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鳴神大社,巫女們往往有非常明確的等階劃分。
所謂巫女修行階位,在修習畢業之后,能準確開口念誦祭言即可稱為直階。
然后是正階,這個階段,其實已經算神社的高層了,可以成為宮司代理。
接著,就是明階了,即要求進入天地明察的境界,神通宇內,世事洞明。
只要進入了這個境界,一般都會受獲神之眼。
這也是鳴神巫女神異的地方。
她們可以預感到變化的到來。
曾經的狐齋宮是這樣,她便早早的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在游戲文本中,圣遺物·理之冠·無常之面的介紹中,就提起過。
隨著響的年歲增長,狐齋宮的面龐愈發掩上陰翳,浮現在她臉上的并非憂心,也非恐懼,而是深切悲哀的不舍。
在有樂齋因某事引得狐齋宮震怒,被迫離去之后,狐齋宮便不再駐留鳴神大社,而是前往城中天守長居了。
天變地異之浩劫將至,她須盡到御側之人、生靈護主的義務,盡快前往將軍身側。
這就是因為她預感到了漆黑災禍的到來。
同樣,作為鳴神大社如今的大宮司。
明階之后,獲封凈階的大巫女,八重神子也是擁有這一份神異的。
就像她從劇情一開始,就在旅行者身上看見了變化的契機一樣。
這一日。
在神櫻樹下禱告的八重神子,忽然心血來潮,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發生。
這種心血來潮的契機并不少見,她經常會這樣。
但往往她都可以分辨出好壞一樣。
就像她算計王缺,實際上,她并未預感到什么非常不好的后果。
在預感中,是會付出一些代價,但她最后會得到她想要的結局。
所以,她選擇去做了。
可今天,她只能感覺有事情會發生,但分不清好壞。
“來人。”
她輕聲喊道。
立馬有巫女走了過來。
“去查查,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變化,或者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現。”八重神子吩咐道。
巫女領命,轉身離開。
別看八重神子好像什么都不管的樣子,實際上,鳴神大社手里的力量還是很多的。
別的不說,某長不高忍者的監護人,都是鳴神大社的巫女。
而此刻。
狐齋宮站在影向山腳下,抬頭望向山頂的鳴神大社。
夕陽的余暉灑在朱紅色的鳥居上,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的陰霾。
“小八重”
她輕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并沒有直接顯露出身份,而是收斂了自身的氣息,化作一道淡淡的雷光,沿著山路快速向上掠去。
沿途的巫女們只覺得一陣微風拂過,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
鳴神大社內,八重神子吩咐完巫女做事后,正倚坐在神櫻樹下,手中把玩著一枚御守,思考著她的計劃。
旅者那邊訓練的差不多了,再有一個契機,便可以繼續自己的計劃了。
不過,得讓戰爭先停下來。
王缺的反擊來的太快。
最近幕府傳出天領奉行慘敗的消息,八重神子就知道是王缺的手筆。
不過,她不在意。
只要計劃順利,影恢復過來,最終還是會走向好的結局。
當然,也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
她要給影一個完整的稻妻,而不是死傷慘重的稻妻。
“想讓戰爭停下來,就得先解決發起戰爭的人。”
“九條孝仁…”
“是時候解決他了。”
“就是裟羅有些不好處理啊。”
雙目有些走神,她細細思考著。
忽然,她耳朵微微一動,粉色的狐耳豎了起來。
“嗯?”她眉頭輕蹙,環顧四周,“奇怪…”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凌厲的雷光突然從她背后的陰影中迸發!
“誰??”八重神子反應極快,身形一閃,堪堪避開了這道攻擊。
她原本坐著的地方被雷光劈出一個焦黑的坑洞,幾片櫻花在空中化為灰燼。
“哎呀呀,反應倒是挺快。”一個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看來這些年,你確實沒有荒廢修行呢,小八重。”
八重神子瞳孔微縮,這個聲音.這個語氣 “是誰?”她強壓下心中的驚疑,手中凝聚起紫色的雷光,“膽敢在鳴神大社放肆!”
“放肆?”那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比起放任稻妻陷入內戰,讓百姓流離失所,我這又算得了什么放肆?”
話音未落,數道雷光從不同角度同時襲來!
八重神子迅速結印,一道雷櫻屏障在周身展開,將攻擊盡數擋下。
但對方的攻擊極其刁鉆,她的手臂還是被一道雷光擦過,衣袖被撕裂,露出白皙的皮膚上的一道紅痕。
“你到底是誰?”八重神子沉聲問道,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為何要襲擊我?”
