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竇珈藍自愿留在伯府后,陸炳苦笑道:“她倒是重情重義。”
陸炳有些后悔了,這些年但凡他對竇珈藍上點心,此刻這位女千戶便會成為自己的心腹,順帶還能在奶兄那里刷一波好感。
他的奶兄聞訊后很是欣慰,“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不枉朕的看重。”
道爺最終情義,見不得那等為了名利欲望舍棄情義之輩。
黃錦笑道:“可不是,錦衣衛千戶,放在外面多少人會趨之若鶩,那竇珈藍卻棄之不顧,可見此人忠義。”
道爺負手走到殿外,秋風徐徐,吹的道袍微動,“明日朝會,那些人如何了?”
黃錦說:“早些時候芮景賢來說,那些人四處集會,說是明日定然要讓長威伯鎩羽而歸。”
“征倭,征倭,那是不征之國。那瓜娃子說有把握……”道爺搖搖頭,他的事兒多,既然把新政丟給蔣慶之,他也不會學后世某位大佬玩微操。
“陛下,二位皇子來了。”
黃錦提醒道爺,道爺蹙眉,回身進殿。
黃錦站在臺階上,看著兩個皇子并肩而來。
“聽說你挨了一巴掌?”
“嗯!”
“可是為了嗜殺的名聲?”
“你倒是學了包打聽。”
“話說我也經歷過戰陣,知曉兇險。第一次殺人我滿腦子都嗡嗡作響,至于什么嗜殺,彼時我只想逃,逃的遠遠的。”
“我也不知為何。”景王拍拍胸腹處,“這里就有一股子氣涌上來,那一刻只想殺人。”
“你不會是為了我吧!”
“自作多情!”
“見過二位殿下。”黃錦行禮。
“黃伴。”兩個皇子拱手。
“陛下在殿內。”
二人到了殿外,行禮后問安。
“朕安。”道爺問:“可是有事?”
“是。”裕王說:“明日朝會,我聽聞有人想針對表叔做些事兒……”
景王說:“父皇,我聽人說,咱們的婚事要定了?”
一個為公事,一個為私事。
“你們表叔的事兒,他自己有數,朕都不過問。”道爺有些吾家有子初養成的感慨,想到當初那個少年頗為青澀,做事兒直來直去,竟然也在京師打開了局面。
如今的蔣慶之深沉了許多,但在他這里依舊是老模樣。
連吃帶拿。
想到這里,道爺嘴角微微翹起,景王說:“父皇,您不會是為咱們尋了貴女吧?”
“怎地,不樂意?”道爺問。
“那些貴女一聽是嫁給藩王,誰樂意?”景王說:“去封地就形同于坐牢……”
“你這豎子!”道爺知曉老幺是在試探自己的坦度,對他未來的安排。
“你二人的事兒,你表叔……問他去!”
道爺的聲音聽著有些甩鍋的味兒,景王一怔,“表叔?”
裕王也有些傻眼了,“父皇,可曾定下了?”
道爺干咳一聲,“這事兒……朕不管。”
兩個皇子面面相覷,隨后告退。
“表叔管這事?”
“我也不知。”
“要不你問問你母妃。”
“上次我挨了一巴掌,若是問此事,多半要挨一腳。”
“那就去問表叔。”
殿內,道爺有些幸災樂禍的道:“此事朕曾和慶之提及,他一臉難色,只想推脫。瓜娃子,把難事兒丟給朕,不像話!”
黃錦不禁偷笑。
“大了。”道爺感慨道:“一晃眼,當初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兩個娃娃,如今也要成家立業了。”
黃錦這才想起最近不少臣子建言,說二位皇子年歲差不多了,是不是該行冠禮了。
行了冠禮,兩個皇子在宮中的日子就不長了。
迎娶王妃,出宮居住……
但隨之而來的是尷尬。
按理皇子到了歲數就該就藩,可道爺至今不立太子,令人無所適從。
黃錦說:“二位殿下按理三月就該行冠禮了。”
當初道爺置之不理。
眼瞅著這都九月了,拖了半年。
再不行冠禮,臣子們又要呱噪了。
“罷了。”
道爺眼中有黯然之色,“此事交代下去。”
“是。”黃錦晚些去了盧靖妃那里。
“行冠禮?”
“是。”黃錦說:“此事已經拖延了半年,不能再等了。”
當初道爺把行冠禮的事兒丟在一旁,也有盧靖妃的功勞。
孩子還小,多留在宮中一陣子豈不好?
盧靖妃一番勸說,成功讓道爺放棄了此議。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嗎?”盧靖妃悵然。
黃錦知曉她的心思,勸道:“陛下說了,兒大不由爹娘。”
“陛下可提及就藩之事?”盧靖妃有些不情愿的問道。
景王一旦就藩,除非朱老三瘋了,或是死了,否則此生母子二人再無見面的可能。
你要說道爺可以下旨讓景王進京,這事兒在寧王作亂之前好說。寧王謀反,被王圣人一巴掌拍死,隨后朝中君臣就把藩王當做是賊來提防。
什么?
要進京?
陛下糊涂啊!
陛下難道忘了前漢諸王之亂?
陛下難道忘了寧王?
