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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心學的路,蔣慶之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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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一條小巷子,巷子幽幽,兩側墻壁上雜草或是青苔密布,看著頗為老舊。

  唐順之和沈煉正在巷子里的一家酒肆喝酒。

  酒肆據聞從蒙元時傳承至今,屋里的擺設大多都有百余年的歷史,桌子上的包漿都能反光了。

  掌柜一臉你愛吃不吃的模樣把一碟子干豆子擱在桌子上,順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包漿的桌子,但在旁人看來,這廝更看重的是那些包漿。

  “徐階想舉薦你為官。”等掌柜走后,沈煉舉杯喝了一口酒,“如今都察院那邊有了缺額,職位不低。徐階說了,若是你不愿留京,也可去地方……”

  唐順之夾了一片豆腐吃了,說道:“徐階如今在政事堂處境艱難,他舉薦我看似好意,可卻是想把我心學拉到他的身邊,為其所用。”

  沈煉一怔,“徐階與嚴黨不同……”

  “權力之前,并無什么不同。”唐順之很少吃肉,不是吃不起,而是自我約束。他從豆腐炒肉中挑了些豆腐在碗中,沈煉一看,豆腐們竟然排列有序,恍若軍陣。

  “誰都知曉徐階與嚴黨遲早會爆發沖突,嚴黨乃是當今朝堂公敵,我輩當共擊之。”沈煉蹙眉,“若是能與徐階并肩,對我心學發展也大有裨益。”

  唐順之抿了一口酒水,“我知伱對嚴嵩父子不滿,覺著嚴黨把持朝堂,誤國誤民可對?”

  沈煉點頭,眼中有厲色,“若是有機會,我粉身碎骨也要把嚴嵩父子拉下來。”

  歷史上他壯志未酬,卻被嚴嵩父子反手拍死。

  “你可曾想過,若是嚴嵩父子倒臺了,誰上來執政?徐階!”唐順之把幾塊豆腐換了個位置,又是一種陣法,“徐階上位會如何?是聽從士大夫們的呼聲,還是為陛下擋住那潮水般的攻訐?”

  沈煉一怔,歷史上這廝以扳倒嚴嵩父子為己任,鍥而不舍。

  “可那父子二人結黨營私,貪腐舞弊……乃是當今一大禍害啊!”

  “徐階上臺便清廉嗎?”唐順之搖搖頭,“人心難測。且徐階隱忍,此等人更多是為自己考慮。一旦他上臺,定然會兩面討好,一邊討好帝王,一邊討好士大夫。”

  沈煉默然,他不服,但卻不想再繼續辯駁下去,“你與蔣慶之交往密切后,變了許多。”

  “純甫。”唐順之放下筷子,看了一眼自己擺的新陣法,“心學這些年發展的不錯,你有功。

  先生在時曾說知行合一,深層次的見解不說。就說我心學的宗旨為何?先生當年破寧王叛軍,后來數度鎮壓一方,身隕于凱旋歸鄉路上。

  這一生,先生知而行之,可為我被表率。可先生去后,心學做了什么”

  “我等推廣心學不遺余力……”

  “先生一旦出仕,做了什么?”

  “為國為民,不遺余力!”唐順之眼中有責怪之意,“可這些年心學中人卻沉迷于高談闊論,沉迷于辯駁,只知曉說,卻不知行。這可是先生本意?”

  沈煉說道:“當今朝堂嚴黨獨大,我等不得一展抱負。”

  “你如何知曉自己的抱負便能利國利民?”唐順之溫和問道。

  “我等一心為國……”

  唐順之壓壓手,嘆道:“儒家也是這般說的,說是一心為國,可這里……”他指指心口,“滿嘴仁義道德,所行卻皆是為了自己牟利。”

  沈煉苦笑,“看來長威伯對你的影響不小。”

  “那是個妙哉!”唐順之微笑道:“我今日請你來,便是想通過你告知心學諸人。此后我心學當全力襄助墨家。”

  沈煉幾乎把酒杯打翻了,“你說什么?襄助墨家?”

  唐順之緩緩吃著豆腐,“當下大勢你可看出來了?所謂嚴黨,乃是陛下設于自己與士大夫之間的一堵墻。陛下本意是把雙方隔離開來,為大局隱忍。可這兩年陛下在漸漸走出西苑。隨之而來的必然是與士大夫們的沖突。”

  他看著沈煉,“這場沖突的勝敗將會決定大明的國祚走向。而我,站墨家,站蔣慶之。這不是私心,而是我看到了墨家的未來。”

  他夾起一塊豆腐吃了,“長威伯可曾爭權奪利?可曾結黨營私?不曾。他想用墨家機械之術為大明軍隊打造出無上神兵。可那些人為此做了什么?”

  “他們在拼死阻截。這是公心?”唐順之冷冷的道:“為了所謂的儒家,為了所謂的什么道,他們寧可大明永世沉淪!這等所謂的道,乃是世間至污之物。他們卻奉之為至寶。可恥,可鄙!”

