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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這愛意清白似我熾熱且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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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詮靈寺位于港城城郊,山腳下設有一處寬闊的露天停車場。

  因為既非周末,也不是什么節假日,所以今日來此朝拜的人并不算多。

  賀天然驅車趕到時已接近十點,他停好車熄了火,在車里坐了一會兒,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里的煙盒,發現這身衣服里除了錢包手機什么都沒有,只得是深吸了一口氣,推門下車。

  雖然離寺廟還有一段距離,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隨行香客身上殘留的余味,賀天然總覺得空氣中混雜著淡淡的檀香味道,耳邊,能聽見鐘聲悠悠從半山古剎里響起。

  賀天然雙手插在牛仔褲兜里,走出停車場,穿過零星的香客人群,老遠就在一顆大榕樹下,看見了薛勇那個顯眼包。

  此刻,薛勇正站在那里,手里舉著兩串紅通通的糖葫蘆,正對著旁邊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獻寶似的說著什么,那是他的妻子白婷婷,雖然挺著大肚子,但氣色紅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嗔怪。

  而在他們身側,稍遠一點的地方……

  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曹艾青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長款羊絨大衣,圍著一條深灰色的圍巾,下半張臉幾乎都埋在圍巾里,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

  她沒有像薛勇夫婦那樣打鬧,也沒有看來往的行人,只是靜靜地仰著頭,看著樹梢上掛著寫滿祈福語的紅色布條在風中飄蕩。

  冬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落在她身上,她明明就站在那里,卻仿佛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周身縈繞著一種淡淡的寧靜。

  似乎是福至心靈,一道創作的靈感促使著賀天然拿出手機,找準了角度,調整好焦距,想要不動聲色地拍下這一幕。

  興許是賀天然拍攝的動作還是不夠隱蔽,就是按下快門后的下一秒,曹艾青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目光隨之轉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

  沒有昨晚的凄然,也沒有預想中的尷尬,曹艾青的眼神一如往常般平靜得像一潭秋水,清冽鑒人。

  她看著賀天然那一身有些違和的學生裝扮,目光在他胸前那個咧嘴大笑的孫悟空上停留了一秒,隨后,嘴角輕輕牽起一個弧度。

  “欸!天然!怎么才來啊!鬼鬼祟祟干嘛呢!”

  薛勇也眼尖,一眼就瞅見了走過來的賀天然,他大咧咧地迎上來,把手里的一串糖葫蘆往好友手里一塞:

  “拿著,婷婷非要買,買了兩串又不吃,正好你來了,別浪費。”

  說完,他又壓低聲音,用胳膊肘捅了捅賀天然,擠眉弄眼道:“可以啊兄弟,昨晚跟你家那位吵架,今天就追到菩薩面前來了?這一身……也是夠裝嫩的,婷婷說艾青喜歡吃甜的,我倆專門等著你來給她呢。”

  “你們……知道了些什么?”

  聽著薛勇的話,賀天然不是很確定曹艾青在來的路上有沒有跟這對夫妻說過些什么。

  “嗨呀……哥們好歹都快當爸的人了,你們之間這點空氣我還讀不懂了?你就哄著吧你。”

  賀天然手里攥著那串甜膩的糖葫蘆,看著幾步開外那個安靜的姑娘,嘴角扯動了一下,卻什么騷話也說不出來。

  白婷婷這時也扶著腰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天然哥,你可算來了,之前艾青還說你工作忙,來不了呢。”

  說完,她很自然地挽住了曹艾青的胳膊,像是要把她推向賀天然:“艾青,你看,我就說天然哥肯定會來的吧。”

  曹艾青被她挽著,身體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下來。

  她看著賀天然,又上下好好打量了一下男人的穿搭,最后掃了一眼他手里格格不入的糖葫蘆后,終于開口:

  “……來了。”

  “……啊,嗯。”

  賀天然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最后只憋出一個干澀的字眼:

  “……來了。”

  山風吹過,榕樹下的風鈴叮當作響。

  薛勇夫妻站在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瞧瞧,薛勇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道:

  “嘶……你們這是……不太熟,是嗎?”

