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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Nice fold(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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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連我這個當父親的,都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查清的‘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知道得這么清楚?”

  賀盼山的話,一針見血,以至于余鬧秋都產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這位父親方才對賀天然表現出的所有壓迫,都是為了逼那么一個人,跳出來為他這個長子辯護……

  余鬧秋臉上的那點謙恭,在這句突然的質問中,眨眼凝滯了一下,她手里還端著空酒杯,杯口映著她那雙開始微微轉動的精明眼睛。

  老男人沒有著急逼問,醒酒器傾倒的長頸貼合著姑娘手上的酒杯,開始注入猩紅的酒液,直至漫到杯半的位置,余鬧秋也平靜了下來。

  其余的問題,可能容不得姑娘細想,但眼下賀盼山要的,是一個她“憑什么”知道這么多的理由。

  而余鬧秋,等的也是這么個機會。

  “賀叔叔……我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她沒有看賀盼山,嘴里慢悠悠地重復著,余鬧秋緩緩放下酒杯,將杯子放在紫檀木桌面上,她手指輕輕轉動著桌上的旋轉托盤,杯子依次倒映出賀盼山、白聞玉、曹艾青三人神色各異的臉,最終停在賀天然的眼前。

  “因為這些都是……天然哥,他告訴我的啊。”

  “噢?我還不知道,原來……”賀盼山聞言對面無表情的兒子投去注視:“天然,你跟小余都好到這種程度了嗎?”

  與賀盼山的詢問眼神不同,賀天然感覺身邊白聞玉的目光都快變成了“刀子”……

  他抬眼看向對面的余鬧秋,那張今天收拾得格外妥帖、知性的臉上,嘴角上的揚起幾分自信甚至帶著點瘋顛的弧度。

  這個喜歡被虐的瘋娘們,要拉著他一起“攤牌”!

  余鬧秋方才已經對賀天然的“六親不認”作出了辯護,面對賀盼山,她需要一個自己憑什么知道這么多的“身份”,像是相互的,一環扣一環,只有他們彼此成全,今天發生的這一切才能說得通。

  但是……

  代價呢?

  賀天然不敢去看一直在場的曹艾青,這跟上次在自己家時,蓄意讓曹、余對峙不一樣,而不一樣的理由,竟然有些荒謬,他——

  不忍心……

  賀天然心中,其實一直有一個不想面對,但現在又不得不去承認的事實……

  那日,當他以“作家”的面貌前往南脂島,見到彼時還是自己“女友”的曹艾青時,兩人并沒有同床共枕,也沒有來得及去看什么海島電影。

  兩人只是在落日余暉的海岸線上,姑娘隨著腳步,輕輕搖晃著男友的手臂,嘴上說出那句:

  「天然……這段路,不算曲折,對吧?」

  在這樣的親密絮語后,“作家”終于忍不住坦白告訴了對方一切。

  “作家”知道自己不是曹艾青所鐘愛的那個賀天然,無福消受這個姑娘所釋放出的那種溫柔,他更不知道自己……

  要怎么去面對曹艾青。

  這是事實,他對這個姑娘,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愧疚,如果他還有來自某個世界的記憶,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的這種愧疚,源于欺騙,源于他用最擅長的手段,親手將一個他最摯愛的女人,推向一個灰暗慘淡的人生。

  而在這個有著未來的新世界里,他不記得這些了,那些愧疚,所以就化為了最為純粹的——

  逃避。

  溫涼罵的沒錯,逃避的這種本性,貫穿了“少年”的一生,無論他是變成“作家”、“主唱”,還是未來的“路人甲乙丙丁”,只是不同的在于,“少年”的逃避直接反應為幼稚的行動,而成年人的逃避,卻有太多理由來裝飾。

  所以在此之前,就連“作家”都無法確定余鬧秋是否真的會給自己帶來危機時,就那么跟曹艾青“假意”分手,算不算是一種缺乏勇氣,面對未知生活的“逃避”呢?

  答案,應該不言而喻。

  面對曹艾青,“作家”只是下意識的想要扮演好這個世界的“賀天然”,但是,他唯獨缺少了那種,把自己裝進垃圾袋里的覺悟。

  在這么一個新世界,“作家”不想再成為一次“垃圾”。

  可,現在他為什么又不忍心了?

  這是賀天然的人格逐漸融合的跡象嗎?

