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尊大鼎,這尊大鼎還是中原博物館的鎮館之寶。這份際遇,會讓多少人坐立不安。
一般人遇到這等事兒,第一反應就是神仙下凡,或是什么神器。新奇感過后,就是焦慮和擔心。
這是不是幻覺,我特么會不會成仙……不,是成為精神病。
這東西是不是什么寄生的玩意兒,就像是寄生蟹那樣,吸干我的精氣神后,我就剩個空殼。
就算是鼎爺給了些好處,但作為代價,你必須挽救大明國祚……
換個人,新鮮感一過,弄不好真會被鼎爺折騰成精神病。
一頓胡言亂語被送進精神病院,從此過上了沒事兒吃藥,有事兒就五花大綁,歲月靜好的日子。
蔣慶之其實也好不到哪去,若是他依舊處在現代社會,估摸著不是被鼎爺弄瘋,就是疑神疑鬼,備受煎熬。
幸而他來到了大明。
甫一到大明他就身處絕境之中,沒功夫去琢磨什么大鼎。
那時候蔣慶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兒: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我特么死了,說不得就能回去。
那半年他一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覺得自己處于夢境之中。
渾渾噩噩的,他就這么適應了鼎爺的存在。
按照蔣慶之的尿性,就算鼎爺給個什么挽救國祚的任務,他也會不急不忙的在大明南方茍且偷生……做個生意,掙點錢,交幾個狐朋狗友,沒事兒就去喝小酒,去青樓吟誦幾首詩……碰到喜歡的女人就娶了,碰不到就浪……
把這一生浪完了就完事兒。
但原身竟然是道爺的表弟,臥槽!
一家伙把蔣慶之震懵逼了。
他懵逼著進京,懵逼著和道爺接觸。
某一日腦海中冒出個念頭。
嘉靖帝的表弟,大鼎,國祚……這三者結合起來一看。
這分明就是有預謀的啊!
如果原身只是個贅婿之子,乃至于是個普通人,那么蔣慶之就算是有大鼎這個神器在也無濟于事。
就一個病癆鬼,外加贅婿之子也想去拯救大明國祚 別做夢了,咱洗洗睡吧!
至于鼎爺的懲罰,來,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一死百了。
大伙兒一拍兩散。
在后世不少鍵盤俠幻想過一個普通人穿越到大明,能否改變大明的各種可能。
蔣慶之也瞄過一陣子,見那些人憧憬著自己在大明大殺四方,令帝王低頭,權貴俯首,異族跪拜……
直至他自己來了大明,才發現這些都是特么的做夢!
清秋大夢!
大明是誰的天下?
士大夫的!
儒家的。
你一現代人竄到大明來,就想憑著一己之力改變這個大明,作死!
遍及天下的儒家士大夫們會分分鐘教你做人。
做生意是能發達,可別忘了,懷璧其罪!
這年頭有錢就是罪,你得去尋一個可靠的靠山,否則地方官吏,士紳豪強,潑皮……
你會成為這些人眼中的肥羊。
各種手段之下,什么現代人,分分鐘就會成為死人。
就算是尋到了靠山,可人憑什么幫你?
股份得給吧!
而且給了股份你還得小心被算計……生意越大,這位靠山翻臉的可能性就越大。
沒有那種在三只雞蛋上跳舞的本事,靠山分分鐘會把你的生意吞了,尋個由頭把你丟進大牢中,沒幾天不是喝水噎死,就是被被子壓死。
所以,蔣慶之覺得自己很幸運。
幸運的背后是什么?
蔣慶之無數次琢磨過這事兒。
如果原身沒有嘉靖帝表弟這個身份,如果道爺不重情,如果不是嚴嵩執政期間,而是徐階,或是夏言……
這些如果但凡有一個成為現實,蔣慶之覺得挽救大明國祚就是天方夜譚。
別看嚴黨臭名昭著,人人喊打,正是因為人人喊打,嚴黨這個執政集團才不會成為儒家的助力。
少了執政集團的打壓,蔣慶之才能從容發動新政。
這一切,是偶然,還是必然?
蔣慶之糾結過很多次。
他覺得冥冥之中有只大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是造物主?
人活著便是在演繹早就編寫好的人生劇本,無數人的人生劇本合成了這個當下世界。
后世曾有人提出了一個觀點:宇宙不止一個,在無數空間中,有無數個類同的宇宙和地球,以及人類。
也就是說,無數個你正在無數個空間中演繹著相同或是不相同的人生劇本。
許多時候,你突然覺得剛看到,或是剛發生的事兒很熟悉,仿佛經歷過。有人說,這便是你在其它空間中經歷過的事兒。
這個觀點蔣慶之一直覺得很無稽,他覺得萬事都有動機,弄特么那么多空間,那么多類同的地球來干啥?