“我是誰?”那聲音突然變得悲傷,“我是那個看著稻妻在你們手中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人。”
一道白色的身影緩緩從櫻花樹后走出。
夕陽下,那熟悉的巫女服,那雪白的狐耳和尾巴,還有那張帶著悲傷與憤怒的美麗面容 八重神子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狐狐齋宮大人?”她的聲音顫抖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可能.您明明已經.”
“已經死了?”狐齋宮冷笑一聲,“是啊,我確實已經死了。但看看現在的稻妻,看看你們做了什么!我不得不回來,給你們這兩個大笨蛋一個教訓!”
“你知不知道,在那家伙面前裝傻充愣,很丟人的!”
想起自己在王缺面前各種表演,她內心更氣了。
狐齋宮猛地抬手,一道比之前更加凌厲的雷光直沖八重神子而去!
八重神子這次卻沒有躲閃,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您您真的回來了”
此刻的她,完全沒有平常作為宮司的威嚴,更沒有了狐貍的狡猾。
只有濃濃的不可置信,以及雀躍與開心。
雷光在她面前一寸處突然消散。
狐齋宮收回了手,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又被憤怒取代。
“為什么不躲?”她質問道,“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原諒你們的失職嗎?”
八重神子終于回過神來,眼中浮現出復雜的情緒:“如果真的是您…那么我甘愿受罰。但是…”
她突然抬起頭,直視著狐齋宮的眼睛:“您真的了解現在的狀況嗎?影她…已經把自己關在一心凈土幾百年了。”
這種發泄式的話語,八重神子從不會對外人說。
可當狐齋宮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心神失守了。
將內心的委屈爆發了出來。
狐齋宮聞言,神色復雜:“我當然知道。”
她總不可能什么都沒有了解,就打上門來,然后質問自己的繼任者吧?
“我知道這五百年來,是你在維持著稻妻的運轉。”
“我也知道,眼狩令…那是影的決定,你無法直接違抗神明的意志。”
她緩步走向八重神子:“所以你就放任內戰爆發?放任百姓受苦?這就是你守護稻妻的方式?”
“這是你該做的事情嗎?”
對于狐齋宮而言,無論是什么樣的災難。
保護民眾都是第一需求。
就算你無法扭轉神明的意志,你也不應該看著民眾受苦啊。
八重神子的做法,顯然是非常不合格的。
所以,她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失望。
八重神子苦笑一聲:“我有我的計劃…只是需要時間…”
“時間?”狐齋宮突然提高了聲音,“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破碎的家庭,他們有時間等你嗎?”
她猛地抬手,一道更加凌厲的雷光再次襲向八重神子。
這次她沒有留手,八重神子依舊沒有躲閃,任由雷光擊中自己的肩膀,悶哼一聲后退了幾步。
“這一下,是為了那些因內戰而死的無辜者。”狐齋宮冷冷地說,“你怎能忍心看著他們受苦。”
八重神子捂著肩膀,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您果然…還是那個狐齋宮大人…”
自己和狐齋宮是不一樣的。
八重神子很早就意識到了這點。
同樣作為擁有悠長壽命的白辰妖狐。
狐齋宮總是那么的熱情,哪怕是凡人,她也可以做到一視同仁。
她像真一樣,愛著稻妻的大家,這份愛甚至包括了海祇島的子民。
但自己不一樣。
八重神子很清楚,自己在意的,只有影。
狐齋宮顯然也看了出來,看著她,眼中的憤怒漸漸被悲傷取代:“小八重…你長大了,卻也讓我失望了。”
八重神子低下頭:“對不起…我無法做到如您一般,但我確實有我的考量。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向您解釋…”
狐齋宮沉默了片刻,終于嘆了口氣:“我確實不能要求你變成另一個我。”
她收手,雷光隱去,也沒有什么儀態可言,直接就地坐下:“說吧,讓我聽聽,你有什么理由能解釋這一切。”
八重神子似乎也沒有了大宮司的架子,同樣就地坐下。
“影自封于一心凈土后,我也無法再見到她。”
“將軍是一個冰冷的人偶,是無法交流的,我失去了影響神明的渠道。”
八重神子聲音中出現一絲疲憊。
“我一直在等,等一個變數。”
“而現在,這個變數已經來到了。”
她將熒的情況告訴了狐齋宮。
狐齋宮蹙眉:“你就這么肯定,這個外來者能扭轉影的意志?”