  或許是,但更重要的是因為——人。

  因為有這么一個人,在滑雪場上說出那一句「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是有這么一個人,到了家里后會對他說「歡迎回家,賀天然」;是兩個人,一人做菜,一人煮湯,在醉意酩酊,聊起如何與過去重逢時,女人羞赧地舉起杯,篤定地說出的三個字——

  「看著我」。

  她說只要看著她,賀天然就能與過去的自己重逢。

  這說明,賀天然這個人,在曹艾青的眼中,一直都沒有變,而“作家”卻一開始就用著“作家”的方式,他最慣用的那種伎倆,將兩人的這段關系,推到了如今這個刀尖之上。

  所以,他不忍心了。

  他不忍心再讓這么一個愛著自己的人,受到傷害了。

  即便這場分手,“作家”的預感沒有出錯,他真的查出了一點關于余鬧秋與賀元沖的蛛絲馬跡,他現在真的可以把余鬧秋拉到自己身邊,從而將這場未知的危機徹底瓦解,但這一切要基于傷害到曹艾青的前提下……

  “作家”后悔了……

  因為賀天然,不會這么做。

  然而,早已習慣了“順其自然”的他,眼睜睜地看著現在的一切都已木已成舟,后悔這種事,已經由不得他再想了。

  “天然,你爸問你話呢。”

  白聞玉出言提醒,讓沉默的賀天然抽離出思緒,這位果斷的母親,似乎也不容兒子在這種當口以無言搪塞。

  當賀天然抬起頭時,賀盼山已經默默地夾起一口菜咀嚼,而坐在他身邊的余鬧秋對賀天然長時間的沉默斟酌,也多出了一份慍色,但對方顯然沒有幫忙應付的心思,因為她也要著賀天然的一句話。

  最后,賀天然還是看向自己父親,用著不知是屈服,還是求情的口吻,低低干癟地叫了一聲:

  “爸……”

  在這場飯局中,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理解賀天然,并且真的能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感同身受的,愿意避免一些不好看的情況發生,那么就只有賀盼山了……

  說來可笑,這兩父子平常相處起來像仇人,但在這種情況下,父親卻是唯一能讀懂兒子,兒子能知道老爸難處的人……

  然而這一次,賀盼山只是淡淡地瞥了兒子一眼。

  今天,他要教會自己這個長子一個道理,如果把選擇的權利,輕易地交給旁人,那么就不要去管最后的結局,會如何降臨在你的頭上。

  “艾青……”這個老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默默吃飯的曹艾青身上,語氣平淡。

  “叔叔。”

  曹艾青放下碗筷,優雅地拿起紙巾,擦了擦嘴。

  “你呢?你覺得呢,天然他和小余……‘好’到這種程度了嗎?”

  余鬧秋臉上的慍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原本緊繃的精神都隨之一振,只見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她倒要親眼看看,這個賀天然的“前女友”,是如何在這場家宴上被“凌遲”的。

  白聞玉的臉色鐵青,她的手在桌下死死攥住了曹艾青的手,她在示意身邊的這個姑娘忍耐,只要她說出一句與賀天然還有感情的話來,那么她這個未來婆婆,斷然不可能會讓她受了委屈。

  但曹艾青,卻輕輕地,從白聞玉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那張總是溫婉恬靜的臉上,此刻,沒有絲毫的悲痛或憤怒。

  她先是看了一眼賀天然,男人接觸到她的目光后,渾身一僵,隨后,曹艾青笑了。

  只見她舉起了桌上唯一還空著的酒杯。

  “賀叔叔,您能幫我倒一杯酒嗎?”

  賀盼山瞇起了眼。

  他拿起了那瓶香波慕西尼,親手給曹艾青倒了半杯酒。

  “賀叔叔,怎么說呢,他們之間的關系,我可能沒資格評價,因為余小姐說的那些‘家事’,我一個‘外人’是一概不知的,所以硬要我說些什么的話,那么余小姐與天然的關系,應該是在我之上了。”

  這番話,不算多么直白,卻足夠挑明現在三人之間的關系。

  但曹艾青與賀天然相伴十年,若話只到此……

  不足以明志。

  旋即,曹艾青站起身,穩穩端起那杯酒,目光落到對面的余鬧秋身上。

  余鬧秋立刻挺直背脊,臉上掛起戒備的笑容,準備接招。

  “余小姐……”

  曹艾青開口,聲音清越如碎玉,字字誅心:

  “這第一杯,我敬你,敬你的……野心。謝謝你讓我親眼見識到,原來有些東西,是可以明碼標價,放在秤上斤斤計較的,這份清醒和務實,我自愧不如。”

  曹艾青沒有說她為何會跟賀天然鬧成這樣,但在這些酒詞里,太多的事又好像都說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明白姑娘的意有所指。

  而余鬧秋設想過曹艾青會哭,會鬧,會抓著賀天然質問,甚至會對她惡言相向,可她唯獨沒有想到,看似是一只“小白兔”的曹艾青會是這個反應,這不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受害者,更像是一個……來主持交接的前任。

  “艾青姐……你說的這些……我怎么不明白啊?”

