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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不悔,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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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仁侯林班當著客人的面說長威伯乃是幸臣,又逼迫成國公當眾與長威伯割席斷交。成國公卻令人送客……”

  芮景賢低頭說:“林班當場就被暈厥了過去,婚禮嘩然。”

  嘉靖帝摩挲著玉錐,“林班?”

  “陛下,林班乃是老臣,當年也曾跟著先帝出塞。”黃錦說道。

  “陛下,林班此人以軍方巨擘自居,動輒說自己當年跟隨先帝如何如何。且當初和老國公交情深厚。”芮景賢是有備而來。

  見道爺默然,芮景賢繼續說道:“隨后不少人鬧騰了起來。”

  大喜日子變成這樣,朱希忠想來是惱火不已吧!

  黃錦覺得換了自己,大概也只能安撫一番。

  “成國公發話,說朱氏與蔣氏一體,今日誰若是不滿,只管走了就是。”

  “走了多少人?”嘉靖帝問道。

  “走了十余人。”芮景賢說道:“后來新郎回來,聞訊后竟然……”,芮景賢想到得知這個消息時自己的反應,不禁看了嘉靖帝一眼。

  “那小國公竟然說,此后誰若是對長威伯無禮,便是他的對頭。”

  臥槽!

  黃錦都愣住了,“這是……”

  這是要換門風了嗎?

  而且都是為了一個人……蔣慶之。

  “朱希忠之后朱時泰,四五十年之內,兩家必然會親如兄弟。如此,京師便會多一方勢力。且成國公與長威伯皆是陛下近臣。陛下,當想想當年的江彬……”

  嚴嵩抬頭,把奏疏遞過去。

  這是彈章,昨日朱希忠父子當眾給那些勛戚沒臉,順帶表明了國公府的態度。

  ——以往那等好好先生,國公府不做了。從此恩怨分明。

  嘉靖帝看都不看奏疏一眼,“俺答南下不遠,若是能擊敗俺答大軍,大明內部將會劇變。慶之說這是什么?”

  “大明的轉折點,劇變前夕。”黃錦說道。

  “在這個轉折點,劇變前夕,誰站錯了地方,將會被無情拋棄。大勢如潮,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嘉靖帝眸色幽深,“朱希忠父子……黃伴。”

  “奴婢在。”

  “賞朱時泰如意。”

  黃錦悚然變色。

  如意如意,如你心意。

  面對彈章,道爺給出的回復是打臉。

  婚后第二日的清晨,媳婦兒奉茶后,朱希忠帶著兒子去祭祖。

  上香,禱告……

  過了一會兒,朱希忠抬頭,“大郎。”

  “爹。”

  “朱氏能有今日富貴,靠不只是祖宗武勇,更多是站隊。”

  朱希忠看著那些牌位,“當初成祖皇帝為燕王時,咱們家祖宗便跟著。建文帝削藩,彼時祖宗只需告病,或是尋個別的借口就能避開這場世人眼中的橫禍。”

  朱時泰點頭,朱希忠莞爾,“你也知曉當年事?”

  “二叔說過。”

  “哦!說說。”

  “二叔說,許多事看似偶然,其中有其必然。當年建文帝削藩其實是迫不得已。藩王手握重兵,所謂利器在手,殺心自生。不削藩,必然會有藩王作亂,這是前漢就被證實了的事兒。”

  朱希忠點頭。

  “成祖皇帝不可能束手待斃,換了誰都不能。故而靖難之役也是無可避免。我在想,既然都是無法避免,勝敗由什么定的。”

  朱希忠饒有興致的看著兒子,這等深沉的問題說實話,他也是接近三十歲之后才開始思索。沒想到兒子才十多歲就有了這等見解……

  老弟啊!

  還真是對這個侄兒掏心掏肺了。

  “你如何看?”

  “我反復琢磨過靖難之役,成祖皇帝多次陷入絕境,卻屢屢絕處逢生。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那么多次,爹。”朱時泰看著自家老爹,“我覺著,這是偶然中的必然。”

  “繼續。”朱希忠看著牌位們,嘴角微微翹起。

  “還是二叔說的偶然中有其必然。而這個必然來自于何處?天時地利人和?彼時建文帝乃是正朔,哪來的天時與人和?至于地利就更不用說了,成祖皇帝以一隅之地抗衡整個大明……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手,成祖皇帝卻成就大業……”

  朱時泰認真的道:“二叔說,這天有意志。所有人都在這個意志中,按照上天的安排活著。無論咱們如何掙扎,最終結果早已注定。”

  “所以,你覺著不用站隊?”朱希忠說。

  昨日父子二人的表態,將會給成國公一系帶來巨大的變化。

  從不得罪人,廣交朋友,也就是沒什么立場,也不站隊……站在帝王一邊那不叫站隊,那是順從。

  就算是楊廷和也不能公然站在帝王的對立面不是。

  從不站隊到站隊,從此成國公府將會多出許多敵人,也會多出許多麻煩。

  值當嗎?