八重神子搖頭:“不,如果從武力上來說,現在的熒是不可能戰勝影的。”
“雖然影自封于一心凈土,但她的力量從未衰弱,甚至越來越強了。”
如果自己的力量衰弱了,雷電影自然會發現自己的路是錯的。
問題就出現在,進入一心凈土后,她陷入永恒的冥想,這種冥想給她帶來的力量,是增加的,不是減少的。
從力量的反饋來看,雷電影做的,就是對的。
“熒帶來的是一個新的機會,影視她為變數,永恒之敵,所以,一旦熒再一次出現在將軍面前,影會再一次將她拉入一心凈土。”
“而那個時候,我才有機會見到影,才有機會扭轉她的意志。”
八重神子將自己的思路大致說了一遍。
借助熒進入一心凈土,然后借助稻妻子民們的愿力,扭轉影的意志。
聽她說完后,狐齋宮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不管怎么說,八重神子這個計劃,至少是在救稻妻的。
自己的繼承者,雖然并沒有繼承自己的愛人,但從國家層面上來說,并未辜負她的責任。
“可你為什么要去招惹王缺?他都把我從地脈中拉回來了?你做什么了?”
王缺只說要報復八重神子,并沒有說究竟是什么原因。
所以狐齋宮不清楚內情。
“因為王缺也是變數。”八重神子開口道。
“什么”
“原本,變數只有熒一個,我只要把控熒就可以了。”
“但王缺的突然出現,讓我發現他也是永恒之外的異數。”
“我讓幕府軍盯上他,是為了將他從將軍的視線中轉開。”
“他的造物引起了將軍的注意,如果這樣下去,將軍可能會親自去找他。”
“到時候,我的計劃就會出現很大的不確定性。”
“而讓幕府軍去糾纏他,可以讓將軍收回視線。”
“將軍是死板的人偶,幕府軍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祂便不會主動對王缺出手,也就不會影響我的計劃。”
就像現在幕府軍在通緝熒,而將軍卻沒有再主動出手一樣。
只要讓將軍知道,事情在進行,她就不會動。
這是人偶所執行的邏輯,能不變就不變。
八重神子早已看穿人偶的本質。
“而我見過他的實力,幕府軍對他來說,不會造成什么威脅,隨著進攻的不順利,幕府軍也會逐漸停止對他的追捕。”
“理論上,只要做出一點犧牲,就可以讓我的計劃繼續回到正軌。”
聽繼任者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狐齋宮微微沉默。
同樣作為鳴神大宮司,同樣作為白辰主母。
這一刻,她完全理解了八重神子的想法。
完成計劃,扭轉影的意志,確保計劃順利進行。
其他的,都可以放棄。
哪怕是自己得罪了王缺,甚至可能引來王缺的厭惡和仇視,都不要緊。
哪怕這個計劃中會死很多幕府軍,也不要重要。
外人是否理解對白辰主母來說并不重要。
她們的職責,只有守護自己的神明。
只要事情回到她們的掌控中,犧牲便是值得的,哪怕這個犧牲包括她們自己。
可理解歸理解,認不認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完全可以和他開誠布公的說,讓他離開稻妻也好,讓他幫忙演戲也行,都比現在的情況要好。”
狐齋宮嘆息的說道,“現在,你反而要承受他的報復。”
雖然只和王缺有過簡單的交流。
但狐齋宮知道,只要你好好說,王缺并不是什么不能交流的人。
就像王缺將她‘復活’,給了一個目標就讓她自由活動一樣。
王缺的掌控欲其實很低很低。
八重神子并沒有后悔:“我從甘雨姐姐那邊拿到王缺的信息時,已經晚了呢。”
其實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的。
比起和王缺商量,她更喜歡將事情掌握在手里。
而不是寄托與王缺是一個好人這種可能性上。
“至于報復,他現在已經很成功了啊。”
她看著眼前的狐齋宮:“如此褻瀆,將您的記憶作為玩物,可真是報復到我了。”
八重神子太聰明了。
短短的交流,她已經完全看穿了狐齋宮的本質。
一團記憶而已。
可看著自己最親密的存在,死亡都不得安寧,被人拉出來…
這可不是什么好接受的事情。
說著,八重神子神色忽然一滯:“他不會還準備讓您在我面前再死一次吧?”
狐齋宮沒有說話。
八重神子知道自己猜對了。
“哈,真是夠惡劣的。”她眼眶微紅,情緒波動激烈起來。
越是對周圍好像不怎么在意的人,越是在內心有自己的珍寶。
狐齋宮對八重神子來說,無疑就是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認,王缺這招,算是打在她的要害上了。
“行了,莫要做這般姿態了,還是說說,該怎么扭轉影的意志吧。”
“我只有七天。”
狐齋宮平靜的說道:“我不想帶著遺憾回地脈。”