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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一杯敬情義,一杯敬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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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錦親自登門,和蔣慶之溝通說親的事兒。隨行的還有媒人。

  什么生辰八字,什么父祖名諱……

  “幸虧這位葉老太爺!”媒人知曉蔣慶之的出身,感慨的道。

  若非葉玄當年把蔣慶之改回原姓,此刻蔣慶之就只能頂著葉慶之的姓名談婚論嫁。

  贅婿之子,有這個名頭壓著,以后蔣慶之的妻兒也會被人歧視。

  那位老人在女兒去后,就有些心灰意冷了,偶爾看顧外孫,但更多時間是在自娛自樂。

  諸事談妥了,蔣慶之給了媒人謝禮,黃錦也有一份。

  “這是喜事兒。”蔣慶之說道。

  黃錦一想也是,這才收了。

  臨走前,蔣慶之有些好奇,“上次陛下派了誰去李家提親?回頭我還得去感謝一番。”

  難道是盧靖妃?

  或是某位貴婦人。

  無論是誰,蔣慶之都得去感謝一番。

  黃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是陛下。”

  蔣慶之:“是道爺?”

  道爺……黃錦眼皮跳了一下。

  接下來的一整日,蔣慶之有些渾渾噩噩的。

  “少爺這是歡喜。”

  孫重樓打賭,自家少爺是因為要娶娘子了,有些歡喜傻了。

  富城卻憑著經驗覺得不對,“伯爺怕是有些心事。”

  竇珈藍說道:“伯爺看著有些惆悵。”

  “你怎么知道?”孫重樓反問。

  “感覺。”

  “呵!”

  伯府后門。

  “還是這里好啊!”徐渭坐下,拿出了酒葫蘆。

  胡宗憲先用袖子拂去臺階上的灰塵,這才緩緩坐下,他拿出了小菜。

  酒杯兩只,小菜一紙。

  “干。”

  “干。”

  滋的一聲,徐渭喝了一口酒水,“伯爺的婚事關系重大。”

  “許多人說,從伯爺的婚事上,便能看出陛下未來倚重誰,以及看重誰。”胡宗憲用手指拈起一枚蠶豆。

  蠶豆是去年的,蔣慶之讓廚子用鹵法腌制了一批,密封好后,年底時開了一壇子,味道美的令徐渭和胡宗憲兩個酒鬼歡喜不已。

  “我卻不這么看。”徐渭緩緩咀嚼著,蠶豆越嚼越香,讓他想起了家鄉紹興。

  “從整肅京衛開始,不少人看出了苗頭。”胡宗憲咽下蠶豆,覺得此刻沒一口酒水,真白瞎了這美味的下酒菜,他干了杯中殘酒,“武勛分為幾隊,各自為了利益而紛爭。文官不必說,嚴嵩執政,只要陛下能掌控住他們,便掌控住了大局。可剩下的那些官員怎么辦?”

  “你以為,陛下通過伯爺和李煥的聯姻,向那些沒站隊的臣子示好?”

  “陛下蟄伏多年,一朝抬頭,那些士大夫們不由會想起左順門之事。此時最要緊的是什么?”

  “老胡,我最不喜賣關子。”

  “最重要的是拉攏人!誰的人多,誰就勢大。”

  “呵呵!這話我不敢茍同。”

  “為何?”

  “陛下乃是天子,除非那些人想謀反,否則陛下天然就高他們一等。是,朝野沒站隊的官員和士大夫們不少,甚至也有不少人贊同伯爺的主張。可是老胡,你別忘了,那是帝王!”

  “帝王又如何?”

  “帝王,他不能低頭!”

  胡宗憲如遭雷擊。

  徐渭抿了一口酒水,“當帝王低頭時,他便把自己和臣子,和天下人擺在了一塊。高高在上,自稱天子的帝王挽起袖子,和對手一起拉人……威嚴何在?蕩然無存!”

  “威嚴便是帝王的命!”胡宗憲捂額,然后一怔,“如此說來,這門親事,還真是沒有任何考量?”

  “有。”徐渭指指空酒杯。

  胡宗憲為他斟酒,“若是說不出個道道來……”

  徐渭拿起酒杯,“你忘了一點,帝王,同樣是人。”

  “住口。”胡宗憲看看左右。

  徐渭神態自若,“裝神弄鬼的不是帝王,是權力。老胡,帝王他同樣是人。他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胡宗憲壓低聲音,“那是天子!”

  “天子?你讓天子沖著老天喊一嗓子,看看他老子應不應聲?”徐渭不屑的道:“每逢王朝末年,所謂的天子淪為權臣的玩物,他老子在哪?狗屁天子!”

  “你特娘的,我真想尋了針線來縫住你這張沒遮攔的嘴。”

  “一切都是欲望驅使罷了。”徐渭冷笑道:“我說了,帝王也是凡人,凡人就有七情六欲。陛下,他重情!”

  “你的意思……”

  “這門親事,在陛下眼中,只是自己為家中幼弟尋了一門親事。”

  “兄弟嗎?”

  “你以為伯爺為何悵然?是因為陛下此舉為他擋住了許多明槍暗箭。帝王能為臣子如此?不能,你看夏言,陛下三度把他壓下去,第三次更是差點弄死他。

  你看嚴嵩,看似得意,可誰都知曉,那是陛下養的狗。若是嚴嵩倒霉,陛下不會動容。甚至當這條狗再無利用價值時,陛下會毫不猶豫的舍棄他。可你再看看伯爺。”

  徐渭給自己斟滿酒,唏噓道:“陛下親自為他說親,這不是對臣子,而是親人!”