  這是昨日婚禮結束后,一個朱氏老人問朱希忠的話。

  “昨夜有族里老人來府中,和為父說了許久。一番話都在暗示為父沖動了。”朱希忠笑了笑。

  “國公。”管事來了,說道:“族里來了些人,說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看,這便是逼宮來了。”朱希忠笑道:“做老好人好處多,麻煩少。族里這些年因此安享富貴。如今為父改弦易轍,多少人會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哈哈哈哈!”

  他笑著,眸子里都是平靜之意。“我意已決。不過你乃襲爵之人,你若是對此不滿,此后便會生出許多事來。說說你的看法。”

  “二叔說,天有意。可天有意,人有魂。”朱時泰的腰板筆直,“若是萬事皆以利益為重,看似富貴能延綿,可在我眼中,那是茍延殘喘,是行尸走肉!”

  年輕人吶!

  朱希忠看著兒子,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輕時,一樣的朝氣蓬勃。

  難道我老了嗎?

  朱希忠一怔。

  “成國公府就該摒棄了以利益為重的處事之法。”

  “那么,你以為咱們家可該站隊?”朱希忠問道。

  “該!”朱時泰說道:“人活著就得有自己的……二叔說的三觀,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對自己的認知,對價值利益的認知。有了認知,自然就該忠實于自己的認知,站在自己的立場活著。”

  “那么,你以為咱們家該站在何處?”朱希忠問道。

  “爹,我以為,咱們家該站在大明這邊。”

  “繼續。”朱希忠的眸子里都是異彩,他看到了外面的妻子。作為女人不該出現在門內,但此刻國公夫人卻扶著門柱,同樣目露異彩看著兒子。

  少年小國公朗聲道:“朱氏無需考量何方勢力龐大,或是孱弱,親近誰好處最多……朱氏只需牢記一點。”

  外面侍奉的家仆們仿佛也感受到了肅穆之意,束手而立,聽著里面這位未來的成國公大聲說:

  “朱氏當與國同休戚,朱氏站隊,當站在大明一邊。大明利益所在,便是朱氏利益。大明在,朱氏在。大明昌盛,朱氏富貴。大明亡,朱氏亡!”

  朱希忠看著妻子。

  突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國公夫人看著牌位,“列祖列宗,這樣的繼承人,你等可滿意?”

  香火繚繞中,朱希忠朗聲道:“告知那些族人,昨日之決斷,不悔,不改!”

  回過頭,他對朱時泰說道:“為父當初讓你去跟著你二叔讀書,本想是個約束,順帶讓你能與二位皇子交往。如此,無論誰繼位,成國公府的富貴依舊能延綿不斷,你也能做帝王近臣。可為父沒想到你二叔竟把你教的如此……”

  朱希忠感慨不已,“去,帶著你娘子去新安巷。”

  朱時泰行禮。“是。”

  是日,成國公朱希忠對外放話,昨日朱希忠的表態,不悔,不變!

  權貴高官們是最油滑的一類人,在他們眼國祚如何無所謂,哪怕是大明滅了,可新的統治者總得要用咱們吧?

  所以當李自成索要錢財時,這些權貴高官壓根沒當回事。所有人都在想著,京師被攻陷,帝王自盡,這個大明眼瞅著也該玩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換代時,新君為了安撫人心,往往會善待那些權貴勛戚。

  所以,錢糧,沒有!

  隨后就是酷刑……

  那些權貴勛戚這才知曉,哦!原來當初太祖高皇帝竟是如此仁慈。

  朱希忠回到后院。

  “娘子。”

  杜娟坐在窗邊,“夫君。”

  “跟我去新安巷。”

  “是。”

  二人準備了一番,隨即出去。

  前院,朱氏族人正群情激昂。

  “如今儒家勢大,國公這話的意思是,此后就跟著那蔣慶之和墨家一條道走到黑?”

  “小國公出來了。”

  “大郎來得正好。”

  “大郎,國公這是被那蔣慶之給蠱惑了不成?”

  “你身為長子,成國公府的承爵人,可不能跟著糊涂啊!”

  朱時泰止步,說道:“糊涂的是你等!”

  眾人愕然。

  “這是一條絕路!”一個老人跺腳道。

  “路是自家走的,你等若是覺著不妥,盡可自行其是。”朱時泰微微頷首,隨即準備出門。

  “昨日新婚,大郎這是要到哪去?”有人問道。

  新婚第一日就該在家待著才是。

  “去新安巷。”

  眾人一怔。

  是日,小國公朱時泰攜新婚妻子前往新安巷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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