  沈煉默然。

  “我知曉心學種中有不少人卷入了這場紛爭之中,比如說徐階。”唐順之緩緩說道:“告訴他們,先生臨去前曾說,此心光明,夫復何言。

  我希望他們臨去之前也能有這份從容與坦然,而不是看著家中萬貫家財而唏噓人死了卻沒用完。”

  唐順之起身,沈煉抬頭,“心學內部對墨家并不看好,且覺著墨家的道與我心學的道格格不入。”

  “道是什么?”唐順之說道:“道便是日常萬物,道便是為這個天下萬民做些什么。先生說了許多,我自己也有些領悟,今日便贈給你。”

  唐順之停頓了一下,說:“人心本私,所謂道,便是給私心頗重的世人一個目標。而這個目標必須能讓人心悅誠服,讓人心甘情愿奉獻。”

  他看著沈煉,一字一吐,“這個道從不是學識,也不是什么頓悟,而是……為國為民!”

  唐順之走了,沈煉在酒肆里坐了許久,酒水喝了一壺又一壺,最終大醉。他踉蹌著走出酒肆,一邊走一邊笑。

  “為國為民,除掉嚴黨不就是為國為民嗎?”

  “知行合一,我輩被打壓如此,哪有行的機會?”

  “心學,心學當興!”

  “荊川先生就不怕被心學排斥?”

  唐順之此刻就在伯府,坦然把自己的決定告知了蔣慶之。

  “心動就行動。”唐順之笑道:“若是左思右想,或是權衡利弊,遲早會淪為利益的奴隸。”

  此人果真灑脫,且通透……蔣慶之心中佩服之極,“心學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恕我直言,聲音不小,可卻大多只是聲音罷了。”

  “只說不做,卻大言不慚說什么知行合一。”唐順之嘆道:“我這些年在家中幽居,讀書練武之余,也曾想過心學當下的局面。看似在儒家中另辟蹊徑,可漸漸的卻又走了儒家的老路。”

  “沈煉有才,不過卻鉆了牛角尖。”蔣慶之笑道,徐渭曾給他說過沈煉的事兒,在蔣慶之看來,沈煉便是一個不得重用,有些憤世嫉俗的才子。

  “他多次給嚴世蕃沒臉,看似大義凌然,可真正做事的人,從不會這等沖動行事。”唐順之贊同蔣慶之對沈煉的看法,“去做自己該做之事,為自己心中的道默然行事。而不是放浪不羈。”

  羞辱嚴世蕃不能為大明帶來一絲好處,反而給自己帶來災禍,這樣的沈煉說實話,在蔣慶之眼中不及徐渭十分之一。

  “徐階對你暗藏不滿。”唐順之說道,“此人善隱忍,所謀甚大。”

  “他若是為國為民也就罷了,可真正為國為民之人,不會是他!”蔣慶之的態度之篤定,讓唐順之也頗為驚訝。

  “那你說說此人如何?”

  點評一位閣老,說實話,蔣慶之這個年紀沒資格。

  但唐順之卻知曉蔣慶之眼光了得,而徐階在心學內部影響力不小,自從入閣后,甚至隱隱有成為心學旗幟的味兒。

  故而他想聽聽蔣慶之對徐階的看法。

  蔣慶之說道:“徐階此人前半生磊落。”

  這一點沒有人能否認。

  “可世人卻忘記了,只要是人,他就會變。”蔣慶之嘆道:“當年的嚴嵩也曾是熱血男兒,可如今的他,卻成了人人喊打的佞臣。”

  “你的意思是說,徐階此后會成佞臣?”

  “不只是佞臣。”歷史上的徐階上位后,天下士林瘋狂為他叫好,喊666,幾乎如司馬光從洛陽返京的那一刻差不多,萬眾矚目啊!

  可徐階干了什么?

  他拉下了嚴嵩父子,也拉下了擋在道爺和士大夫們之間的那堵隔離墻。

  徐階開始嘗試做那堵墻,他兩面討好,試圖騎墻,最終卻被海瑞給揭開了老底。

  徐階為相期間,徐氏在當地兼并土地不遺余力,收受各種好處更是多不勝數。

  這位在士林中名聲頗好的閣老,暗地里竟然比特么嚴嵩父子還貪婪。

  蔣慶之說道:“荊川先生,人隱忍久了就會那個啥……”,蔣慶之指指腦子,“會憋出毛病來。一朝得勢,他會做出什么事兒來,說實話,我也不知,但想來……會令世人瞠目結舌。”

  唐順之撇開這個話題,“此事且看吧!如今我就等著看你那個能利國利民的寶貝,何時能做出來?我可能先睹為快?”

  提及此事,這位心學巨擘竟然失去了尋常心,蔣慶之莞爾,“那東西一旦面世,荊川先生,當下的軍隊將會脫胎換骨!”

  唐順之悚然而驚,“果真如此,那當得起利國利民之說。”

  “伯爺。”富城進來,“錦衣衛那邊查到了些東西,說是需傳喚石頭。”

  蔣慶之冷冷的道:“陸炳什么意思?”

  富城說道:“老奴問了幾句,錦衣衛來人說,公事公辦。”

  唐順之說道:“此事其實并非找不到法子。”

  “哦!荊川先生請說。”蔣慶之說道。

  唐順之曾為官,人又聰明絕頂,笑道:“比如說錯手,或是被迫……但目擊者最為重要,一旦被脅迫改口,貴仆怕是難逃一劫。”

  富城說道:“事發后,伯爺馬上就留下了那些潑皮。”

  “慶之……”唐順之看著蔣慶之,“你我果然是心意相通啊!”

  知己難得,唐順之不禁大笑起來,內心歡喜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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