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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這才是治國之道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早安大明

  凌晨,生物鐘準時讓蔣慶之睜開眼睛。

  腦袋里仿佛有無數刀子在戳著,太陽穴那里仿佛有錘子在捶擊。

  他捂著頭,呻吟著,“水。”

  李恬把他扶起來,把水杯遞到他的唇邊,蔣慶之顫抖著手扶住水杯,貪婪的喝著溫熱的茶水。

  “再來一杯!”

  連喝了三杯茶水,蔣慶之想吃糖,“可有飴糖?”

  “有。”他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李恬知曉他喝多后的喜好,準備了飴糖。

  覺得渾身虛弱的不像話的蔣慶之吃了兩塊飴糖,覺得魂魄回來了些。

  “有些反胃。”蔣慶之蹙眉,李恬問:“可是要吐?”

  蔣慶之搖頭,“大概是飴糖的作用。”

  飴糖會刺激胃酸分泌,而昨夜狂飲的代價就是傷胃。

  “小心脾胃!”李恬說。

  “昨日……”蔣慶之問:“我可說了什么過頭的話?”

  “他們說夫君作了一首詩,很是豪氣。另外,荊川先生問夫君對當世的看法,夫君說什么……當世就兩個字:陳腐。”

  記憶碎片不斷涌來。

  同樣的時間,唐順之已經起來了。

  道人們在外面洗漱,聲音不小。

  唐順之在屋里緩緩而動,一套五禽戲打的緩慢。

  他呼出一口氣。

  收勢。

  閉眼養神。

  唐順之拿出一卷書,走到了外面。

  “荊川先生”

  “嗯!”

  唐順之溫和點頭。

  借著晨曦,他看著手中的道書。

  唐順之聰明絕頂,學什么都特別快。比如說學槍法,按理人到了歲數去學槍法,只能學個寂寞。可他卻學成了槍法大家。

  老天爺總是會格外寵愛一些人,比如說王陽明,都是人,看著一叢竹子能干的不過是欣賞罷了。

  但王陽明卻看著竹子想到了格物。

  這一格就是七天七夜。

  唐順之看了一會兒道書,突然笑道:“昨夜,很是有趣。”

  昨晚徐渭和張居正聯手,夏言起哄,大伙兒一起出手把蔣慶之灌的七葷八素的。

  酒后的蔣慶之果然是妙語連發,甚至還作了一首豪氣了得的詩詞,讓唐順之也大為贊賞。

  唐順之一直很好奇蔣慶之年紀輕輕就對大勢有著不同一般的認知,昨夜便順勢問了個問題:當世如何。

  這是個大題目,他覺得蔣慶之會籠統一說。

  “陳腐罷了!”蔣慶之醉眼朦朧的看著他,笑道:“當今,乃至于隨后數百年乃大爭之世。那些酸儒抱著先生牌子不肯放手,整日琢磨先賢之言。一群蠢貨。

  這個世間從未有不變之真理。千年前古人的話,放到當下諸多不合時宜。抱殘守缺之輩,不盡數打殺了,這個大明……要亡,那些蠢貨會死的很慘……”

  隨后蔣慶之嘟囔什么豬尾巴,什么腥膻遍地。空氣中彌漫著令人醺醺然的酒氣。

  唐順之雖說對傳統儒家不滿,但心學本就是儒家一脈,故而再問:“在慶之眼中,儒家就一無是處?”

  “那是修心啊老哥!”蔣慶之勾著他的肩膀,打個酒嗝,指著眾人問:“老唐,這是紅塵還是方外?”

  “紅塵。”唐順之不習慣被人勾著肩頭,但蔣慶之卻例外。

  “修心是什么?”

  “是……”

  “是方外啊老哥!”蔣慶之醉態可掬,“用一個以修心修身為主的學說去治理紅塵,你覺著……靠譜?那還不如讓佛家來治國,只需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讓外敵變成了鵪鶉,多好?”

  “那你以為當如何?”

  “老哥,治理國家需要什么才能?”

  “術業有專攻啊!老哥。既然儒家以輔佐君王,治理天下為己任,為何不去鉆研治國之道”

  “治國之道就在圣賢書中。”張居正反擊。

  蔣慶之罵道:“治國?治個屁的國。一群蠢貨可懂工事?可懂商業?可懂農耕?可懂外交?可懂天文地理?可懂生產力,可懂如何讓百姓富裕……如何讓國家富裕強大?他們不懂!”

  蔣慶之拍著桌子,怒不可遏,“不懂工事,這才把工匠視為賤籍。不懂農事,這才把農人視為芻狗。不懂外交,這才自詡天朝上國,拿了好處去換取異族高呼幾句什么天可汗,于是上下君臣洋洋自得,覺著盛世來臨,狗屁的盛世!”

  “何為盛世?”蔣慶之環視眾人,“對內,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讓百姓溫飽。對外,要剪除威脅。

  內外皆安,四夷賓服,這才是盛世。可這盛世需要什么?需要強大的工業,需要強大的農業,需要強大的軍隊……儒學中可有教導?”

