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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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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來說,最大的難處就是上有老來下有小。

  楊召殉國,錦衣衛指揮使陸炳親自送來撫恤,甚至親自開口,為楊勝安排前程。但最終楊勝還是選擇了從軍。

  “從軍難。”

  婆婆陳氏本就身子骨不好,得知兒子楊召殉國后,一下就垮了。幸而楊勝在武學讀書,衣食住行都無需張氏照顧,讓她得以專心照料婆婆。

  陳氏的眼眶看著越發深了,張氏見了心中酸楚,“娘,從軍艱難且還兇險。可兒大不由娘,大郎是個有主意的……再有,夫君在天之靈,定然會護佑著他。”

  “我兒的魂魄……”陳氏突然看向門外。

  “祖母,娘!”

  背著包袱的楊勝走進來,他穿著軍服,腰間有長刀,腰背挺直,看著格外精神。

  “大郎回來了。”張氏見兒子回來,歡喜的道:“這不是沒到休沐的時候嗎,怎地回來了?”

  “武學停課了,讓學員各自回去。什么時候開學等吩咐。”楊勝把包袱解下來,走到床邊,“祖母身子如何?”

  “好,好得很。”看到大孫子,陳氏的精神好了許多,問了不少在武學的事兒。

  張氏嘴角含笑,悄然去廚房做飯。

  “夫君,大郎越發魁梧了,看著也越發穩重了。”

  張氏沖著虛空說。

  “有人在家嗎?”

  外面有人問。

  張氏探頭出去,“誰呀?”

  “找楊勝的。”

  張氏開門,見外面是個不認識的男子,便下意識的退后一步,瞥了門后的木棍一眼,往木棍那邊靠了靠。

  男子行禮,“在下孫不同,乃是長威伯府上的護衛,奉命前來。敢問楊勝可在?”

  楊勝從屋里出來,他記憶力好,記得孫不同,“是孫大哥啊!”

  “快屋里坐。”張氏這才笑吟吟的道。

  “不必了。”孫不同說道:“伯爺吩咐,讓楊勝在家歇息兩日,隨后進虎賁左衛。”

  “什么?”張氏愣住了。

  可楊勝卻歡喜不已,“還請孫大哥回稟伯爺,我定然不會給他丟臉。”

  孫不同何等眼力見,看出張氏的惶然,便說道:“伯爺的臉不是誰都能丟的。進了虎賁左衛,操練這一關若是過不了,哪來哪去。”

  孫不同走了,張氏關上門,回身問:“你才十四歲,哪能進衛所”

  楊勝說道:“俺答那邊磨刀霍霍,娘,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求來的機會。”

  張氏落淚,只說這刀兵一起,不知要死多少人。家中就他一根獨苗,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她怎么活。

  楊勝以前被這般嘮叨定然會不耐煩,此刻卻耐心的勸著母親。

  “要不……就裝作力不從心,哪來哪去!”張氏抓著兒子的手,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可看著兒子那平靜的模樣,她不禁蹲下來,雙手捂臉哽咽。

  “媳婦!”

  陳氏在屋里喊,張氏起身,抹了淚,擠出些笑意才進去。

  “我聽到了。”陳氏看著她,“你不懂,軍中規矩大,既然說了讓孩子進去,就老老實實地進去。莫要心存僥幸,否則會害了大郎。大郎,來。”

  楊勝走到床邊,“祖母。”

  陳氏抓著他的手腕,眼中恍若有一團火在燃燒,“你爹殉國了,他們說你爹死在了草原上。想來便是俺答那邊吧!”

  “是。”這事兒楊勝分析過多次,得出的結論是自家父親死在了俺答部。

  “他們說人死在外面,魂魄便會飄蕩無依。我的兒不知在草原上飄蕩了多久。去!”

  陳氏握緊孫兒的手,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嘶聲道:“去把他的魂魄帶回來!”

  前世蔣慶之壓根就不信什么魂魄,他覺得人死了就是死了。而且他還年輕,從未認真想過生死這道人生考題。

  所以當看著老紈绔在前面背誦著祭文,臣子們撅著屁股跪在前方,一臉虔誠時,難免有些覺得好笑。

  這是祭祀。

  嘉靖帝崇道,也崇敬天地,隔三差五便要祭祀天地神靈。而他隱于西苑不方便,便讓近臣代替。次數最多的便是朱希忠。

  天壇始建于永樂年間。而地壇卻是嘉靖帝的手筆。

  此刻他們就在天壇,蔣慶之聽到禮部官員在嘀咕,說什么當初天地一起祭祀,如今陛下卻改了,把天地分開,也不知老天爺會不會不滿。

  朱希忠念完祭文,群臣行禮。

  蔣慶之跪在后面,覺得膝蓋痛的厲害。

  左邊是個老文官,跪在那里看著老神在在。見蔣慶之不斷磨蹭,活動著膝蓋,便嘆道:“年輕人還得歷練。”

  “啥意思?”蔣慶之見他跪了許久依舊不動聲色,不禁暗自贊嘆,“還請指點一二。”

  老文官指指膝蓋,蔣慶之仔細看去,膝蓋竟然比周邊都厚實一些。

  “這是……”

  “墊子。”

  臥槽!

  我咋就沒想到呢?

  “都說祭祀要虔誠,可老夫敢打賭,此刻百官都神游于外,對神靈壓根沒有半分敬意。長威伯覺著神靈可會責罰?”

  蔣慶之搖搖頭,“不會。”

  老文官笑了笑,“神靈啊!它忙著呢!”

  “是這個理。”蔣慶之點頭,“我有些好奇,您這……和我親近,就不怕被人攻訐?”

