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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9、人心惶惶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完蛋,我來到自己寫的垃圾書里了

  一道詔書,本只是說是嚴查某個人,但還沒大刀闊斧的查,卻已然是驚懼各方。

  一時之間不管是金陵城內還是金陵城外,只要前頭還掛著大魏名頭的都人人自危,七品以上通查,簡單說就是全國上下從縣令一級開始查,一個都沒得跑。

  要知道商鞅當時才搞幾個人吶,這一下可是皇帝親自發下政令,用最猙獰的手段順著線往下捋,誰人能得善果?

  這是掀桌子吶,標準的一次掀桌子,但問題是還挑不出毛病,因為這件事就是很大,而且似乎也沒有緩和的余地。

  而最恐怖的還不是這一場內查,還包括的外查,大魏的探子傾巢而出,就不計成本的開始搜集各種證據。

  好的壞的,他們可不管是什么就全都拿回去,這玩意可謂是沾著就死擦著就傷,斷然不可能有人在這一通亂棍之下尚能茍全。

  朝廷上頭自然也是遇到了阻力,有人就說這樣大動干戈恐影響民生,試圖以民生大意來壓一壓這道圣旨的戾氣。

  但根本沒用,因為人家圣旨上說的很嚴重了,若是不查就一定會動搖國本,涉及到國本的東西就一點都不能有差,誰阻撓誰便是國賊,當下成為國賊的話,那代價可就有點太高了,甚至可能會被拎出來第一個當殺雞儆猴的那只猴兒。

  各級世家這會兒生氣也生氣,因為這明擺著就又是沖著他們來的,但這會兒生氣卻也沒有了任何用處,發兵起事?人家破虜軍磨刀霍霍就停在這,等的就是發兵的人。

  動員百姓?也不成啊,人家這次是由大理寺主持的工作,每日還會公布工作進度,每一個動向公開化透明化,把先秦時最嚴酷的法家那一套給拎了出來,完全不留任何情面。

  “他們掀桌子了,家老這下可是如何是好,天底下的人誰經得起這般查。”

  高家的子弟跪在高士廉的面前,面露苦澀的說道:“當下那些察事司的探子簡直可謂猖狂,他們闖入咱們高家的總賬房里帶走賬本,還不讓我們與之同行,簡直欺人太甚,家老……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高士廉此刻只是靠在躺椅上,閉著眼睛默不作聲,下頭那些分家的人越來越多,但他始終就跟死了一樣。

  這時一個二十多歲小三十歲的青年走了上前,拱手道:“舅父,事情都辦妥了。”

  “嗯。”這會兒高士廉的眉頭才算是緩緩舒展開來:“該割的都割出去了?”

  “是的,都已經處置妥當了,當下高家名下以無與其他家有任何瓜葛,高家耕讀傳家,篤信孔孟,以義修家、以德立門。”

  “輔機,你干的很好,先下去吧。”高士廉揮了揮手:“去休息幾日,靜待好戲。”

  “是,舅父。”

  這人便是匆匆從長安趕回來的長孫無忌,此時此刻高士廉需要一個非常強悍的助手來處理當前的事。

  至于面前這幫哭爹喊娘的玩意,他其實并不在意,有些時候忍痛割裂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對整個家族的生存都至關重要。

  而當下面前這些在這哭嚎的人就是要被舍掉的,高士廉這會兒叫長孫無忌出來把那“耕讀傳家”四個字說出來,其實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一聽這個話就知道自己這次八成是過不去這個坎了,因為高家耕讀傳家,怎么可能會跟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攪合在一起,他們不過就是掛著高家名字在外頭招搖撞騙的遠房親戚罷了。

  這就是高士廉的態度。

  “家老……家老您不能不管我們吶,家老!”

  高士廉面對這一聲聲的哀嚎,臉上的冷酷和決絕就跟前妻下定決心準備離婚開始毫無緣由的挑毛病時的嘴臉一樣。

  沒多一會兒,高士廉的護衛就過來將他們這些人全部清退了出去,原本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高士廉一人。

  這時一直在側屋聽動靜的高云夢拄著拐篤篤走了出來,她兩只手撐在桌子上坐了下來,仔細盯著爺爺臉上的表情。

  “云夢這般看我作何?”

  “我啊,我在看阿祖的神情。在云夢的眼中,阿祖臉上總是帶著和藹的笑,對云夢也是無微不至,仿佛云夢想要天上的星星阿祖也會為我摘下來。可今日的阿祖,臉上卻是一片肅殺,好像那些人不是高家人一般。”

  高士廉一怔,旋即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抬起手拿起了那丹陽縣產的名為紫砂的小茶壺喝了一口,輕輕將壺子放在桌上后說道:“大不一定就是好,太大容易斷頭,與其斷頭,倒不如斷尾,本是求生罷了。”

  “所以當下這般就能安穩度過了?”高云夢臉上全是好奇:“究竟他有多大的能耐,能叫這盤踞天下千年的家族們紛紛斷尾呢?”

