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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這個大明,在破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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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嘉靖帝來說,墨家是自己的幫手,而儒家是自己不得不用,但卻又不得不防的死對頭。

  暗中幫襯墨家沒問題,但明晃晃的來參加墨學的開學儀式,這就是在打臉。而且會引發儒家眾人的不滿。

  無情是帝王的基本功,所以蔣慶之并未提及墨學今日開學的事兒。

  他沒想過道爺會來。

  所以當看到道爺時,驚愕自然而發。

  嘉靖帝看著那些學生,當看到寧正時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這么大年紀的也收,可見墨家窘境。

  這娃如此艱難卻不開口,這是擔心朕左右為難。

  嘉靖帝淡淡的道:“繼續,朕喝杯茶就走。”

  蔣慶之回身,收斂心神后繼續說道:“人心趨利,這是人的本性。墨學從不避諱言利。你等進了墨學,大多初衷是為了功名利祿,這我理解!”

  蔣慶之壓壓手,壓住了剛起來的嘈雜。

  “譬如說我開辦墨學也有私心,我希望墨學能傳播于大明各處,百年后我被人供奉著,每日香火不斷。我奢望千年后史書中依舊有我的名字,且這個名字不在佞臣榜上,而是……”

  蔣慶之回身,笑道:“陛下,臣若是百年后,可否能配享那個啥……太廟?”

  這廝是在赤果果炫耀自己和嘉靖帝的親密關系,藉此來打消弟子們的擔心。

  黃錦心中一哂,但仔細一看,卻發現蔣慶之雖然在笑,眸色卻很是沉靜。

  這貨是真有這個想法!

  嘉靖帝緩緩說道:“朕還沒死!”

  這話看似模棱兩可,可卻讓人浮想聯翩。

  朕死了,咱們再地底下見。

  蔣慶之回頭,黃錦見嘉靖帝莞爾,搖頭道:“何須如此!”

  黃錦恍然大悟,蔣慶之此舉是在告知道爺:我并無成為諸子之一的心思,更沒有單獨被供奉的念頭。咱若是去了,道爺,咱倆在太廟一起做個伴唄!

  配享太廟是臣子的最高榮譽,也是和帝王親密無間的證據。

  墨子千年后依舊有人念叨,蔣慶之若是成為諸子之一,那是什么子?

  徐渭嘟囔道:“蔣子?”

  “墨學無所不包,天文地理,世間本源。但歸根結底,墨學的根本在于工事,也就是他們所說的機械之學。”

  蔣慶之的聲音在這個清晨回蕩著。

  “這個大明從不缺聰明人,可聰明人都去走科舉那條獨木橋,削尖了腦袋想去做官。那么誰來做事?”

  蔣慶之指指學生們,“我希望墨學出來的子弟能腳踏實地的做事,一邊念叨著何時能高官厚祿,一邊踏踏實實為這個天下做些事,足矣!”

  和儒家喜歡把人的私心藏著掖著,乃至于用大道理包裝一番不同,蔣慶之開場就把這些剖析的明明白白的。

  你們奔著功名利祿而來,我理解。但在此基礎上,咱們得為這個天下做些什么。

  “這個大明病了。”蔣慶之聲音沉重,“士大夫們瘋狂兼并田地,吸納人口。官吏瘋狂貪腐漂沒,衛所糜爛……”

  黃錦看了道爺一眼,見他神色平靜。

  “內患重重的大明,外部也不消停,俺答看似偃旗息鼓了,可最近九邊又出現了他麾下的游騎。雪災之后,那些狼崽子做夢都想殺進中原來燒殺搶掠一番。”

  “東南倭寇依舊為禍一方,海外有大國船隊,如今在大明沿海虎視眈眈,只等時機一到,便撲上岸來……”

  “這些外患就一個目的,滅了大明!”

  蔣慶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儒家正趴在大明這個巨人的身上瘋狂啃噬著血肉,當這個大明衰弱到了極致時,外敵只需輕輕一推,興亡交替便開始了。”

  學生們看著嘉靖帝,默然的嘉靖帝面無表情。

  “我們能坐視嗎?”蔣慶之提高了嗓門,“前元故事可還記得?彼時的漢兒是什么?是蒙元人的奴隸。三六九等中,我漢兒成了牛馬!”

  蔣慶之面色漲紅,“你等可能坐視自己的兒孫淪為異族奴隸,能嗎?”

  一只手舉起來,那沙啞的聲音在清晨格外清晰,“不能!”

  那是寧正。

  “不能!”

  “不能!”

  一只只手舉了起來,在冷風中漸漸堅定。

  “面對這個大明,面對這個天下,我墨學該做些什么?”蔣慶之仿佛在捫心自問,“當我等臨去之前,看著身邊的兒孫們,可能欣慰的說:這個大明盛世,有我的一份!”

  “沒錯!”蔣慶之挑眉,“我墨學的宗旨便是輔佐君王成就盛世。我們將打造出更實用的農具,研究出更為豐產的種子……更好的肥料,讓這個天下衣食足。”

  衣食足而知榮辱!

