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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8章 ?波瀾壯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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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就在這個祥和的好日子里,京師大儒王青家被抄了。

  “王青一家子被拉了出來,東廠的番子們故意折辱,故意讓他們蓬頭垢面,看著狼狽不堪。閣老,這是在打我京師士林的臉吶!”

  徐階的值房里,幾個老人正義憤填膺。

  “可有名頭?”徐渭和顏悅色問道。

  一個老人干咳一聲,“說是……什么事不過三,王氏把戶部好意視為軟弱,拒不申報田地人口……”

  “事不過三?”這事兒徐階知道,但此刻卻故作不知,“哪來的事不過三?”

  “戶部……戶部的規矩,說是催促三次不申報,那便是蔑視朝中,可動手。”

  “嘖!”徐階瞇著眼,“這事兒……不好辦!”

  “可是閣老,這事兒……王氏一倒,京師士林震驚,此刻無人有心過年,都在外聚會,商議對策。”

  幾個老人看著徐階。

  你特么是我等推舉出來的士林領袖,王氏被蔣慶之打翻在地,你得說句話,想個解決的發子不是。

  否則,我們難道是選了一條狗,一條老狗?

  徐階知道他們的心思,但這事兒他真不好辦。

  “來人。”

  “閣老。”隨從進來。

  徐階說:“去長威伯值房問問此事。”

  “是。”

  等隨從走后,徐階起身,親自給幾位老人倒茶,“稍安勿躁,且等消息。”

  “那蔣慶之跋扈囂張,說實話,當年江彬都未曾這般肆無忌憚。”

  “江彬最后不得好死,老夫看他蔣慶之也難逃厄運。”

  徐階含笑聽著,晚些隨從來了,說:“小人去了長威伯的值房,長威伯還未歸來。值守的張居正說,讀書人不繳賦稅,可有律法為證?”

  徐階一怔,看著似乎有些愕然。

  一個老人跺腳,“那是帝王默許,何須律法?”

  隨從苦笑,“小人也這般試探過,張居正說,那么,伯爺今日動手,也是律法。”

  幾個老人為之啞然。

  是啊!

  你說讀書人的特權是默許的律法,那么此刻蔣慶之動手,何嘗不是律法?

  “他也敢說自己言出法隨嗎?”一個老人興高采烈的道:“閣老,這話可為蔣慶之跋扈證據。”

  這幾位都是那等老資格,本該在家養老等死,如今被人攛掇來尋徐階,便是要仗著前輩的身份逼迫徐階出手。

  背后的那些人,要么是王氏的關系,要么是唇亡齒寒,兔死狐悲,擔心蔣慶之下一步拿自家開刀。

  王氏生死無人真正關心,他們關心的是自家的利益會不會受損。

  徐階看著幾個老人,“此事理在蔣慶之那里。老夫……難為。”

  我徐階乃是宰輔,難道我能去尋蔣慶之說:長威伯,讀書人免稅乃是特權。或是說:讀書人免稅是慣例。

  這話你等可以說,老夫說了,便是知法犯法。

  不,是知法,卻褻瀆律法。

  這宰輔還能做下去?

  “嚴嵩父子虎視眈眈,蔣慶之也來者不善。說實話,老夫在直廬孤掌難鳴。若是被二者尋到了把柄……”

  老夫這個宰輔倒臺,誰來為你等在直廬,在朝堂,在陛下那里發聲?

  幾個老人面面相覷,一個老人說:“就算是王氏事不過三,可拿人抄家也太過了不是。”

  “是啊!這不是什么大罪,他蔣慶之憑何拿人?”

  “諸位。”徐階淡淡的道:“動手的可是蔣慶之?”

  “咦!是東廠的人。”

  “這是……”

  徐階指指永壽宮方向。

  這是陛下的意思。

  東廠乃帝王家奴,東廠動手抄家,而不是錦衣衛,就代表著帝王的怒火。

  “一群瓜皮!”

  永壽宮,道爺甩甩拂塵,朝著神像行禮,回身道:“慶之一番話說的極好,站住了腳跟,如今外面輿論如何?”

  在蔣慶之的影響下,道爺對輿論的重視遠超歷史同期。

  陸炳說:“如今市井對王氏人人喊打,不過讀書人卻義憤填膺。”

  “哦!為何人人喊打?”

  “王氏內部一番話傳了出來,說天下四民,士農工商中士乃貴人,農工商都是賤籍,賤人。天生就該被士人奴役。”

  黃錦倒吸口涼氣,旋即怒火就涌了上來。

  愿意或是不愿意,都得把自家男人的象割掉進宮的人,家里的條件不言而喻。

  從小就在苦海中煎熬的黃錦也怒了。

  “王氏竟敢如此嗎”

  “黃伴也怒了?”嘉靖帝饒有深意的道:“士農工商,天下四民。農工商為民。”

  “陛下,那……那士人是什么?”張童忍不住問道。

  “他們以為,自己是人。”嘉靖帝嘴角微微翹起,譏誚的道:“他們口中的天下人,說的便是讀書人。至于農工商……”

  “那豈不是……不是人?”張童愕然。

  看著那純真眸子里的驚愕和怒色,黃錦嘆息,“是牛馬,是畜生,就是不是人。”

  陸炳繼續說道:“長威伯大怒,當即令東廠動手,拿下了王氏一家子,抄沒了不少東西。”

  他看了嘉靖帝一眼,想到王氏仆役突然反水的事兒,“那王氏仆役也不知被誰給……”

  “東廠。”嘉靖帝淡淡道。

  “是。”原來是老對頭嗎?