  “這只是個開頭罷了。”高士廉搖頭笑道:“以前無非就是稍稍懲戒,皮肉傷罷了,而如今他是要剔骨。”

  “那……他會如何作為?”

  高士廉的手無意識的把玩著那支油光水滑的小茶壺,眼神有些發直,過了許久說道:“此番清明之役,若是我,我便會將查出事端之人鑄于碑文之上,然后再在城中劃出一塊地方安置這些碑文,將犯事之人的出身來歷、所作所為事無巨細的攤開在眾人眼下。”

  “這……又有何意?人都已經辦了。”

  “云夢啊。”高士廉身子微微前傾,昏黃的眼中突然精光閃爍:“你說,這碑文上誰的名字最多?”

  “我……”高云夢突然坐直了身子:“世家子弟!”

  “那你說,這碑文就放在眼前,你與上頭沾親帶故,若是想當官,還如何是好啊?”

  “啊!封路碑!”高云夢豁然開朗:“除非主動脫離世家大族,改名換姓。可若是改名換姓,不出幾年便不再能有相識了,士族士族,自是以士為族,都不在一族了,自然就散了……”

  “厲害么?”高士廉仰起頭長嘆一聲:“這便是在拆骨,天下士族殺不干凈,但卻能讓他們自絕于天地。而這也還僅僅是個開始。”

  “這還只是開始?這已經是在刨根了。”

  “是么?”高士廉重重的點了點桌子:“若是我,我便會趁機引入前所未有的考校之制,讓更多最下層的人提上來,鄉老有鄉老的道、學子有學子的道,到達中流之后,兩道甚至多道合一,宛如一場困獸廝殺,能殺出來的你便能當官,若是殺不出來,你永遠都只能在那一畝三分之彈丸小地左右騰挪。”

  “即便是阿祖這般的偉岸也是如此?”

  “沒錯,將來的廝殺遠比當下兇惡,因為路雖多了,但人更多,那路自然也就窄了,逼著天下人互相撕咬。我為了我的子侄能去咬別人,自然他人也能為了他的子侄來咬我。”高士廉此刻卻是赧然一笑:“我老了,像一條垂垂老矣的狗,牙不復當年之利,咬不動了。但若是人家咬起我來,那可也是輕而易舉。此番若是能成,高家便安安穩穩的治學吧,莫要再去沾染朝堂與商賈了,你們都太稚嫩,受不住那狂風暴雨的。”

  高云夢此刻還是有些不理解,她急切的問道:“難道就不能與當年一般合攏起來倒逼上令?”

  “當年?當年是哪年?孩兒啊,今時不同往日了。我今日才見到那家伙的厲害之處。”

  “孩兒不懂,請祖父詳解。”

  高士廉面對自己這孫女也是沒辦法,要換成旁人他一句自己領悟便不會再說什么了,但今日孫女既然刨根問底,那他甚至想都沒想就開口道:“古往今來,新政、變法,歷朝歷代都有,哪一朝都不缺那勵精圖治的人,但成功者近乎沒有,你可知為何?”

  “不知……孩兒也詫異了許久,雖商鞅變法造大秦、漢武鑄幣造強漢、本朝武帝均田造盛魏,可他們終究都敗了。”

  “嗯,都敗了。那是因為他們總是自上而下,老夫看明白了,這法不能變給你我這等人,要變給那些販夫走卒、農戶織民,要讓他們來擊潰這千年的家族也只有他們能擊潰這千年的家族。”

  “可……”

  高云夢還想說話,此刻高士廉卻擺了擺手:“你莫要問了,你問不清的,得空你走出去看看這方天地。以往我等總是說,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王朝如腐草,世家如參天大樹,但當我等說出這些話時卻總是忘了這不管多大的樹,樹根卻永遠在泥土之中。

  如今,泥中的根兒舍了這樹,發了新芽兒,你覺得這樹還能活上多久?”

  這一番話雖然聽上去云淡風輕,但卻在一瞬間擊潰了高云夢。

  她坐在那木訥的想了很久,突然起身開始在書架上翻找了起來,最終她找出了那本精裝的“紅樓夢”,這本之前她一直當小騷書的閑書,此刻卻成了為她指點迷津的方向。

  “阿祖您看這里!”

  “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

  輕聲讀完這些文字,高士廉拍手叫好:“好好好,原來他多年前便在謀劃這事,我以前傲慢,覺得一個毛孩子寫的書能有幾番味道,如今老夫倒真是要好好看上一看了。是啊是啊,我不正是在自殺自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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