  黃錦也算是飽讀詩書,他輕聲道:“儒家是喊著衣食足而知榮辱,卻是用什么教化天下為借口,避開了如何使天下萬民能衣食足的難題。”

  一個說,一個做。

  “我們將研究出更為鋒銳,殺人更為犀利的兵器,武裝我大明勇士。讓他們走出大明,去征服不臣。為大明的犁,找到大明的地!”

  千年以降,統治者們對外開戰的理由千奇百怪,或是看不不順眼,或是覺得你是威脅,或是閑著就是閑著……

  從未有人如此清晰的把軍隊的使命說的如此嗜血和實用。

  校場上的氣氛一下就炸了。

  蔣慶之揮舞著右手,“我們將研究出更大的船隊,更為犀利的火器,讓我們的商船隊在水師艦隊的護送下走遍這個世間。用大明的戰船,為大明的貨物打開商路!”

  嘉靖帝放下茶杯,轉身就走。

  “陛下。”夏言一邊跟著,一邊窺探道爺的神色,“晚些還有酒宴……”“夠了。”嘉靖帝說道:“已經足夠了。”

  他已經聽懂了蔣慶之對墨家未來的規劃。

  ——工事,工事,最后還特娘的工事!

  用墨家的機械之學為大明打造出一支強大的軍隊。

  用這支強大的軍隊去為大明尋找耕地,尋找商路。

  嘉靖帝仿佛看到了一個渾身都籠罩在鋼鐵中的軍士,他揮舞著鋒利無匹的長刀所向披靡。

  大明的耕地不足?

  朕的大軍何在?

  大明的貨物沒地兒賣?

  朕的戰船何在?

  這一瞬,道爺突然領悟了帝王之道。

  千年以降,中原王朝大多亡于人口日增和吏治、以及軍隊糜爛。

  而軍隊糜爛和財政枯竭有直接關系。

  就如同當下的大明,因為窮,故而軍隊裝備差,將士待遇差。

  官兵滿餉不可敵……這話是那瓜娃子前陣子和朕說的吧!嘉靖帝走到校場外,回頭看了一眼。

  蔣慶之指著校舍,“從今日起,這便是我墨學的校訓,現在,開課!”

  “以天下為己任嗎?”嘉靖帝輕聲道:“還需時日啊!不過朕等得起!”

  這批學生就像是種子,當他們出師后,便是墨家大肆擴張的日子。

  黃錦問道:“二位皇子不回去?”

  跟著道爺的長樂扁著嘴,“三哥和四哥以后要做先生。爹,其實我也能做先生。”

  嘉靖帝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頂,“女先生啊!回頭教霜眉。”

  黃錦回頭看了一眼,心想果然是長威伯,這一手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了。

  你們不是擔心墨家成為我蔣慶之一個人的墨家嗎?

  看看,教授學生的先生中有皇子,此后這些學生天然就和皇室有著親密的關系。

  雖然談不上什么天子門生,但卻不是誰的仆從。

  妙啊!

  嘉靖帝淡淡的道:“你可信,那瓜娃子更多是想節省請先生的錢。且墨學他就教授了這么幾個人,除去老三老四便只有朱時泰。他又懶,能讓人做的事兒絕不會伸手。”

  還能這樣?

  黃錦陪笑道:“長威伯不為名利所惑,倒也灑脫。”

  “他要的東西不是這些。”道爺瞇眼看著朝陽。

  這一刻,蔣慶之也在看著朝陽。

  “這個大明,正在破繭重生!”

  郎朗讀書聲中,蔣慶之回了后院。

  “我要睡個回籠覺,誰也別吵我。”

  他一頭倒下,隨即沉沉睡去。

  李恬招手,讓侍女們都出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蔣慶之最近的狀態。

  看似云淡風輕,看似灑脫的背后是巨大的壓力。

  從宣布招募學生開始,蔣慶之就不斷在推測著可能會遇到的阻力,一一分析對手的用意和可能的各種變化,還得想出應對之策。

  李恬一次半夜醒來,發現蔣慶之坐在她的梳妝臺前奮筆疾書,她悄然過去一看,寫的是如何應對儒家的砸場子。其中把儒家可能的手段都寫了六七種。

  她反手緩緩關門,蔣慶之喃喃自語著翻了個身,面朝著她這邊。

  李恬看到丈夫最近緊鎖的眉心都松開了,嘴角帶著笑意……

  就如同孩子般的松弛。

  “真好!”

  門關上,一個在外面微笑,一個在夢中微笑。

  而汪祝此刻卻笑不出來。

  “你確定長威伯說有緣分不一定是好事?”

  汪祝負手看著女兒,惱火的問道。

  “是。”汪小娘子說道:“他就是這般說的。”

  “裕王如何說?”汪祝盯著女兒,在他看來,此事中道爺和裕王的態度最重要。

  “裕王……”汪小娘子想了想,“他低著頭,好似……羞愧。”

  “羞愧?”

  “是。就如同……”汪小娘子仔細回想了一番,“就如同被長輩發現了自己的錯處一般。羞愧難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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