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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3章 真乃我家冠軍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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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嵩低著頭。

  一縷斑白的長發在臉頰側飄蕩著。

  嚴世蕃怔怔的看著虛空,仿佛那里有自己夢寐以求的榮華富貴。

  隨從束手而立。

  眼前這二位堪稱是當世最頂級的肉食者。

  除去帝王之外,再無能令他們忌憚的人事。

  可此刻,他們卻呆住了。

  “元輔!”

  崔元急匆匆進來,一進來就跺腳,“松江府被蔣慶之拿下了。”

  嚴嵩父子默然。

  崔元坐下,拿著茶杯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一口喝下去就吐了出來,“這般燙,如何做事的?”

  這是嚴嵩父子的地兒,按理沒他崔元發飆的余地。

  但此刻沒人和他計較這個。

  “老夫想到了孫迪等人。”嚴嵩幽幽的道:“同是陛下的人,可道不同吶!”

  若非如此,此刻他們就該額手相慶,為蔣慶之的勝利而歡呼。

  崔元有些焦躁,“蔣慶之拿下了松江府,隨后就會拿下南直隸。南直隸一下,整個南方何處是他的敵手?元輔,一旦讓他拿下了南方,那威勢……”

  嚴嵩說道:“他若是拿下了南方,那便是不世之功。不過,沒那么容易。”

  嚴世蕃點頭,“南方乃是儒家根基所在,儒家勢力之龐大,就算是松江府被他拿下了,可人心不服,很容易反復。那……依舊是個坑。”

  嚴嵩說:“正是如此。如今看似局面大好,可畢竟是用了強。用強……剛不可久啊!”

  崔元一言不發,起身走了出去。

  他知曉,嚴嵩父子與其說是在安慰他崔元,不如說是在自我安慰。

  所有人都覺得蔣慶之在南方會鎩羽而歸。

  可他卻給了所有人一個逆襲。

  對于對手而言,這便是一記耳光。

  扇的響亮。

  “陛下!”

  正在看奏疏的道爺抬頭。

  芮景賢幾乎是用一個飛撲的姿勢沖進了殿內。

  那夸張的狂喜之色,讓道爺微微蹙眉。

  “陛下,大喜啊!”

  芮景賢一個滑行,鞋底和地面金磚劇烈摩擦,竟然傳出了嗤嗤嗤的聲音。

  蔣慶之在場的話,定然要問一句:老芮可是練過寶典?

  黃錦冷冷看著老對頭的表演,心想這會是何處的好消息?

  北面俺答如今正在整肅內部,哪有心思南下打草谷。

  據錦衣衛的密報,如今草原上血雨腥風,俺答用鐵腕和屠刀強硬的鎮壓那些反對者。

  九邊局勢從未這般好過,以至于將領們紛紛請戰。

  但當蔣慶之南下的消息傳到九邊后,請戰的奏疏就斷了。

  道爺當時還譏誚的說:“沒有慶之領軍,這些前陣子還如狼似虎的將領,都變成了綿羊。丟人!”

  那么會是何處?

  難道是……

  黃錦的心猛地一跳。

  他和道爺是榮辱與共的關系,蔣慶之南下之戰之重要,不只是關系新政大局,更關系到了國祚。

  道爺看似平靜,可背地里卻多次求神。

  這位執拗而強硬的帝王,第一次在神靈面前露出了軟弱之態。

  嘉靖帝的眸子一縮:“何喜之有?”

  芮景賢止住了沖勢,“東廠快馬來報,松江府豪強與官兵勾結倭寇,準備血洗華亭。長威伯早有防范,大捷!”

  道爺握著玉錐的手猛地一緊,接著一松。

  一口從蔣慶之南下那日開始就提著的氣,緩緩呼出。

  他無需聽后續的稟告,就能推算出結果來。

  蔣慶之會順勢清洗松江府,豪強、官兵,乃至于士林……

  “……長威伯拿下十余豪強,用倭寇和勾結倭寇之人的尸骸在城外筑京觀……”

  “……長威伯拿下十余將領,如今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正在清查松江府官兵,長威伯交代,一查到底,除惡務盡……”

  那個瓜娃子應當會再接再厲,接著出手吧?

  道爺嘴角微微翹起。

  孫迪等人不時在他這里嘀咕,什么年輕人辦事不牢,什么臣等愿意南下……

他們南下能作甚  和稀泥不可能。

  蟄伏多年,憋了一肚子氣,想趁機收拾那些老對手,順帶交換些好處才是他們的真實目的,

  孫迪等人可用,但不可重用。

  這一點道爺非常清楚。

  非黑即白是治政的大忌。

  帝王居高臨下,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所謂忠心耿耿之輩的真面目。

  可以說,十之八九都是投機者,或是墻頭草。

  真正一心為公,一心為國的,百不存一。

  這便是人心,人性。

  若是選擇非黑即白,那么你就會發現,整個朝中再無一人可用。

  所謂孤家寡人,便是如此。

  勘破了人性帶來的惡果,便是再無可信之人。

  人活到了這個境地,可悲,可憐。

  道爺這數十年便是如此。

  但此刻他嘴角卻微微翹著。

  心情極為愉悅。

  “慶之何在?”

