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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小子,你走錯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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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曾說,當錦衣衛認真起來時,滿朝文武就沒有一個是干凈的。

  這話中帶著濃郁的忌憚味兒。

  證據很多,往來文書,賬簿……

  “肆無忌憚吶!”徐渭說。

  幾箱子賬簿,徐渭和胡宗憲,外加一個張居正在翻閱,看著那些明晃晃的記錄,不禁嘆息。

  “驕橫慣了。”胡宗憲說。

  人證也來了,是伯府的管家和幕僚。

  管家很狡猾,避而不談那些大事兒,就說些欺男霸女的事。

  幕僚在一旁跪著,身上有刑罰的痕跡。

  “……伯爺偶爾也會……”

  蔣慶之指指管家,“弄出去,毒打!”

  孫重樓單手提溜著管家出去,管家就像是一只小雞般的無助掙扎,“小人說,伯爺,小人說……楊驍……”

  “堵住嘴!”蔣慶之蹙眉,孫不同笑吟吟的拿著一團顏色不明的布團塞進了管家的嘴里,孫重樓瞪了他一眼,“誰的臭襪子?”

  “波爾的。”

  波爾被護衛們排斥的一個原因是體味太重,他的襪子更是生化武器般的存在。為此波爾也很是苦惱,如今卻在邊上捧腹大笑。

  蔣慶之拿出藥煙,看了幕僚一眼。

  幕僚渾身一顫,“楊驍曾想做走私生意……”

  “做還是沒做?”蔣慶之眼前一亮。

  “做……做了。”

  幕僚低下頭,“小人勸過,說那是資敵。”

  蔣慶之和唐順之交換了個眼色,都有些興奮之意。

  別的事兒都在律法范圍,上綱上線差些意思,但走私草原卻不同,那是資敵!

  “里通外國!”蔣慶之嘆道。

  “伯爺,小人勸過……”幕僚抬頭看著蔣慶之。

  “之前在錦衣衛被拷打為何沒說?”唐順之問道。

  “小人知曉,錦衣衛只是狗,若是什么都說了,小人如今便是待宰羔羊。小人知曉這事兒還得看伯爺……”

  “聰明人!”唐順之說:“倒是讓我想到了前宋時投奔西夏的那些讀書人。”

  “大明不缺聰明人,不過這個大環境……”蔣慶之說:“就如同一個大染缸,跳進來就身不由己,別想著獨善其身,更別想著能一展所學。在這個大染缸中,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趴著。若是敢出頭,一錘子便能捶殺了你。”

  蔣慶之前世一直不明白,從有記載開始,叛逃至草原的那些人,明明在中原只是個小角色,乃至于只是個死跑龍套的,可一到了異族,便大放光彩。

  為哈?

  難道是氣運?

  還是說……

  直至到了大明,漸漸接觸到了官場,蔣慶之才恍然大悟。

  從中行說到張元,依舊是那個死跑龍套的,讓他們大放異彩的不是換個地兒智商就爆棚,草原的水土沒那么神奇。

  讓張元等人脫胎換骨,大放異彩的是環境。

  也就是,異族給了他們一展所學的環境。

  而在中原,有才,你得憋著。

  一旦冒頭,同僚會捅你刀子,上官會忌憚……上下聯手把你壓制下去。

  那句話咋說的?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在這個大染缸中,一切都必須按照那些運轉了千年的潛規則運行。就如同是一個巨大的囚籠,困住了所有人。

  “大明不乏人才。”蔣慶之起身,幕僚說:“小人這可算是自首?”

  這人倒是狡黠,看出了蔣慶之的惋惜之意。

  蔣慶之想說不算,按照廣寧伯府的罪行,幕僚至少也是個流放的命。

  “半個吧!”蔣慶之說:“弄到東南軍中去戴罪立功。”

  這是發配?

  幕僚剛想求饒,可一怔,叩首道:“多謝伯爺,多謝伯爺!”

  發配可沒有什么戴罪立功一說,比如說楊慎發配云南,同情他們父子的士大夫和官員們多不勝數,若是能戴罪立功,這些人上下其手一番,楊慎早就回家吃老米飯了。

  “心軟了?”唐順之跟著走了出來。

  蔣慶之搖頭,“我只是有些感慨,大明有那么多聰明人,那么多大才,為何國勢一路下滑。是什么在其中作祟?”

  唐順之莞爾,“規則罷了。”

  他辭官后為了磨礪心性,甘愿舍棄優渥的生活,布衣芒鞋,吃穿簡陋。漸漸明心見性,跳出了原先的思維角度,從另一個高度去看這個大明。

  “……從廟堂到地方,從上到下都在這個規則中掙扎,大多數人最終選擇了低頭,在這個規則中享受……”

  “既然無法反抗,那便閉眼享受。”

  “這話倒是精辟。”唐順之笑道:“嚴嵩當年也曾一腔熱血。”

  嚴嵩也曾對官場的黑暗憤憤不平,但最終卻選擇了躺平,且同流合污。

  這便是大環境對人的影響。

  “這個大明要想脫胎換骨,就得改造這個規則,改造這個囚籠。”唐順之此刻進入了輔佐狀態,給蔣慶之分析當下的大勢。

  “改造囚籠?”蔣慶之問:“為何不是打破這個囚籠?”