  陸炳不知嘉靖帝是為蔣慶之遮掩了一把,暗自腹誹芮景賢在京師到處安插眼線,“臣來時,長威伯讓臣請示陛下,王氏該交給何處?”

  交給何處代表著帝王對王氏,對此事的態度。

  “詔獄……等等。”嘉靖帝舉起手,剛想告退的陸炳抬頭。

  “交給……刑部。令刑部按律處置!”

  消息隨即傳了出去。

  “若是進詔獄,那便是帝王意志。而交給刑部,便是按律行事。陛下這般處置,再妥當不過了。”

  夏言在伯府和唐順之喝茶,接到消息后笑道。

  “沒錯,新政當以律法為準繩。”唐順之也頗為欣慰,“看來,陛下經歷了那些事之后,找到了對付那些人的法子。”

  “君賢則出仕輔佐,怎地,你動了凡心?”夏言笑道。

  唐順之搖頭,“君賢,可臣卻貪婪。我還是不去蹚渾水為好。”

  “就這么閑云野鶴,一身所學盡數付之東流,你甘心?”夏言問。

  “是慶之讓你來問的吧?”唐順之反問。

  “嗯!”夏言撫須。“老夫也不瞞你。慶之說老唐乃大才,若是出仕,對江山社稷頗有助益。與其把一身所學付諸山水之間,不如出仕為民執政。”

  唐順之幾乎沒怎么思忖就搖頭,“說實話,五年前若是有這番話,有當下這等局勢,我大概會心動。不過此刻,當下就好。很好!”

  夏言微微一笑,不再相勸。

  蔣慶之回來了。

  夏言笑道:“老夫這個說客不稱職,荊川先生不肯出仕。”

  蔣慶之看著唐順之,突然一笑,“其實,我也不想老唐出仕。最好就在我身邊參贊,亦師亦友為知己……豈不快哉!”

  唐順之指指他,“你啊你,不就是想讓蔣系在官場有個帶頭人嗎?我不出仕,可王以旂,乃至于呂嵩均可。”

  “呂嵩?”夏言一怔,“難道他立場動搖了?”

  唐順之搖頭,“我揣摩了一番呂嵩此人,看似儒家大將,捍衛儒學的立場最為堅定。可此刻越是堅定,當失望接踵而至時,這等人的立場會反轉的更為徹底。”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蔣慶之點頭,“罷了,不提此事。對了,今日老唐不走了吧?”

  唐順之看了夏言一眼,夏言笑道:“老夫和他約好了,今日喝酒守歲至天明。”

  “要不一起?”蔣慶之虛情假意的道。

  “得了,明日大朝會,多少明槍暗箭正等著你。”夏言說。

  三十夜的午后,整個京師街頭的人流在迅速減少。

  能回家的都回家了。

  花顏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轉悠著。

  “千戶,尋個地方吃飯吧!”隨從上來說。

  花顏搖頭,“他們這般熱鬧,讓我有些想家了。”

  她在懷念家鄉的一草一木,以及……

  “花顏!”

  花顏眼中的黯然突然就炸成了歡喜,她回身,喜滋滋的道,“你怎么來了?”

  孫重樓勒住馬兒,下馬過來,“我尋了你許久,走,跟我去伯府!”

  “我……他們說今日都各家過各家的,沒人會去別人家做客。”

  這是規矩。

  只要有個家,誰都不會去別人家過年。

  “少爺說了,都是一家人。”孫重樓目光炯炯的看著花顏,“少爺今日歡喜,親自下廚,做了許多好菜……趕緊走。”

  “我……”花顏猶豫了一下,孫重樓過來,牽住她的手,“走!”

  “哎!你……”

  “你什么你?”

  “你放手!”

  “我不放!”

  “你信不信我踹你!”

  “我皮糙肉厚!”

  幾個隨從眨巴著眼睛。

  “咱們呢?”

  花顏到了伯府,見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在看著廚房。

  廚房上空炊煙裊裊。

  里面不斷傳來做飯的各種聲音,特別是菜下鍋的那一聲唰……

  多少煙火氣都在那一聲之中。

  “妥了!”

  蔣慶之一邊解著圍腰,一邊走出來,見到花顏,微笑道:“來了?”

  不知怎地,花顏只覺得所有的愁緒都盡數在這個笑容中消散,她用力點頭。

  “來了!”

  宮中。

  嘉靖帝負手站在殿外,看著不時升起的煙火,以及那滿城炊煙,輕聲道:

  “嘉靖三十一年,來了!波瀾壯闊,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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