  朝臣中除去少數公開支持墨家和蔣慶之的之外,大部分對他敬而遠之。哪怕是中立派,也擔心被儒家攻訐,故而不敢和蔣慶之親近。

  “老夫老了,離致仕歸家不遠。”老文官沖著前方回頭的一個官員咧嘴笑了笑,“上進無望,要說晚節不保……老夫一生為官平庸,可也有個好處,那便是別人尋不到老夫的把柄。”

  蔣慶之覺得老頭兒很有趣。

  “前陣子老家來信,族里去歲增收一成多,說是沼氣池的功勞。”老文官看著蔣慶之,“僅此一項,就功德無量。”

  那個文官沖著老頭兒瞪眼,老頭兒沖著他擠眉弄眼。“儒家勢大,墨家要想取而代之就不能急切。慢慢來,就如同春雨,悄無聲息的……等發現時,枝頭早已生機盎然。”

  蔣慶之點頭,“這話在理。”

  “長威伯定然疑惑老夫為何與你親近。”老頭兒輕聲道:“除去那等書呆子之外,所謂儒家子弟,大多是靠著儒學得了好處,這才對墨家喊打喊殺……

  什么道,那都是糊弄人,不,是糊弄鬼的東西。都是為了好處,為了利益。”

  “老夫家族便靠著墨家,靠著長威伯弄出來的沼氣池得了好處,老夫自然對長威伯和墨家有好感,愿意和長威伯親近。”老頭兒見蔣慶之愕然,得意的道:“倒過來想想,若是儒家和儒學無法帶給那些人好處,會如何?”

  會如何?

  蔣慶之想到了后世。

  當國門被堅船利炮打開后,隨之而來的是各種思想觀念,以及科技文化的沖擊。

  無數人開始反思儒學,反思這個籠罩了中原大地多年的學說,為何在西方科技和思想之前被打的滿地找牙。

  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許多人不愿承認罷了。

  文科和理科。

  西方重理科,但也沒撂下文科。

  而彼時的中原,多年來只重文科,理科生(工匠)竟然是賤役。

  兩邊的側重點不同,帶來的結果自然不同。

  文科生絞盡腦汁在千年前的圣賢書中尋找升官發財的機會,而西方的理科生卻在不斷改進著自己的兵器……隨后用這些兵器來吊打文科生。

  儒學不能帶給這個老大帝國半分好處,反而帶來了亡國之禍。

  于是儒學成了過街老鼠,一時間西學成了香餑餑。

  用不著去強行壓制儒學,只需讓天下人看到儒學的短處,看到墨家的長處即可。

  用利益,而不是用刀槍來解決儒家!

  蔣慶之豁然開朗,剛想感謝老頭兒,卻發現老頭兒早就走了。

  “慶之。”老紈绔正在喝茶,難為他念了那么久的祭文,此刻口干舌燥,但依舊保持著儒雅的姿態。

  “大郎那邊的婚事就定在后日。”朱希忠說道。

  “有數了。”蔣慶之告誡道:“少年戒之在色,莫要讓大郎重蹈你的覆轍。”

  “大郎不小了。”朱希忠說道,“我在他這個歲數的時候,早已那個啥……”

  “所以你就一個兒子。”蔣慶之毫不客氣的道。

  滿意的看到朱希忠郁悶不已,蔣慶之大笑而去。

  朱時泰的婚禮很盛大。

  哪怕是倉促,國公府依舊展示了自己的實力。

  這一日高朋滿座,連道爺都令人送來了自己寫的一幅字,蔣慶之沒去湊熱鬧,聽聞好像是百年好合四個字。

  這一日,勛戚云集。

  蔣慶之看到了不少老邁的家伙,這些老家伙平日里就在自家蹲著等死,此刻出來,引得許多人紛紛上前行禮。

  “聽聞女方是長威伯選中了?”一個老家伙問道。

  蔣慶之點頭。

  老家伙看看其他人,笑道:“老夫這兩年時常聽聞京師多了個年輕人,說什么大明第一名將。特娘的,這名將難道爛大街了?見面不如聞名……今日一見,也不就是這樣?哈哈哈哈!”

  幾個老家伙也跟著狂笑起來。

  朱希忠在那邊聽到仆役稟告,急匆匆趕過來。

  “大郎,當年老國公去時,可是叮囑過你要謹慎。莫要走錯了道。”老家伙看來不簡單,竟然對朱希忠宛若子侄。

  “您說這話……”朱希忠賠笑道:“今日大喜之日,改日再說可好?”

  老家伙搖頭,指指蔣慶之,“這是幸臣。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聽老夫的話,從此離此人遠些。如此,他倒霉時你也不至于殃及池魚。”

  朱希忠看了蔣慶之一眼。

  蔣慶之懶洋洋的擺擺手,“老而不死是為賊,我懶得和這等冢中枯骨計較。”

  蔣慶之正在等著新郎官回來。

  “您要不……先進去歇著?”朱希忠笑著對老家伙說道。

  人老了會格外執拗,老家伙搖頭,“今日當著眾人的面,你若是不肯疏離此等幸臣,從此這國公府的大門老夫再也不踏入一步。”

  這是逼宮啊!

  蔣慶之看到不少勛戚都在得意,就知曉老頭的發飆,多半有此輩的功勞。背地里這些人不知說了自己多少壞話。

  比如說斷掉了勛戚們的富貴之路,這可是大仇。

  再有當街毆打勛戚。

  故而才有了今日的逼宮。

  國公府歷來都以交游廣闊,不得罪人而著稱。

  眾目睽睽之下,朱希忠撓撓頭。

  笑了笑。

  看著蔣慶之,挑眉。

  那些得意的目光頓時多了冷意。

  來了!

  朱希忠沖著老家伙拱拱手,“來人!”

  “國公!”兩個仆役進來。

  朱希忠指著老家伙,“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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