  “天地便是一囚籠。”唐順之苦笑,“從衣食住行,從生老病死苦,一切都在上天的謀算之中。從人到物,從鳥獸到魚兒,無不在上天的囚籠之中。在生老病死苦的苦海中掙扎……”

  蔣慶之一怔,“天地便是大囚籠?”

  “王師臨去前曾說,此心光明,夫復何言。”

  二人站在屋檐下,一個布衣芒鞋,灑脫不羈,一個眸若點漆,俊朗從容。

  唐順之看著蔣慶之,“王師這番話許多人都誤解了,就此洋洋灑灑寫了無數文章。”

  蔣慶之在傾聽,后世對王陽明的研究不少,各種看法,最多的還是雞湯,比如說什么從心學中學會不焦慮,或是從心學中學會做人的方法……

  “王師自知即將離世,在那一刻徹底勘破了肉身與心的分別。”唐順之負手而立,說:“天地乃是一個大囚籠,而困住人的小囚籠便是肉軀。”

  蔣慶之瞇著眼,“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唐順之點頭,“王師留下的這八個字,我琢磨多年,直至前陣子在北方游歷,看到一個部族有老人過世,那些人圍著老人舞蹈歡呼。我有些不解,便問:老人離世不該悲戚嗎?那些人說,老人的魂魄脫離了苦海,難道不該歡慶?”

  “部族的日子艱難,活著便是煎熬。恍若受刑。”蔣慶之說:“如此,離去反而成了解脫。”

  “人皆怕死,我也不例外。”唐順之溫聲道:“王師所說的八個字,實則便是對心學的點睛。天地大囚籠,肉軀小囚籠。不懂這一點的,如何學都脫不開紅塵羈絆。”

  “那么,老唐你可能超脫?”蔣慶之問。

  “不能。”唐順之笑道:“還是你那句話,但凡人還需吃喝拉撒,就存在欲望。欲望存,人就會有貪嗔癡……如何能超脫?”

  “所以,一切都是肉軀這個小囚籠的問題。”

  “是。”

  “老唐,你往日可不會說這些。”

  “你太緊張了些。”

  “有嗎?”

  “我游歷天下,見過各形各色的人。有人善于偽裝,但卻不知什么都能偽裝,眼睛卻不能。眼,乃心聲。”

  蔣慶之眨巴了一下眼睛。

  “當初我在京師時,見你遇到事兒宛若閑庭信步,可雙眸中卻隱含焦慮。此次我在南方準備出海,得知陛下啟動新政,你將會執掌新政的消息,便想到了這個。”

  唐順之微笑道:“我在想,那個執拗以拯救大明為己任的年輕人面對著這個天下時,他可還能從容?我想……不能!”

  “所以……”

  “所以,我來了。”

  蔣慶之默然,良久笑道:“好吧!我承認是有些焦慮。”

  “你是人,不是神。偌大的攤子擱在肩頭,幫手卻不多。不焦慮才見鬼了。”

  夏言來了。

  “別裝了小子。”老頭兒嘆道:“老夫今日在外打聽了一番,都說你心狠手辣,可老夫卻想說,論心狠手辣,你還差得遠!”

  唐順之點頭,“這話說的沒錯。慶之,你有大志向不是壞事,可大志向得匹配手段。心慈手軟……只會害人害己。”

  “你面對的是一個王朝,一個王朝的興亡。你的心慈手軟只會讓對手們得意,只會讓新政折戟……想想范仲淹,想想王安石。一路哭不如一家哭,這才是新政的核心,而不是什么道……小子,你走偏了。”

  蔣慶之苦笑,拿出藥煙,“你們都在這等著我呢!”

  “你以為徐渭和胡宗憲沒看出來?看出來了。”夏言說:“不過那二人知曉說不動你,便悄然和老夫商議。”

  “那老唐呢?”蔣慶之問。

  唐順之說:“我并未參與。”

  老唐是自己發現了蔣慶之的問題。

  “老夫本想尋機和你說說此事,沒想到荊川先生卻率先發難,好事兒。”老頭兒笑道。

  “我心慈手軟嗎?”蔣慶之捫心自問。

  “沒錯。”唐順之說:“你對楊驍動手看似有謀劃在里面,可骨子里還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在起作用。慶之,執掌新政,便是執掌國祚。嫉惡如仇也是心慈手軟!”

  這話宛若驚雷,讓蔣慶之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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