  白婷婷眼珠一轉,繼續挽著曹艾青的手,挺胸脆聲道:

  “那就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閨蜜,曹艾青,26歲,港城本地人,去年剛從英國留學回來,學建筑設計的,目前……單不單身還不好說。”

  “哎呀婷婷,別鬧……”

  曹艾青本還想冷臉一番,但被白婷婷突然這么一弄,臉上瞬間升起了紅霞,那模樣,跟他們十六歲的樣子,如出一轍。

  自家老婆都這樣暗示了,那薛勇肯定也不甘人后,只見他胳膊往賀天然的肩膀上一搭,當即也是吹捧起來:

  “我兄弟,賀天然,職業是個導演,上個月他剛過完27歲的生日,也是本地人,本科在港大念的金融系,現在在電影學院讀研,但因為工作,申請了延畢,現在名下有三家公司,其中一家快上市了,至于現在是不是單身嘛……嗯,得分人。”

  說罷,薛勇一拍賀天然的背,吩咐道:

  “握個手啊,楞著干啥呢,看別人長得漂亮,是不是腦子里把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杵在這兒跟個木頭似得,嘿,我說你小子給女演員講戲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

  “不是艾青你幫我拿著。”

  聽著薛勇越說越離譜,賀天然直接把糖葫蘆塞給猝不及防的曹艾青,然后是一手夾住薛勇的頭往自己胸口拽,一手彎曲食指,在這廝超多發量的寸頭上來回摩擦。

  “別哥,痛痛痛痛痛痛……”

  兩個男生就這么毫無顧忌地扭耍在了一起,曹艾青與白婷婷對視一眼,然后不約而同……

  “吭……”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時光,在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好些年前,而兩個大男孩的打鬧,終究是在兩位姑娘前仰后合的笑聲中偃旗息鼓。

  薛勇整理了一下被賀天然揉亂的衣領,喘勻了氣,抬頭望向那蜿蜒向上的山道,忽然生出幾分感慨:

  “說起來,咱們有多久沒一塊兒來過這兒了?好像還是高三那年秋游吧?當初婷婷就是在那次崴了腳,被我背了一路,從此就惦記上我了。”

  “呸呸呸,你說什么呢薛勇,在這種地方你可不能打妄語啊!”

  白婷婷被揭了底,趕緊捂嘴,薛勇甕聲甕氣地道:

  “我的實話,這算什么妄語……唔唔”

  “作家”的有些迷糊,這跟他的記憶有些對不上。

  “你倆……這么早就好上的?”

  “他們是大學的時候好上的,薛勇說的是婷婷對他第一次萌發好感的情形……”

  身邊,知道賀天然的情況的曹艾青輕輕給他解釋一句。

  薛勇好不容易從白婷婷的手里掙脫,估計也沒聽到方才賀天然的疑問,一行人緩緩步入山門,踏上石階。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啊?”

  “作家”此前是見過一次薛勇的,還記得彼時對方談及要是生個兒子,就取名為“薛英雄”云云,不過離上次見面都有段時間了,“作家”卻一直沒等來對方要舉辦婚禮的消息,料想以兩人之間的交情,對方屆時一定會通知自己。

  談起這個,薛勇攙扶著老婆的手臂,對這個問題似是早有準備:

  “結婚證我們是早就領了,婚禮的話等婷婷先生完孩子吧,反正你的份子錢一定是跑不了的,我還想跟你說呢,到時你倆都來給我們當伴郎伴娘啊。”

  賀天然點點頭,先孕后婚這種事,在如今都市男女之間還是挺常見的,而且大多都是奉子成婚,不過看薛勇與白婷婷彼此恩愛的樣子,結婚都是遲早的事情。

  白婷婷懷了孕,爬山走的慢,還沒走十分鐘,賀天然與曹艾青雖然刻意放慢了速度,但也在前方等了好幾次,白婷婷頗為不好意思,說起以往自己爬山可沒這么費力,薛勇在一旁笑道:

  “好娘們不提當年勇好嘛”

  見著老婆作勢又要打,薛勇趕緊求饒,岔開話題,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分岔路口:

  “得虧咱們沒走那條老路,全是石階,陡得很,我老薛現在可是拖家帶口的人了,婷婷身子重,那千級臺階肯定是不敢讓她爬的……”

  說到這兒,薛勇那雙不算大的眼睛賊溜溜地在賀天然和曹艾青身上轉了一圈,圖窮匕見:

  “至于你們倆嘛……身強力壯的,走那種平坦大道多沒意思?不如就重溫一下當年的那條老路?我記得當初秋游的時候,你倆不是走岔了么,擅自離隊跑那條老路上去了,這孤男寡女的,嘖嘖,賀導,當初咱們班上的男生好一頓羨慕你呀怎么樣,你倆需不需要也舊地重游一番啊?”