  徐渭有些悵然,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親人,“能這般不顧帝王之尊,親自去臣子家說親,換了我也會動容,伯爺豈能不感動?

  可伯爺自從走上了這條路,便做好了周遭皆是敵人,甚至做好了隨時被陛下拋棄的準備。可陛下這么一來,便是在告訴伯爺:小子,別慌,朕在呢!”

  “你這張嘴……小心惹禍。”

  “呵呵!你還看不出來嗎?自從得罪了天下士子之后,伯爺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徐渭滋的一聲,喝了一口酒水,吃了一顆蠶豆,“這條路崎嶇不平,一路敵人眾多。這條路兩側皆是深淵……稍有不慎便會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胡宗憲說道:“而陛下本可選擇旁觀,利用。”

  “可他卻親自出馬,用這門親事昭告天下……”

  “他不會袖手。”

  兩只酒杯舉起。

  “這一杯總得有個由頭吧?”

  “敬,情義!”

  “敬情義!”

  大同。

  西北的風依舊凜冽,小旗官鄧勝帶著麾下斥候在等著開城門。

  今日值守的軍士在城頭上懶洋洋的看著他們。

  “鄧小子,你小子運氣好啊!兩邊終于談和了,恰好輪到了你小子出去打探消息。

  總旗官王大樓,外號王胖子在城頭笑嘻嘻的道。

  鄧勝抬頭罵道:“這天這般冷,要不你去試試?老子來守城。”

  “呸!”

  這時城門開了,王大樓擺擺手,“我昨日得了一壺好酒,等你回來。”

  “好說,我那有肉干,正好。”

  斥候出發了。

  “娘哎!這風吹的人臉都開裂了。”

  陳小三把羃往下拉了些。

  鄧勝目光轉動,見麾下大多懶洋洋的,便罵道:“冬季的斥候兄弟更慘,都特娘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小旗,有敵軍斥候。”

  遠處,十余騎也發現了他們。

  雙方都在減速。

  “小旗,可要退回去?”陳小三有些不安。

  “退你娘!”鄧勝罵道:“長威伯說過,咱漢兒千年以來一直在毒打四夷,只是從特娘的前宋開始,士大夫們閹割了漢兒的卵蛋,讓咱們從此變得和娘們一樣柔弱。這才被四夷占了便宜。只要不怕,那話怎么說的,狹路相逢……”

  “勇者勝!”一個軍士目光炯炯,“小旗,他們來了。”

  “對,狹路相逢勇者勝!”鄧勝說道:“上面說了,朝中派了人來,那人不還在城中嗎?就是等著俺答那邊來議和,弄不好就不打了。”

  那十余敵軍逼近,為首的掀開羃,冷冷的道:“縮頭的烏龜終于敢出頭了?”

  “放你娘的屁!”陳小三罵道:“誰是縮頭烏龜?”

  “往日我軍百余騎,便能令你等不敢出戰,今日卻膽大如斯……”

  十余敵軍一邊嘲諷,一邊往兩側迂回。

  鄧勝目光轉動,“你等要作甚?不是說暫且不廝殺了嗎?”

  那個敵軍突然獰笑,“可大汗的使者還沒到啊!屠光他們!”

  十余敵軍突然發難。

  可鄧勝卻早有準備,弓箭在手,連續兩箭射殺兩人。麾下另一個箭手也射殺一人。

  而己方也有四人被射落馬下。

  “不可退卻,殺透出去!”敵軍已經包抄到位,若是撤退,必然會被圍住。

  鄧勝帶著麾下拼死沖殺。

  身后不斷傳來麾下的慘嚎聲。

  這些都是朝夕相處的同袍,可以托福生死的兄弟……鄧勝咬碎鋼牙,回頭看了一眼,只有陳小三跟著自己,兩個兄弟落后,他們喊道:“小旗,速去!”

  喊完,二人掉頭和敵軍纏斗,拼死想拖住對手。

  鄧勝二人拼命打馬,沒多久,身后傳來了馬蹄聲。

  五名敵軍或是帶傷,或是浴血緊追不舍。

  雙方距離不斷拉近。

  鄧勝突然一勒馬韁,戰馬人立而起,原地轉過去。

  “陳小三!”

  “小旗!”

  “告訴總兵,使者不至,兩軍依舊是敵人,小心敵軍來襲。”

  “是,小旗你……”

  “速去!”

  馬蹄落地,鄧勝狂笑,“爺爺鄧勝在此!”

  他張弓搭箭,射殺一人后,敵軍都縮在戰馬身側,越來越近。

  鄧勝丟棄騎弓,拔出長刀。

  打馬疾馳中的陳小三回頭,就見鄧勝被圍在中間。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

  豪邁的歌聲戛然而止。

  一匹傷痕累累的戰馬沖出來,跑了一陣子后回頭,沖著那邊咴兒咴兒的哀鳴……

  “小旗!”

  大同迅速戒備,當日下午,敵軍五千騎突襲大同城,被準備就緒的守軍擊退。

  城頭換防。

  總旗官王大樓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拿出一壺酒,兩只酒杯。

  斟滿兩杯酒。

  “鄧小子,你常說喝酒要有由頭,否則便是酗酒。這一杯……”

  他舉起酒杯,和另一只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敬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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