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
前院瞬間就炸了。
躲在屋里烤火的仆役們出來了。
護衛們不輪值的也出來了。
廚子拎著菜刀從富城身邊跑過,“誰是千戶?”
“誰是千戶?”眾人都在問。
“我!”花顏指指自己。
“你?”
一群男人目瞪口呆。
富城眨巴著眼睛,“這是……”
有人笑道:“這是玩笑吧!”
是了,哪有女子為將的!
連富城都樂了,他覺得這是花顏不舍孫重樓,故而開個玩笑。
可當花顏把文書拿出來后,男人們都傻眼了。
花顏只覺得人影閃動,她下意識的想把文書收起,卻被來人輕易奪了過去。
富城發誓自己的身法從未這般迅捷過,他瞥了一眼文書,身體一震,“這真是……荒唐!”
孫重樓卻歡喜的道:“那你不回去了?”
花顏說:“兵部那個老頭說,讓我在京師待命。另外,狼兵也得留下。”
沒多久,道爺讓一個女人為千戶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師。
直廬,蔣慶之正和工部尚書姜華說話。
“當年打造寶船的圖紙按理工部應當有備份。”姜華有些苦惱,“接到消息后,老夫便令人去翻找,數十官吏如今正在忙著此事。長威伯……”
姜華問:“在這個當口你要寶船的圖紙作甚?”
“自然是打造海船。”當年寶船浩蕩出航,經歷了無數風浪依舊無礙,可見彼時大明的造船技術遙遙領先于當世。
其實從有歷史記載以來,華夏的科技水平一直遙遙領先于當世,在這個星球上找不到對手。
這種領先以西方率先進行了一次革新為轉折點。
文藝復興,解放思想……西方開始邁開大步往前走。
而在華夏,儒家依舊高高在上,以詩詞文章為選拔人才的標準。肉食者們蠅營狗茍,官員們貪婪……
你要說可有革新的機會,有。
比如說隆慶開關,大明打開了國門,隨之而來的卻不是思想觀念的革新,而是越發保守。
“不走出去,這個大明……”蔣慶之吸了口藥煙,指指太陽穴,“老姜,大明這出了問題。”
隆慶開關帶來的好處多不勝數,但蔣慶之最看重的還是解放思想的契機。可儒家籠罩之下的大明,任何解放思想的學說都會被斥之為異端。
西方也經歷過這個階段,那些異端被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但西方比較幸運的是,籠罩著他們的那股力量,遠不如籠罩在大明上空的儒家強橫。
帝王都得低頭,不然小心被燒死,被勒死……
或是落水死,或是吃藥死。
西方的革新成功了,從此走上了發展的快車道。而隆慶開關帶來的最終只是錢財。
錢財多了是好事吧?
可對于大明來說,卻成了壞事兒。
有錢的南方士大夫和豪商們把錢財當做是享受的工具。
養相公,養廋馬,吃喝玩樂,一頓飯能吃掉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養戲班子,養清客……與此同時,欲壑難填的這些人開始覬覦權力。
于是,宰輔們成了他們和金錢的代言人。
“大明最大的問題是,肉食者們把目光停在了國中。”
呂嵩也來了,他是被蔣慶之令人叫來的,一來就想發牢騷,說自己滿屁股事兒,長威伯你就不能直截了當把事兒交代了,讓老夫來回奔波是幾個意思 當聽到這里時,呂嵩蹙眉,“長威伯的意思……出海?”
“必須出海。”
蔣慶之說:“我說過,要學會把國中的問題轉移出去。海外有無數機會。那些土人拿著狗頭金,知曉何為狗頭金馬?”
姜華搖頭。“金子就金子,什么狗頭?”
呂嵩卻說:“狗頭金乃是天生而成,是祥瑞、”
“祥瑞?”蔣慶之淡淡的道:“在海外,那些島嶼比大明的疆域還大,島上就數千上萬土人,那里土地肥沃,遍地都是牧草……礦產多的令人頭皮發麻。就說狗頭金,你等可知在那里作甚?”
姜華和呂嵩搖頭,蔣慶之嘆道:“那些土人把狗頭金丟給自家孩子當玩器。那些海商用一把小鐵刀就能換來一大塊。”
臥槽!
瞬間,張居正看到呂嵩的眼中迸發出了綠光。
戶部窮啊!
北征之戰耗費的錢糧令呂嵩焦頭爛額,年底了,正是突擊花錢的時候,道爺要賞賜那些權貴,要賞賜百官,要各種開銷……
錢從何處來?