  余鬧秋“誠惶誠恐”地端起酒杯,裝著糊涂,曹艾青卻只是一笑,不做任何爭辯,伸手將兩個杯子在半空中相撞,淡然道:

  “余小姐,你能叫我一聲‘艾青姐’,我真是受之有愧,敬你的酒,我先干為敬。”

  余鬧秋一下被噎住,她本想爭辯,但在這種俗世化的禮儀與本就落定的局勢面前,反駁倒是顯得自己小氣了。

  曹艾青不再看她,仰頭將第一杯酒飲盡,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快意恩仇的決絕。

  第二杯,她為自己空杯徐徐滿上紅酒,然后,目光終于落在了賀天然身上。

  賀天然在她目光轉來的瞬間,身體就繃緊了起來,男人看到了姑娘眼底深藏的,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悲傷,同時,他也看到了那悲傷之上,某種更加“堅硬”的東西。

  “這第二杯……”

  曹艾青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極細微的顫抖,但這顫抖卻像琴弦的余韻,更揪人心魄。

  “敬你,賀天然。”

  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想開口,想阻止,卻看見女人向自己投來的目光,讓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敬你懂得……取舍。”

  她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一把小錘,敲打在賀天然的心上:

  “天然,我知道你這個人,不喜歡賭,你說所有的棋牌游戲里,麻將太需要經營,要你耐著性子,將零碎的牌拼湊成局;二十一點又太過赤裸,勝負全系于簡單的概率加減。

  但你唯獨鐘情德州撲克,因為在這里,‘放棄’本身,被奉為一種智慧,一種生存哲學,永遠在概率與風險中,做出最‘正確’的取舍,所以我敬你,敬你每一次的精打細算,敬你永遠把利弊放在滾燙的真心前面。”

  賀天然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他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知道曹艾青在陪他演,可這戲里的悲傷,是真的!

  曹艾青看著他痛苦的神色,眼底的悲傷更濃,卻倔強地不讓它化作淚水。

  她再次舉杯,將第二杯酒一飲而盡,仿佛要將所有過往的甜蜜、等待、以及此刻的苦澀,全部吞咽下去。

  酒液劃過喉嚨,帶來一陣灼燒感,她放下酒杯,胸口微微起伏,那股濃烈的酒氣讓她白皙的臉頰泛起了一層不正常的潮紅。

  “艾青!”白聞玉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別喝了!我帶你回去!”

  曹艾青卻對她搖了搖頭,反手輕輕拍了拍白聞玉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讓我最后喝一杯……白……姐。”

  白姐。

  這是曹艾青初到英國留學時,白聞玉讓姑娘這么叫自己的,后來這個稱呼,隨著年歲的增長以及曹艾青與賀天然的感情逐漸加深,白姐,也就逐漸成了白姨。

  坐在對面的賀盼山深深地看了眼前的這個姑娘一眼,見她伸手去抓酒瓶卻因為醉意抓了個空,老男人主動幫她拿起酒瓶,將那杯酒重新滿上了一半。

  “這一杯……”

  她環視了所有人,震驚的白聞玉,愧疚到無法呼吸的賀天然,本想看戲卻被搶了風頭的余鬧秋,以及……深不可測的賀盼山。

  酒精讓她臉頰緋紅,但她的眼神卻亮得灼人。

  “敬我自己……

  敬我不夠主動,讓天然苦等了我這么些年,若是拋開無用的尊嚴,想要獨立的意志,一直堅持的事業,或許我跟他也不會有這么一天……

  敬我當不了一個小女人,不懂依附卻又要自命清高,認為世上真的有那么一個人,同我一起篤信那幾句‘兩情若是久長時’與‘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天真鬼話……”

  她頓了頓,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的水光被強行壓下,轉化為更堅毅的光芒,口吻里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凜然:

  “最后,敬以上所有的我,她們支撐我站在這里,讓我可以放膽,讓我的尊嚴,都不被任何人捆綁;讓我的悲喜,都不為任何利益典當……

  我敬我自己,爭、到、了、這、口、氣——!”

  話音落下的瞬間,曹艾青不再給所有人反應的時間,她將那杯滿溢著她所有錯誤、所有清高、也所有尊嚴的酒,猛地灌入口中,一飲而盡。

  隨即,她又再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將空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

  “砰——!”

  酒杯四分五裂,清脆又決絕的碎裂聲,仿佛為她與賀天然之間的這段關系,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最后的最后,曹艾青說出了一個德州撲克里的術語,意為:知道贏面不大,所以理性中帶著遺憾的放棄。

  她什么都明白,明白這是一場牌局,明白賀天然所有的算計和不得已,而她,選擇了在最恰當的時刻,用最體面的方式,棄牌離場!

  這不是認輸,這是一種更高級的,基于清醒認知的勝利,曹艾青避免了賀天然抉擇的痛苦,也保全了自己全部的尊嚴和驕傲,沒有讓自己淪為這場丑陋爭奪中,一個哭哭啼啼的注腳!

  這個姑娘再次抽出餐巾,徐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隨后,她拉開椅子:

  “賀叔叔,白姨,我吃好了。我想,這里已經不需要我了,失陪。”

  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看也不看那一地狼藉,更不看身后眾人各異的神色,挺直了脊梁,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賀天然怔怔地看著曹艾青消失的方向,看著她留下的那一地碎片,耳邊回蕩著那聲“NiceFold”的術語,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抽空了靈魂。

  “艾青,你等等……”

  白聞玉同樣也站起身,快步跟在她身后,但并沒有將她重新拉回的意思,想必白聞玉也知道,現在的場面有多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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