至于當年逆襲成功的成祖皇帝,沒人敢提。
黃錦低頭,“并未提及。”
盧靖妃精神好了些,“那可曾說了他的婚事?”
“說了,不過陛下說此事讓……長威伯去辦。”
“他?”
盧靖妃眸色復雜。
若非蔣慶之,裕王依舊是那個小透明。北征之役后,親臨戰陣,浴血廝殺的裕王成功獲得了天下人的認可。
允文允武,無可挑剔。
好不容易輪到朱老四跟著自家表叔南下,盧靖妃望眼欲穿的等著他的好消息,沒想到來的卻是噩耗。
——景王嗜殺!
那一刻蔣慶之若是出現在盧靖妃身前,她能活生生掐死這廝。
嗜殺的名聲傳出來,盧靖妃就知曉事不可為了。怒火之后便是無盡擔憂。藩王必須就封,天下看似很大,可能給皇子就藩的地兒卻不多。
而且朱老四是個驕傲的人,就藩后可能耐住性子,把自己當做是豬來喂養。
左右為難的盧靖妃為此寢食難安。
她覺得這是道爺和蔣慶之的安排。
于是景王回來后,便被她叫了去,問可是如此。
誰曾想景王卻說是自家的想法。
——我就是想殺人!
臥槽!
敢忤逆老娘?
氣不打一處來的盧靖妃賞了兒子一巴掌,朱老四順勢捂著臉跑了。
再不跑,他擔心自己會被老娘打死。
“滾了就別回來!”
盧靖妃的咆哮令宮中人膽寒,接下來的一陣子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擔心觸怒這位想找茬發飆的后宮之主。
沒由頭發飆的盧靖妃憋了一肚子火氣,她一直想找蔣慶之的麻煩,可蔣巨子是個聰明人,離道爺的后宮遠遠的。
如今道爺把事兒丟給蔣慶之,皇子娶媳婦,盧靖妃能插一手,特別是景王的未來王妃,她更是有一票否決權。
“我看你來,還是不來!”
后宮之主咬牙切齒的道。
在家抱著兒子享受天倫之樂的蔣慶之突然打個寒顫,迷惑的道:“這才九月,也不冷啊!”
“爹!”小屁孩這聲爹喊得脆生,蔣慶之笑瞇瞇的道:“哎!”
“爹!”
“哎!”
“爹爹爹爹……”
“哎哎哎哎……”
李恬坐在屋檐下,和黃煙兒在翻檢大鵬的肚兜,見父子二人一唱一和,不禁笑噴了。
“這是應聲蟲呢?”
“我樂意。”蔣慶之挑眉,說著他把兒子高高舉起頂在腦袋上,“兒子,好玩不?”
“爹!”
“哎!”
“喵!”
蔣慶之沖著屋頂的多多瞪眼,“下來。”
“喵!”多多很有骨氣的甩甩尾巴,不搭理鏟屎官。
“伯爺,二位皇子來了。”有侍女來稟告,蔣慶之有些遺憾的把孩子遞給奶娘,“來的不是時候。”
到了前院,兩個皇子正和富城說話。
“表叔。”
“啥事?有事說事,沒事自個玩去。”蔣慶之想著兒子就恨不能立即回去。
“父皇說我二人的婚事要問表叔。”裕王很實誠的說了來意,“表叔,我可不要那等呆板的王妃。”
景王很認真的道:“我不喜那等眼高于頂的貴女。”
蔣慶之一怔,“這怎地就成我的事了?”
當初就兩個大侄子的婚事蔣慶之和道爺有過交流,蔣慶之說王妃娶妻娶賢,但還得要情投意合,否則夫妻相敬如賓,害人害己。
道爺對此深有感觸,他的幾任皇后就是這個尿性,提起來都是淚。
不說了,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這事兒很繁瑣,也很麻煩。幾輪篩選的事兒就能讓人原地炸裂。
為皇子選妃是宮中人在操作,那些內侍上下其手收好處,為人說好話,修飾一番后,本來平庸的女子,頓時就成了天仙,賢良淑德無所不能。
所以道爺得長一雙慧眼,為兩個兒子把好關。
道爺想當甩手掌柜,蔣慶之哪會答應,當即尿遁。
可道爺卻來了個先斬后奏。
道爺,你不厚道啊!
蔣慶之頭痛的道:“這事兒很麻煩。”
“表叔,拜托了。”
“此事關系我一生安樂,還請表叔多多費心。”
兩個皇子好話說了一籮筐,隨即遁了。
蔣慶之無語望天。
是日,伯府為竇珈藍回歸慶賀,蔣慶之喝的微醺,對眾人說:
“明日,當讓那些鼠目寸光之輩開開眼!”
徐家,管事稟告:“那些人說,此事他們自有法子,無需老爺幫襯。”
徐階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厲色。
“一群蠢貨,蔣慶之此人手腕了得,既然敢提早放話征倭,那必然有過關的手段。既然如此,那就……一拍兩散!”
管事憂心忡忡,“老爺,那是儒家啊!”
“如今華亭那邊,徐氏人人喊打,在京師,那些人對老夫虎視眈眈,只等時機到了,便把老夫拽下來。”
徐階冷冷的道:“多年隱忍,盡數付諸東流。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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