  “可有?”蔣慶之昨夜逼問著眾人,“可有如何強大工農商和軍隊的手段?沒有!有的只是什么……商人重利,當抑制。武人跋扈,當抑制,農人最多,最危險,那便讓他們無知無識,越蠢越好……這便是你們口中的治國之道?這是特么的鴕鳥之道,是誤國之道。”

  蔣慶之站起來,目光睥睨,“當世需要的是與時俱進。儒家陳腐,不足以為顯學!”

  這話令張居正等人微怒,可夏言卻問:“慶之這話可有錯?”

  眾人默然。

  “如今的大明,需要的是打開這里。”蔣慶之指指腦子,“把千年來的束縛、禁錮盡數打開。記住了。”

  蔣慶之看著眾人,唐順之此刻回想起來,那神色分明就是神靈俯瞰凡人的味兒,他不禁莞爾,覺得小老弟喝醉了很是有趣。

  但后續的話卻不是用有趣就能形容的,唐順之嘆息。

  “這個大明,這個中原,這個天下,需要的不是什么形而上的學說,讓修心的歸修心,修身的歸修身。當世需要的是躬身,去查看這個大明需要什么,要如何才能強盛的學問。儒家,不成!”

  蔣慶之目光近乎于倨傲的看著眾人,“千年儒家給這個中原帶來了什么?西方人不過百年就弄出了犀利的火器,而千年儒家弄出了什么?弄出了一群腐儒,一群不知如何強大家國的蠢貨!”

  記得當時張居正面色鐵青,徐渭欲言又止,胡宗憲瞠目結舌,夏言……

  ——此言,甚是!

  夏言竟然贊同蔣慶之的這番話。

  也就是說,夏言覺得儒家和儒學到了今日的地步,已然落后于當世的大勢。

  要么革新。

  要么就毀滅!

  “大明不能為儒家殉葬!”蔣慶之的話回蕩在唐順之耳畔,“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腐臭味的儒家,該下臺了。”

  此刻唐順之想到了蔣慶之的話里說的是儒家,而不是儒學。

  儒家!

  “學說是學說,不是門派。為了利益聚在一起,那是結黨。儒家標榜君子不黨,可他們卻不看看自家,他們是什么?就是儒黨!”

  唐順之記得張居正當時突然變色,徐渭抬頭,恍然大悟,胡宗憲捂額,夏言微笑……

  “他們聚在一起目的何在?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一群把功名利祿,升官發財視為讀書目的的人聚在一起,能干什么?這個大明,能指望他們?”

  “不能!”蔣慶之斬釘截鐵的說,“指望他們,這個民族,這個中原,將會沉淪。”

  “沉淪嗎?”唐順之若有所思,這時開飯了,他把書卷放回去,去了飯堂。

  道觀的早飯清淡,唐順之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便問了坐在一起的凌青,“為何道人多廋,和尚多胖?”

  這是他游歷天下的發現之一。

  凌青仔細一想還真是,他撓撓頭,難得的赧然道:“貧道還真是不知。”

  唐順之去了伯府,蔣慶之正喝粥,“老唐吃了嗎?”

  昨日還稱呼荊川先生,今日就是老唐……唐順之莞爾,“吃了。”

  蔣慶之愁眉苦臉的喝著粥,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昨日你的話頗有些道理。呂嵩有重建儒家,修改儒學的心思,不知如何了。”唐順之問。

  徐渭在側,冷笑道:“呂嵩說來輕巧,重建儒家首要打破原先的格局,也就是特權。特權不去,那些人抱殘守缺,萬萬不會答應。呂嵩是有手腕,可他一人能做什么?不過是徒呼奈何罷了。”

  “對了。”唐順之笑著說了先前的問題,“為何道人廋,和尚胖?”

  蔣慶之放下碗,“和尚少動,道人多動。”

  唐順之一想還真是,“多動?”

  “人吃五谷雜糧,消化后化為能量,供給身軀所用。農人為何少肥胖?他們每日勞作消耗頗大。而貴人為何多大腹便便?便是因為吃的多了,吃的好了,動的卻少了,消耗就少了。”

  蔣慶之指指小腹,“可攝入的能量卻不會憑空消失,便會化為肥肉脂肪藏在身體各處,日久自然就胖了。”

  唐順之瞇著眼,“此言……大妙。”他問道:“這是墨家學問?”

  “對。”蔣慶之點頭。

  唐順之嘆道,“昨夜你說當世需要的是躬身的學問,是現實的學問,而不是形而上的學說。若是上位者知曉能量的道理,能如何?”

  “比如說宰輔知曉能量的道理,便會發展畜牧業,養殖業,讓百姓攝入更多高能量的肉食,強健體魄,而不是幾乎純素。繼而引申出農業、畜牧業,養殖業并頭發展的格局。格局形成后,他們就會發現中原耕地多,而適宜畜牧業的草場少。如此,他們會做什么?”

  蔣慶之起身走了。

  唐順之默然片刻,看向徐渭。

  徐渭看著蔣慶之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喃喃道:“他們會把目光轉向草原,不等異族出手,便會主動出擊,奪取草原。”

  “讓草原成為大明的牧場!”胡宗憲驚嘆,“這才是真正的治國之道!”

  徐渭看著新人唐順之,“荊川先生以為如何?”

  唐順之點頭,“看來,我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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