  “有這件事?”

  估計記憶太久遠,“作家”并不記得這件事,但倘若跟曹艾青有關聯,自己應該印象才對啊……

  他看向身旁的姑娘,試圖從對方那里得到一個印證,誰知對方此刻也是眉頭輕蹙,似在腦中搜尋著記憶……

  “你倆不是吧?忘啦?還是……我記岔了?”

  薛勇看著他們的模樣,真的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畢竟他高中復讀過好幾年,詮靈寺秋游也來過好幾次,每年都跟不同的高三同學來,記混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一旁的白婷婷倒是心領神會,知道自家閨蜜跟賀天然最近可能鬧了些矛盾,眼下正好給兩人創造獨處的機會,于是她將錯就錯,順手推舟地幫腔道:

  “對呀對呀,咱們正好分頭行動,我們走得慢,不耽誤你們。而且據說那條老路的風景最好,以前書上不都說嘛,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你們學設計的和搞藝術的,肯定喜歡那種意境。”

  賀天然看破不說破,只是側頭看向曹艾青。

  姑娘手里還拿著那串紅彤彤的糖葫蘆,山風吹亂了她鬢角的發絲,她伸手將其別在耳后,動作輕柔,那雙眼睛看著通往深山的那條古舊石階,神色未明。

  “光走有什么意思?”

  見兩人都沒反駁,薛勇更是來勁了,直接拍板道:

  “咱們不如比一比?雖說我們走的慢,但勝在路好走;你們走得快,但全是臺階,又繞又費勁。咱們就以廟門口那個香爐為終點,看看哪一隊先到!”

  “還要比?”賀天然挑眉,“賭注呢?”

  “這還用問?誰輸了,中午寺里的素齋就誰請!這詮靈寺的素齋可是一絕,這幾年漲價漲得厲害,不宰大戶宰誰?”

  薛勇嘿嘿一笑,好像已經是勝券在握。

  賀天然無奈一笑,轉頭看向身邊的曹艾青,語氣不自覺地放輕了些,帶著點詢問的意思:

  “怎么樣?要不要賭一把?”

  曹艾青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看了看手中那串還沒動的糖葫蘆,嘴角一勾。

  “有人請客吃飯,為什么不敢?”

  她聲音清脆,竟是帶著一點屬于少女時期的俏皮與好勝心。

  “得勒!那就這么定了!”

  薛勇大笑一聲,扶著白婷婷往右側的新路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沖賀天然擠眉弄眼,做口型道:「兄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賀天然看著那對咋咋呼呼卻恩愛異常的夫妻背影,搖了搖頭,轉向左側那條被歲月磨得光可鑒人的青石臺階。

  “走吧?”

  他雙手插回牛仔褲兜里,看向曹艾青。

  姑娘點點頭,邁開步子,率先踏上了第一級臺階,賀天然下意識落后了半步跟上。

  這里,是通往詮靈寺的“老路”,也是曾經十七歲的他們,在那個秋天并肩走過的路。

  彼時,他們之間是懵懂的試探與少年的悸動。

  而此時,依舊如此嗎?

  林間的風穿過松針,篩落下細碎的斑駁光影。

  那半步的距離,就像是一道無形的界線,劃開了記憶與現實。

  十年前的沉默,是女孩的氣苦,是被調戲后的羞赧,是埋頭往前,是藏在衣服里怕被人聽見的心跳;而十年后的沉默,是成年人壓在舌尖下,無法宣之于口的秘密,這是關于當下的心照不宣。

  賀天然望著身前那個纖細卻挺拔的背影,看著她手中那串紅得耀眼的糖葫蘆在素色的風衣旁微微晃動。

  這一刻,沒有什么功成名就的導演,也沒有什么需要步步為營的繼承人,更沒有什么人格與人格之間的沖突與恍惚……

  這一刻,只有一對在這個現實世界里暫時“掉隊”的男女,在滿天神佛的眼皮底下,踏上一段只屬于他們的,被一路光影切割成一段明、一段暗的蜿蜒長路。

  路很難行,也很曲折,但只要還在走,能夠一起走,那么過程,就總是顯得格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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