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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南方,要地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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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江府慘案一出,陸炳聞訊后,第一反應是冷笑,對沈煉說:“那些人想給陛下一個下馬威,清查田畝之事要么收手,要么……”

  沈煉不敢置信的道:“這是在威脅陛下。若是陛下不收手……”

  “此次是縱火,下一次,弄不好便是遍地烽煙。”

  南方乃是大明財賦重地,南方一旦大亂,這個大明離覆滅之日就不遠了。

  這也是那些人有恃無恐的原因。

  歷史上萬歷帝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最終選擇了隱忍。

  陸炳也在猜測自己的奶哥會如何選擇。

  息事寧人,把戶部的官吏弄回來,羞刀入鞘,清理田畝之事不了了之。

  至于帝王威嚴,把蔣慶之丟出去當做是替罪羊就是了。

  若是不舍蔣慶之,丟誰……朱希忠!

  陸炳看了老紈绔一眼,老紈绔瞇著眼,看不出喜怒來。

  要不,就是崔元。

  崔元老邁,可卻戀棧不去,有時候陸炳不誤惡意的猜測,這位老駙馬是不是想死在直廬。

  權力令人迷醉,他陸炳也不例外。慘劇發生了,怎么從中為自己,為錦衣衛攫取最大的利益?

  沈煉分析,嘉靖帝不會息事寧人,若是錦衣衛攬下此事,在嘉靖帝眼中便是知難而上,忠心耿耿。

  ——錦衣衛乃陛下鷹犬,攬下此事無可非議。

  這是錦衣衛的本職。

  沈煉在暗示陸炳,此舉不會得罪儒家太深。

  所以,可以出手。

  但蔣慶之先出手了。

  一直在猶豫的陸炳心中一松,也有些懊惱。

  “南方那些人視你為死敵,你若是南下……”嘉靖帝卻猶豫了。

  “此行兇險,臣有準備。”蔣慶之說:“可此事重大,事涉整個南方大局,若是旁人去了……鎮不住那些人。”

  哪怕嚴嵩去了也無濟于事。

  威懾力不夠!

  什么是威懾力?

  蔣慶之眼中的厲色讓眾人知曉,這位心中的威懾力是殺戮。

  臺州剿倭,京觀依舊還在。

  北征之戰,俺答大軍慘敗。

  這是對外,對內蔣慶之也毫不手軟。

  那一夜京衛躁動,蔣慶之坐鎮京師,果斷出手鎮壓。

  大儒王青反抗新政,蔣慶之親自帶人抄家。

  這一件件,一樁樁事兒,都讓蔣慶之的身上披著一層叫做殺神的黑色光環。

  南方那些人敢縱火燒死官吏,那么,朝中唯有以牙還牙。

  否則,一旦妥協低頭……

  “陛下,一旦妥協,后果不堪設想。”蔣慶之請纓,嚴嵩心中一松,這才開口,“地方逼迫朝中一旦得逞,隨后他們會得寸進尺,一步步進逼,試探陛下和朝中的底線。”

  朱希忠看了蔣慶之一眼,南方那些人的尿性他清楚,為了權力和財富,那些人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南方遠離京師掌控,南京小朝廷只是負責賦稅等事。具體治理靠的還是地方官員。

  “在南方為官,甫一到任就得去拜訪地方士紳豪強,安撫他們,及時表態自己并無對付他們的心思……”

  只要事不關己,嚴嵩很樂意于展示自己豐富的從政經驗,“換個說法,便是地方官員與當地士紳豪強便是一體的。此次戶部南下行事遇阻,士紳豪強是主謀,地方官吏必然是從謀,最好的也是知情坐視。”

  ——這事兒,很棘手!

  老夫言盡于此,你長威伯看著辦。

  嘉靖帝幽幽的道:“慶之你曾說南北隔閡,朕本以為那些人也只敢叫囂罷了。誰曾想,他們的膽子竟如此之大。”

  “不只是南方。”蔣慶之說:“北方亦是如此。只不過北方駐軍多,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利益所在,那些人什么都敢干。

  比如說后來那些帶路黨,那群走私蠻清的商人。

  利益之下,人心難測。

  這不以南北地域為分野。

  “你要什么?”嘉靖帝問的直接。

  南下處置此事,便是去趟地雷陣。

  弄不好會被炸的尸骸無存。

  陸炳想借此來爭功,重新奪回在奶哥心中的地位,但也心存怯意。

  他希望嘉靖帝能折中處置此事,錦衣衛南下查案,把事兒控制在一個極小的范圍內。

  如此,功勞到手,道爺會重新審視他和錦衣衛。

  道爺選擇了出手。

  而且開口就是王炸!

  你要什么?

  這是什么姿態?

  這事兒沒有界限!

  只管出手!

  蔣慶之會如何回復?

  軍隊!

  所有人都知曉,蔣慶之必然會索要京衛。

  一千人。

  兩千人……

  徐階滿腦子都是大兒子徐璠的來信。

  ——整個南方在暗流涌動,爹,陛下若是不收手,恐有不忍言之事。

  當時徐階看到這里,猜測了一番南方那些地頭蛇的手段。

  鼓動百姓出手,圍攻戶部官吏,打傷幾個,讓朝中和嘉靖帝知難而退。

  可他們竟敢縱火!