  “長威伯往東邊去了。”

  “東邊?”

  “是。東廠的人在暗處,無法詢問。”芮景賢老老實實地說。

  “陛下,有長威伯書信。”

  蔣慶之依舊選擇了書信的形式。

  黃錦從內侍手中接過書信,先驗證了封印,沒發現問題。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看了里面一眼,沒發現異常。

  “陛下!”

  道爺接過書信,從黃錦撕開的口子里取出信紙。

  蔣慶之那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陛下,臣往東去了!

  道爺想到了蔣慶之南下之前和自己的長談。

  那一次長談中,蔣慶之說了自己對新政,對大明,對下一步的看法。

  ——新政開端必須強硬,這是姿態。可一味強硬,就如同火上澆油,初始火勢看似被壓下了,可轉瞬就會轟然反彈……

  ——臣以為,強硬之后當分化。

  蔣慶之說的分化,便是用利益來拉攏一批人。

  有這批人從中作梗,南方士大夫,豪強們將無法形成合力。

  各個擊破!

  后面是蔣慶之對松江府之行的總結。

  ——秀才謀反,十年不成!

  您可以安心了。

  帝王都是狐疑的生物,猜忌的兄弟。

  南方士大夫們會在蔣慶之的壓制之下爆出什么東西來,道爺一直在琢磨。

  謀反!

  敢不敢?

  如今看來,不敢。

  但正如同蔣慶之所說的那樣,壓制的越狠,越長久,反彈就會越猛烈。

  所以,強硬之后,就該是舒緩了。

  一張一弛。

  陸炳又晚了芮景賢一步,他站在殿外,剛想請見,就見奶哥抬頭,久違的愜意浮現眼中。

  “真乃我家冠軍侯!”

  冠軍侯!

  陸炳低頭,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贊譽啊!

  他也曾幻想過道爺有朝一日沖著自己贊道:“真乃朕的冠軍侯。”

  為此他在軍中也結交了不少將領,以及武勛。

  歷史上他也曾干涉軍務,甚至頗有成效。

  但距離前漢的冠軍侯差之甚遠。

  陸炳想到了錦衣衛密報中的一段話。

  ——長威伯一襲青衫走上高臺,秦淮河名妓含羞偷瞥。他轉身,臺下豪強俯首,無人敢直視……

  陸炳閉上眼。

  嘆息。

  終究不如他!

  城外墨家基地。

  孫迪正在笑,“夏公這話的意思是說,墨家當興,我儒家當退避三舍嗎?不知夏公束發受教學的是什么。”

  這是質疑夏言忘恩負義。

  ——是儒學,是儒家給了你夏言榮華富貴,給了你走進廟堂,指點江山的機會,可你卻反戈一擊。

  要不要臉?

  此刻眾人依舊在大門內,周夏不知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為之,并未邀請孫迪等人進去。

  夏言呵呵一笑,那譏諷的味兒很濃,“何為家,何為學?前秦之前,諸子百家恍若百花綻放,哪家學說非此即彼?”

  “當年夫子帶著眾弟子周游列國,所為何來?為的是自己的學說能被采納。至于一家獨大,乃至于非此即彼,老夫敢說,夫子從未想過。”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胡宗憲來了。

  “夫子尚且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之儒家,卻容不得一個墨學,為何?”周夏質問。

  你們不是喜歡用祖制壓人嗎?

  來,夫子的話對于儒家來說是不是祖制?

  那么你等就把前面的話咽下去!

  小子不錯……夏言微微頷首贊許,覺得蔣慶之這個弟子看似不顯山露水,可卻自有鋒芒。

  孫迪呵呵一笑,“夏公可知長威伯在南方惹得天怨人怒?雖說新政必行,可這等逼人太甚……夏公可還記得當年楊廷和等人?”

  “老夫還不老。”夏言不服老,每次吃飯孫重樓最喜歡和老頭兒逗樂,不是夾起脆骨,就是拿出肉干來大嚼,挑釁夏言。

  你不是不老嗎?

  來,試試牙口。

  孫迪說:“當初陛下本有妥協之意,可楊廷和等人卻逼人太甚,把陛下逼到了絕境。陛下無可奈何,悍然一擊……如今楊廷和何在?楊黨何在?”

  這是反面例子。

  “老夫以為,長威伯此行必然告捷!”夏言當然不肯示弱。

  孫迪笑了笑,“那要不……”

  “打個賭?”夏言挑眉。

  “老夫正有此意。”孫迪回頭看了一眼同伴們,眾人點頭,孫迪說:“如此,老夫手中有前唐顏真卿真跡……另外,若是長威伯大功告成,老夫便為此處……”

  孫迪指指大門,“老夫便為此處題字。”

  題字便代表認可。

  可見孫迪自信滿滿。

  夏言點頭,“伯府有前唐李太白真跡,可為賭注。若是老夫輸了,便從此不踏入此地一步!”

  這個賭注……太大了吧!

  眾人愕然,卻見老頭兒的須發在風中飄蕩,雙目炯炯。

  當年那個霸氣的元輔!

  回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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