你總得有個目的不是。
當大鼎把他帶到大明時,他的三觀崩塌了。
他想了許久,覺得這便是另一個空間的大明,而不是時光倒溯,他從現代逆轉了時光,回到了大明。
這是另一個空間!
蔣慶之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回不去了。
這個發現讓蔣慶之很難過。
也讓他漸漸放下了關于現代的一切,接受了這個現實。
一個現代人身處大明,說實話,最難受的不是什么沒有網絡,沒有手機電腦,沒有外賣……而是找不到同類的煎熬。
現代人的三觀和大明人截然不同,三觀不同,你就找不到真正的朋友,即便有幾個朋友,那也只是狐朋狗友,大家糊弄彼此,互相利用罷了。
午夜夢回時,蔣慶之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就像是孤魂野鬼。
直至成親,感受著妻子溫熱的身體,蔣慶之才真正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是鮮活的,自己是個活人。
然后他才慢慢的融入了這個大明,慢慢接受了朱希忠這個老哥,道爺這個表兄……以及整個世界。
在此期間,大鼎便是蔣慶之唯一的慰藉。他沒事兒就感知著大腦中的鼎爺,和它說說話,把自己的煩悶和苦惱說出來后,整個人就輕松了許多。
作為樹洞鼎爺是合格的,只聽不說。偶爾蔣慶之嘴瓢了,便用威壓讓這廝知曉誰才是大哥。
這一切都很好。
蔣慶之覺得鼎爺便是自己的樹洞,也是自己和前世的最后一絲牽掛。
當北征大捷后,鼎爺卻陷入了沉寂之中,國祚不動窩了。
蔣慶之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惶然。
他擔心鼎爺宕機,自己也會跟著消失。
原先他巴不得自己能消失,死了興許能回去。就算是回不去,死了總比在大明這個地兒活成孤魂野鬼強,一了百了。
但他有了妻兒,有了牽掛。
鼎爺復活,國祚大獎勵,讓蔣慶之欣喜若狂。
但實物獎勵卻沒了。
蔣慶之有些犯嘀咕,擔心鼎爺這次‘閉關’出了岔子。
直至此刻,當那個大木箱子跌落在空間中時,蔣慶之幾乎是喜極而泣。
“我特么……鼎爺,你還活著啊!”
他并未如往常那樣,迫不及待的去看獎品是什么,而是欣慰的看著大鼎那抹紫光。
“你不知道這陣子我這心中七上八下的,擔心你宕機,擔心有什么時空管理局發現了你這個作弊的家伙,把咱們一巴掌拍死。又擔心你能源耗盡……話說鼎爺,你這穿越時空弄這些東西……”
蔣慶之看著空間里來自于現代社會的獎品,“耗費的能量不小吧?你這能量哪來的?”
大鼎緩緩轉動著,在蔣慶之看不到的深處,那抹紫色微微顫動,仿佛在笑。
“是不是有能量塊?咱們弄個電磁槍也成啊!”
蔣慶之一肚子的話,在這個世界卻只能對鼎爺說。
“新政開始了,說實話,外界看著我好似自信滿滿,其實我心中也沒底。儒家門徒遍及天下,新政就是挖他們的根,吃他們的肉,這些人會發狂,能干出什么事兒來,我真的心中沒底。
你想想,當年道爺和后續的萬歷帝面對儒家都只能跪了,我能不能行……鼎爺,你說說,咱們這次成功率有多少?鼎爺,哎!你說個話啊!你特么不會又宕機了吧!”
威壓突然而至,比上次更為宏大。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走了啊!下次聊!”
蔣慶之閃人。
注意力回到了工作室中,蔣慶之一拍腦門,“艸,還沒看獎品是什么呢!”
“少爺。”孫重樓聽到了動靜,便喊道。
“啥事?”
“有人找。”孫重樓嚼著肉干。
“誰?”蔣慶之問。
“兵部的人,說是老王有急事兒尋少爺。”
蔣慶之開門出去,見孫重樓鼓著腮幫子嚼肉干,便問:“那個啥……花顏呢?”
“我不知道。”
孫重樓一臉茫然。
“要學會追女人!”蔣慶之恨鐵不成鋼,“沒事兒便去尋她說說話,帶她在京師走走看看。”
到了兵部,蔣慶之還沒見到老王,卻意外聽到了花顏的聲音。
“狼兵離家許久了,為何不許回去?今日說不出個道理來,我就不走了。”
這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蔣慶之莞爾,心想孫重樓那個憨憨難得有個喜歡的女人,若是讓你走了,他豈不是要打一輩子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