  過了!

  徐階最擔心徐璠是否摻和了此事。

  徐璠是聰明,但也年輕氣盛。

  他老子徐階是士林領袖,當朝宰輔。

  士林領袖比之當朝宰輔的地位更為崇高。

  士林領袖的長子,哪怕和松江知府會面也不落下風。

  據徐階所知,當下的松江知府陳連當初到松江赴任時,第一時間就去拜訪徐家,和徐璠會面時也很是客氣。

  徐璠后來在來信中提及陳連,說此人油滑,但卻知曉分寸。

  什么是分寸?

  就是坐視徐氏兼并田地,收納人口。

  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這是油滑。

  不過,上次徐璠在來信中提及,說陳連最近和自己走得很近。

  徐階知曉,這是兒子在拉攏陳連。

  他為何要拉攏陳連?

  是做了些什么,需要陳連來遮掩?

  徐階第一次心亂如麻。

  直至聽到蔣慶之的聲音傳來,這才抬頭。

  “最近倭寇死灰復燃,臣此次南下順帶可清剿一番。”

  別人提及倭寇如臨大敵,蔣慶之卻輕描淡寫,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這便是名帥光環的作用。

  但所有人都知曉,剿倭不是目的,震懾南方才是蔣慶之的用意。

  大明名帥率軍南下,誰敢妄動?

  “臣想帶著虎賁左衛南下!”

  蔣慶之說。

  徐階一怔,嚴嵩也是一愣。

  “整個虎賁左衛!”

  蔣慶之說的平和,可眾人卻心中一震。

  整個虎賁左衛南下……這不是剿倭的姿態,更像是要鎮壓南方之意。

  嚴嵩眸子一縮,想開口勸阻,但轉念一想,擔心自己的勸阻會被嘉靖帝視為看戲,順帶下絆子。

  徐階嘴唇蠕動,最終什么都沒說。

  他沒法說。

  嘉靖帝已經給了他面子,否則按理他就該回避此事。

  甚至,按照嘉靖帝把臣子視為猴兒的態度,把他轟出永壽宮也不是事。

  虎賁左衛乃是蔣慶之一手操練出來的勁旅。在這些年的征戰中未嘗敗績。

  可以這么說,虎賁左衛便是大明第一軍!

  蔣慶之帶著虎賁左衛南下……

  只需想想,嚴嵩和徐階等人都不寒而栗。

  若是南方事兒鬧大了,嚴嵩也得焦頭爛額。

  至于徐階……他是士林領袖,南方事兒鬧大了,他這位士林領袖何去何從?

  是站在儒家的立場,還是站在道爺這邊?

  那些人啊!

  徐階第一次痛恨那些不知死活的蠢貨。

  嚴嵩也是如此。

  道爺。

  會如何回復?

  嘉靖帝負手看著蔣慶之,不知過了多久,沉聲道:“可!”

  嚴嵩低頭苦笑。

  徐階低頭祈禱。

  他在祈禱自己的長子徐璠并未涉足此事。

  否則……

  蔣慶之等人隨即告退。

  “南邊那些人貪得無厭,要小心。哥哥我那里的護衛你只管挑。”朱希忠和蔣慶之并肩而行,“另外,南京那邊怕是會明哲保身,你莫要指望太多。回頭哥哥我寫幾封書信去,看看能否拉攏幾個……”

  “不必了。”蔣慶之說道。

  “你不知南方的兇險……”朱希忠突然一怔,“倒是忘了你本是南方人。”

  蔣慶之說:“南京那邊定然暗示甩鍋。”

  “南京六部多是落魄官員,都在養望。養望養望,便是養名聲。名聲從何處來?從士林口中來。故而他們不敢得罪南方士林。”

  朱希忠低聲道:“魏國公守備南京,你若是去了,可去尋他。徐承宗此人名聲極好,不過你也知道,這等勛戚靠的便是名聲活著。

  魏國公一系世代坐鎮南京,為南京守備,靠的便是南邊士林的口碑。莫要想著他會為了大局得罪那些人……

  娘的,說來說去,那便是個龍潭虎穴,罷了,既然都成了定局,要不哥哥我和你一起南下。”

  “我南下之后,京師必須有人坐鎮。”蔣慶之說:“王以旂不錯,不過不足以執掌大局。”

  “呂嵩呢?”朱希忠問。

  “呂嵩雖說站在了新政這邊,被儒家排擠。可新政與墨家息息相關。一旦那些人用墨家來作伐,呂嵩何去何從?所以,京師還得有人坐鎮。”

  “要小心!”

  朱希忠把蔣慶之送出西苑,看著他上馬而去,嘆道:“這一去,怕是要見血了。”

  直廬,嚴嵩對嚴世蕃說:“為父有預感。南方,要地龍翻身了。”

  另一間值房里,徐階飛速寫了一份書信,交給幕僚,“快馬發往華亭家中!”

  幕僚急匆匆出去,徐階負手發呆,良久嘆息,“希望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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