呂嵩恨不能把一文錢掰成兩半用。
“狗頭金當做是玩器?”呂尚書瞪大眼,“長威伯莫要糊弄老夫。”
“我發誓!”蔣慶之珍重舉起手。
上位者發誓是輕佻不穩重的表現,但蔣慶之此刻的發誓,卻令呂嵩霍然動容。
“出海!老夫這便上疏,大明必須出海!”呂嵩目光炯炯,張居正發誓,此刻若是誰敢反對出海,這位戶部大佬能把他噴成狗。
老呂上船了。
蔣慶之心中暗喜,“朝中阻力自然不少,另外,打造船隊耗費……”
呂嵩猛地坐下,苦笑,“老夫這個戶部尚書,如今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長威伯,這事兒……但凡我戶部有的,老夫絕不吝嗇,可你也知曉北征耗費頗大,打造船隊耗費也不小,得緩緩。”
“多久?”蔣慶之問。他在盤算著局勢。
一旦大明放開海禁,就得讓水師走向遠海,而不是在海岸線上作為存在艦隊。
越早越好!
“大概……兩年吧!”呂嵩盤算了一下,自從沼氣池出現后,因為各地推進的速度不一,體現出來的便是糧食產量逐年上升。
一年半?
但作為戶部尚書,呂嵩習慣給自己留余地,便多說了半年。
大明太大,天知道啥時候就來個天災人禍,需要錢糧的時候戶部束手無策,那是他的失職。
留余地,這是當初他接任戶部尚書時前任留下的忠告。
他剛開始不以為然,半年后把腸子都悔青了。
“太久。”蔣慶之恨不能現在就打造船隊。
“圖紙不是還沒尋到?”姜華說。
蔣慶之捂額,這時工部來人。
“見過長威伯。”來人行禮,蔣慶之迫不及待的問道:“可找到了圖紙?”
他不是神仙,對造船更是一竅不通。沒有當年的戰船圖紙,難道還得從頭摸索?
時間不等人啊!
權貴們看似偃旗息鼓了,可蔣慶之深知仇恨就在地底下涌動著,孕育著,發展壯大著。當恰當的時機來臨,那股巖漿奔涌上來,不但能葬送他,也會葬送這個大明。
“丟了。”
“丟了?”
“是。”來人說:“先帝時就丟了。”
“臥槽尼瑪!”
長威伯的叫罵聲連嚴嵩父子都聽到了。
“這是遇到啥事了?”崔元幸災樂禍的笑道。
嚴嵩干咳一聲,“問問。”
有人去問了,回來說,“長威伯把工部和戶部二位尚書叫來商議事兒,大概是不順。”
“這才是開始。”嚴世蕃冷笑,“他蔣慶之強項,難道還能強過那位拗相公?”
王安石的強項古今聞名,面對宋神宗也是這個尿性:什么?這事兒陛下覺得不妥?臣,請辭。
你不答應,我老王馬上就撂挑子,新政你自家干。
面對同僚和下屬,老王的態度就是:這事兒你不干就滾蛋!
“應當是錢糧和營造。”嚴嵩猜測了一下,“戶部呂嵩來了,大概是靡費不小。當下……”
嚴嵩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嚴世蕃也是如此。
崔元一怔,旋即想到了自己的境遇:田地人口盡數申報上去了,后續是什么他清楚,嚴嵩父子也清楚。
“只需緩一兩年,戶部的日子就好過了。”崔元自嘲道:“咱們兩家都有功。”
“那是一筆巨量的錢糧。”嚴世蕃說,他只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權貴們交了,士大夫們交不交?”崔元陰惻惻的道:“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麻煩。他們若是不交,蔣慶之可有臉來收咱們的稅?”
“是這個理。”嚴嵩心情好了些,被割肉的感覺也淡了許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蔣慶之在值房破口大罵,“這是有預謀的破壞!”
姜華點頭,“偌大的工部,誰沒事兒會偷圖紙?”
“兵部一把火,工部一小賊。”蔣慶之冷笑,“此事……”,他想說此事沒完,可當事人早已化為枯骨。
事兒麻煩了。
蔣慶之擺擺手,態度有些惡劣,呂嵩二人出了值房,姜華低聲道:“長威伯這般急切作甚?”
呂嵩嘆息,“權貴們看似主動申報,可暗中卻把他和新政恨之入骨。出海……有好處。”
“有好處……和這事兒有關?”
“老夫也不知他葫蘆里賣什么藥,不過想來是要彌補一番吧。”呂嵩把蔣慶之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卻不知道蔣慶之在布局。
一個決定這個世界未來走向的大局。
而這個局的基礎便是強大的水師!
蔣慶之呆坐值房,想了許久一籌莫展。
對了。
鼎爺給的獎勵是什么?
蔣慶之的意識進了大腦空間。
木箱子就在那里,蔣慶之一個念頭。
木箱子落在了值房里。
“伯爺!”外面莫展聽到了動靜。
“無事。”
蔣慶之打開木箱子,看到了十余本書。
臥槽!
鼎爺,北征大捷你竟然就給了這個?
蔣慶之大怒,隨手翻開一本書。
《遠海戰船制造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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