我也該走了。”夏林樂呵呵的說道:“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史書之中見到你。”
“學生定拼盡全力。”
夏林帶著人便離開前往下一站了,而下午時分景泰帝他們便抵達了。
這一過來景泰帝就見路邊一堆死人腦袋,當時還嚇了一跳,連忙叫停了馬車:“停停停。”
車隊停下后他跳了下來,圍著這人頭塔轉了兩圈:“好家伙,民風夠彪悍的啊,那個誰,去問問這是怎么一回事,都什么年代了,還玩這一套?”
羽林衛將軍連忙上前打探了起來,然后便把等候多時的陳相姚給喊了過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別給我在這萬歲了。”景泰帝指著那堆人頭:“怎么著?給老子下馬威來的?”
陳相姚垂首道:“此是草民為陛下接風洗塵之用,這些頭顱都是沿途山中匪徒,前幾日奉夏山長之命將山中惡匪盡數剿滅,頭顱置于路旁,既為陛下接風,又在這播種之季祈風調雨順。”
“好家伙……”景泰帝叉著腰再次繞著人頭堆轉了幾圈:“朕尋思著你能用魚頭燉個豆腐接風就很好了,誰曾想你用這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